《离殇》未半

6、第六章 坦言

　　“先生，您看，是碧落哥哥！碧落哥哥来了！”课上不专心的小花一眼就看见远处缓缓走来身影，认出是谁，兴奋地喊道。
　　许久未见碧落，孩子们一听他来了纷纷丢下手上的书本跑了出去。
　　这群小孩真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夜煜风无奈地叹了口气。
　　“碧落哥哥——”跑得飞快的小花，一见碧落走进院门，就如离弦之箭般飞扑过去。
　　不料，碧落一扑便倒。
　　这下可吓着压在他身上的小花了。以往，小花也是这么飞扑到碧落身上，也没试过这般。
　　“哇”的一声，小花吓哭了出来：“呜……碧落哥哥你怎么了……呜呜呜……别吓小花……”
　　其他孩子明显也被这一幕给吓到了，都慌了起来。
　　被这么一摔一闹，倒是把碧落的魂给震回来了，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山下的竹楼。
　　“小花，快起来！”刚出竹楼，夜煜风就看见碧落被扑倒。他连忙跑了过去，把哭得一塌糊涂娃儿从碧落身上抱开，扶起地上被压倒的人儿。
　　“小落今天你是怎么了，一来就被小花给搁倒，这也太不争气了吧……”一边帮他怕掉身上的尘土夜煜风一边调侃道。
　　见人儿毫无反应，抬头对上他苍白的脸，夜煜风收起了笑容。发生了什么事，令平常活蹦乱跳的小落变得如此失魂落魄。
　　“好了，小花别哭了，碧落哥哥只是累着而已，休息一会便好。你们先回家，等你们碧落哥哥休息好了再过来玩，好么？”夜煜风对着孩子们安抚道。
　　“嗯……那先生好好照顾碧落哥哥。”难得听话的小花边啜泣着边说道。
　　“知道了，快回去吧。”腾出一只手，宠溺地揉了揉小花的脑袋。“来，我们上楼。”遣散了孩子，夜煜风拉着碧落走上楼。到了房里，让碧落靠坐在椅子上。
　　待碧落坐了下来，衣摆上扯，夜煜风才看到他是赤脚走来的。原本白皙光洁的双脚，现已伤痕累累。
　　“你……哎……你怎么不穿鞋子就出来了？”夜煜风把床边备用的清水端放到地上，抬起碧落双脚，放进水盆里，小心翼翼地帮他清洗。
　　伤口碰到水，令碧落双脚下意识的向上缩了缩。
　　“现在知道痛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胡来。”水一拨一拨地泼上脚背，得不到回应，夜煜风开口问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回答夜煜风依然是沉默。
　　“如果为难，不说也可以。”叹了口气，夜煜风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
　　“阿风……”
　　“嗯？”
　　“不是不能说，只是我有点看不起自己。”
　　“为何？”夜煜风把他脚上的水擦干，放一旁，起身翻找药箱。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夜煜风并没有继续追问，把找到的药箱拿至桌前，放下，打开，托起碧落的脚，小心翼翼地往伤口上上药。
　　碧落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人，不言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才开口道：“要是我告诉你，我不是人，你会害怕么？”碧落今日似乎与这个问题纠结上了。“你会从此和我不相往来么？”
　　“说什么傻话呢？”
　　“你不相信？”碧落似乎想证明什么，突然手掌按向胸口处，清幽的竹香点点渗透开来，随后愈加浓烈，溢满整个房间。只见，一节翠竹从碧落胸口处缓缓透了出来。
　　碧山上，万竹瞬间婆娑。
　　如此景象，让夜煜风停下了清洗的动作。
　　把夜煜风的惊讶尽收眼底，碧落收回本源，捂住胸口费力喘息的同时，道：“这会相信了吧。”
　　夜煜风收起惊讶，笑了笑，从架子上扯过干净的毛巾把他脚上的水擦干，扶上床，转身从柜子里翻出药箱，为他细细的上药。
　　“妖又如何？”夜煜风故意戳了戳碧落脚上的伤口，疼痛让碧落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脚。夜煜风抬头对上他的眸：“你不也一样感到痛么？一样会痛，那人和妖又有何不同？”
　　“可不就是因为人妖有别，凡人皆惧怕妖么？”千年前的遭遇，碧落难以磨灭。
　　“有时人比妖更可怕。”
　　“妖可勾魂迷魄，行不轨之事！”见夜煜风不为所动，碧落口不择言。
　　“哦？”夜煜风暧昧的把碧落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那还得看你有没有这能力。”
　　露骨的眼神让碧落羞红了脸。
　　“你！”
　　“我怎样？”夜煜风把手夸张地捋了捋头发，扫了扫碧落的鼻头，朝碧落眨了眨星眸。“是不是风流倜傥英俊迷人？”
　　“你……噗……不要脸！”被他逗得忍俊不禁的碧落扯过身旁的锦被就往他头上盖去。
　　夜煜风掀落被子，看着碧落的脸上的笑容，满意地说道：“总算笑了。”
　　“阿风，谢谢你。”
　　“要是真想谢我，就少来捣乱，让小娃们好好读书。”夜煜风洗了洗手，把东西都放回原位。
　　“又说我捣乱，和冥王……”话到一半，碧落收了口。过了会，才低声说道：“阿风……我难受……”
　　“怎么了？哪里难受？是因为刚才的关系么？”夜煜风急忙坐回床边，一脸关切。
　　“不……不是……”碧落摇了摇头。“只是忽然觉得自己可有可无。”
　　“哦，这又从何说起？”
　　“前些日子，我和他到城里一趟，后来他把一位姑娘带回了庄。之后，他们便日日在一起。看着他们两人，我心便会觉得苦闷，苦闷得控制不了自己。”
　　“就像是今日，看到他们又在一起，我便心生了恶意，告诉了那姑娘，说他不是人，说他是冥界之主，想以此来吓跑她……”
　　“结果呢？”
　　“结果……呵呵……”碧落自嘲的苦笑。“结果，便是我这般模样。那姑娘没被我吓跑，反而是我跑了……”
　　“冥王？”即使是碧落说到一半的话，夜煜风也没错过重要的信息。
　　“是的……冥王……我跟随了千年的神。”
　　“千年……你果真比我老！”眸光明灭，夜煜风的声音不自觉地带上了些落寞。
　　“阿风，你不觉得你很破坏气氛么？”
　　“有么？我不就是想让你轻松点说出来么？真是不识好人心！”夜煜风摸摸鼻子：“你心里难受，那是因为你在乎他，喜欢他。”收起玩笑，夜煜风正色说道，“就是因为你喜欢，所以才容不得别人亲近他，那是每个人心里都有的占有欲”
　　“可我不是人……”
　　“呵呵……”夜煜风站起身，戳了戳碧落白皙的脸蛋。“你说你不是人，却有着人的七情六欲，这样的你，又和人有什么区别？小落，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你若真的喜欢，为什么不勇敢的和他说明？”
　　“向他说明？”
　　“对，告诉他，你喜欢他。”夜煜风的伸手指了指碧落的心房。“告诉他，你这里有他。”
　　“我知道了，阿风，谢谢你。”
　　“傻瓜。”夜煜风轻揉着他的脑袋。

　　“阿风，你有喜欢的人么？”
　　“有呢……”
　　“那遇上这种事阿风也会像我这样难受么？”
　　“嗯……”
　　“我想，被阿风喜欢着的人一定会很幸福。”碧落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感受着夜煜风身上的暖意。“因为，阿风很温暖。”
　　夜煜风没回话，双手静静回搂着怀中的人儿。

　　从竹楼里出来，已经月挂树梢。
　　尽管很晚，可碧落却没有回碧庄，而是走向相反方向，进城。
　　他要去一个地方——迎春阁。
　　阿风常对娃娃们说，知己知彼百战不殆，那么，他也要去了解清楚，好回庄“对付”苏洛！而且，自己每每问起这是什么地方，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说——那不是你该去的地方，就连阿风也是如此。那到底是什么地方，为什么就是他不该去？所有人都知道，就他不知道真不公平。嘟囔着，于是，好奇心涌动的碧落决定去一探究竟。
　　使用法术，碧落瞬间就到达了城镇。
　　夜间的城镇虽没有日间热闹，但也有不少夜档在摆卖。
　　走在街道上毫无头绪的碧落找不到地方只好拦下路过的一名大婶有礼貌的问道：“大婶，你知道迎春阁怎么走么？”
　　被拦下的大婶明显愣了愣，打量了碧落一番，摆出一副看不肖子孙的表情，教训道：“小娃年纪轻轻的，你说你怎么不学好，想去那种地方呢？”
　　“啊？”碧落被这位大婶弄得一头雾水。
　　“我劝你还是快回家吧，别老想着那地方了。”说完，这大婶便摇着头，扭着腰，嘀咕不停地走远。
　　“真是造孽啊，造孽啊……”
　　碧落莫名地抓了抓头发：我造孽了？我不就问个路吗，造什么孽了？
　　碧落甩了甩脑袋，决定不去理会，便又挡下一名汉子问道：“这位大哥，你知道迎春阁在哪么？”
　　听清碧落问题，只见那名汉子用猥亵的眼神把碧落看了个通透，才嘿嘿两声，说道：“哟，小兄弟真会挑地方啊，第一次吧？”
　　“第一次？”碧落再次一头雾水。
　　“呵呵……不用害羞，本大爷明白的，都是过来人呀！我告诉你，迎春阁可是个好地方，美人可多了，定会把你服侍的服服帖帖。反正顺道，你就和本大爷一起走吧！”说完，一副好兄弟的模样，一手勾上碧落的肩膀半拉半扯的带着碧落往前走去。
　　虽不明白大汉在说什么，但有一点碧落知道，就是这名汉子他道迎春阁在哪，于是碧落便乖乖地跟着大汉走。
　　很快，他们进入了另一条街道，走入了灯火璀璨处。令碧落感到奇怪的是，他们到达的地方明明不算闹市，却比闹市白日更热闹。
　　灯红酒绿，莺啼无数。
　　汉子拍了拍碧落的肩膀，说道：“小兄弟你看，前面那就是迎春阁了，大爷我就不和你一道了，你慢慢玩哈！尝过鲜，你就会迷上这里销魂的滋味。”说完，嘿嘿笑了两声，汉子便迫不及待地迈步走进不远处的一间花楼里。
　　今晚尽是些听不懂的话，碧落无奈的摇摇头，朝着汉子指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明晃晃的一个金漆大牌匾便进了碧落的眼。匾上，端端正正地提着三个大字——迎春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