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未半

7、第七章 苏素

　　“哎哟，小公子长得真俊！”
　　碧落刚踏进迎春阁，就被眼利的苏妈妈盯上。
　　“看着小公子面生，第一次来迎春阁吧！有看中的姑娘么？”这般装束举止，定是富家公子第一次来寻欢，可以好好地赚一笔！苏妈妈心中如意算盘噼里啪啦地响。“要苏妈妈帮您介绍姑娘么？”
　　“苏妈妈？你是苏洛姑娘的母亲？”碧落皱着眉头努力把眼前这个体型丰满，红妆浓抹的大娘和娇艳动人的苏洛拉起来对比。
　　这完全不像嘛！
　　“小公子是来找苏洛的？那可是来晚啰！苏洛早些日子已从良。”看来，苏妈妈是完全误会了，以为碧落是慕名而来。“小公子换其他姑娘可好，我们迎春阁的姑娘个个都是能歌善舞，善解人意的美人呢！苏媚，来伺候这位小公子！”
　　“来啦——”听到苏妈妈叫唤，名叫苏媚的女子随即走了过来。
　　“公子，来，随奴家一同上楼喝酒……”完全不给碧落拒绝的机会，苏媚便缠了上身。
　　“不……不……不用了。”胭脂香扑鼻而来，被熏红了脸的碧落慌忙避开。
　　“公子别害羞，奴家定会好好服侍您的！”
　　“不……真的不用了！”被扯得衣衫微开，碧落扫了眼荒唐放荡的大厅，忽然明白这是什么地方。难怪每个人都说这不是他该来的地方，碧落当下懊恼无比。
　　“妹妹怎么还在这呀，王家公子不是还等着妹妹么？”眼见碧落快被逼得无路可逃时，一把妩媚的声音解救了碧落。
　　“呀，妈妈一唤倒是忘了。”想起正事的苏媚立马停下了对碧落的纠缠。
　　她只是出来帮王公子端酒的，结果被妈妈打岔一唤就忘记了！
　　“要不让我来伺候这位公子？妹妹先上楼去？”
　　“那就劳烦姐姐了，王家公子可得罪不起。”说完，苏媚端上酒便急忙跑上楼。
　　“公子请随苏素来。”自称苏素的姑娘一把握住碧落的手，不顾碧落挣扎，拉了他上楼。
　　进了房，掩上门，苏素为碧落倒上了一杯酒。
　　“这个……”
　　“公子，快喝，春宵苦短，莫要白白辜负了呀！”说完，柔若无骨的身子随即贴了上来。
　　躲过一劫居然又来一劫！这次还上了楼，真的是送羊入虎口了！碧落在心中哀嚎。
　　“不……不要过来！”
　　碧落看着这姑娘犹如看着一头猛兽，连连后退。情急间，忽然脚下一个不稳，踉跄地倒在身后的床上。
　　“公子真是猴急，也罢，遂公子愿便是了。”苏素丢下手中的酒杯，魅惑地压在了碧落的身上，往他小巧的耳朵上吹了口香气。
　　从未和女子这般贴近的碧落刹那间血气上涌，面可滴血。
　　怎么办，怎么办……碧落吓得双目紧闭，全身僵硬。
　　“噗嗤……”见他这般模样，压在身上的苏素不禁嗤笑出声。
　　“在楼里这么多年了，这景象实属难见，小公子的表现真是……太可爱了！”利落地从碧落身上翻了下来，她理了理衣衫，掩嘴笑道。
　　“那个……”身上压力消失，碧落立即坐了起来，缩进床尾，一脸戒备。
　　“哈哈，别紧张，刚才不过是和小公子开了个小玩笑。”苏素弯腰凑近碧落，伸手点了点碧落鼻尖，“逗着玩的！”
　　刚才在大厅见到他的时候，就被他身上干净的气质所吸引。明亮的双眸充满好奇，就像误入禁地的顽皮孩子。之后，看着他焦头烂额应付苏媚的纠缠，自己便生怕他会被玷污般，急忙过去解围。
　　知道她对自己不会再动手动脚之后，碧落这才定下神来看清苏素的相貌。她和苏洛是完全两种类型。五官虽不及苏洛精致，却比苏洛多了份成熟韵味。红艳似血一朵红梅点缀在狭长的丹凤眼间，勾勒出无限风情，一袭青衣熨贴着窈窕的身姿，举手投足皆扣人心弦。
　　“其实，姐姐把妆抹淡点会更好看。”碧落喏喏地开口。
　　“哦？难道我现在就不好看了？”苏素走到桌旁坐下来，为自己斟上一杯酒。
　　“不，不是，只是觉得是在掩藏点什么。”
　　好敏锐的直觉。喝尽杯中酒，苏素心下赞叹。
　　“这不过是保护自己的小把戏罢了。”
　　“保护自己？”
　　“对。为了不让自己受到瞩目，为了不让自己容颜衰退得更快。”放下杯子，苏素暧昧地向碧落眨了眨眼。“恩客过多，纵欲过度，可会老得很快哦！”
　　当下，碧落脸上的红潮又再一次漫了上来。
　　“呵呵……好久没有见过这般单纯的孩子了。”收起调戏，苏素自斟自饮。“真好奇小公子为什么会走进这里来。”
　　“因为……姐姐和苏洛并不像。”碧落突然转了话题。
　　“我是我，苏洛是苏洛，完全没有关系的两人怎会相像。小公子认识苏洛？”苏素惊讶道。
　　“嗯，她现就在我们庄里。”想起了什么，碧落眼神一黯。
　　“原来如此。”魅长的凤眼从头至尾将碧落扫一遍遍，苏素缓缓开口道：“难怪她当日会抛下好不容易得来的花魁之名，倾尽积蓄为自己赎身，原来是找好后路了。看来她还是有几分心机，就不知道她的后路是不是一生无碍。”
　　“姐姐说得她好像老奸巨猾的狐狸似的。”
　　“不然，小公子可是以为她像你这般单纯？”
　　“我单纯？！”碧落不服。
　　“就算小公子不单纯，你也比不上她。”苏素瞟了碧落一眼。“别看她活泼可爱，纯真无邪，要是她打起主意来，可不比狐狸差。”
　　“其实，在这烟花之地呆过的人，都一样，谁不耍点手段让自己好过些？迎来送往，早已污秽不堪，又怎么会纯真无邪。纯真无邪？不过就是自欺欺人罢了”
　　碧落沉默。
　　“小公子觉得我们很可怜？若是如此，大可不必。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里虽□□不堪，但也是销金窟。尽管大部分人当初都是迫不得已沦落到此，但纸醉金迷过后，又是有多少人真的想走出此地呢？不过都是嘴上说说罢了。”
　　“那姐姐也沉迷其中？”
　　“我？那是当然。金锭子银锭子谁不想要。”
　　“姐姐就不想和苏洛一样从良离开这里？”
　　“从良？”苏素一声冷笑。“从良之后呢？又能干什么单是每日应付投来歧视的眼神，恶毒的话语，便已心力交瘁，更何况是要维持生活。还倒不如在这里终老。”
　　“只要能找个好归宿……”
　　“好归宿……谈何容易。又有哪个男人能有这般胸怀，接受这样的女子。”苏洛抬起双眸缓缓地看向墙边衣架上挂着的大红礼服。“嫁人，对我们来说，是奢望。”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套男式的大红礼服。
　　金线镶边，鸾凤和鸣，每一针每一线都透着绣者的情思。
　　“好漂亮的礼服，是姐姐你绣的么？”碧落迷醉地走近，抚上那精致的图样。
　　“那不过是年轻时候的梦而已。现在，图留个念想罢了。”
　　碧落回头，看着苏素身上的青色连裳，恍然大悟。他明白了为什么礼服只有男装没有女装。原来，她每日穿着青衣迎来送往的，就是在奢盼终有一日能遇上如意郎君。待到两情相悦时，即便无十里红妆，亦可委身下嫁。
　　可在这勾栏之地，又怎么会遇得上？
　　“姐姐，我帮你从良吧！”碧落心中莫名一紧，脱口而出道。
　　苏素愣了一愣，失笑道：“小公子说什么傻话呢。”
　　“我……”
　　“我可不想像苏洛那般过着被豢养的日子。”苏素芊芊玉指沿着杯口打转，“那样，会让我觉得自己更可悲。”
　　“可是……”碧落欲言又止。
　　“不用可是，能知道有人愿意赎我出去，我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苏素展眉一笑。
　　“今天能遇到小公子这么有趣的客人，也是我的荣幸，来，姐姐我敬你一杯。”干尽杯中物，苏素问道：“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可爱的小公子尊姓大名，能否告知？”
　　“我叫碧落。”碧落爽快地回答。
　　“碧落……那我唤你小落可好？”
　　“嗯！”碧落微笑地点点头。
　　“小落……你不喜欢苏洛。”话音一转，苏素笃定说道。
　　“啊”思维跳跃不过来的碧落愕然：“姐姐何出此言？”
　　“因为她的后路是小公子心悦之人。”
　　“你……”碧落惊讶的瞪大了双眸。
　　“怎么，我猜得不对？还是，小落在想我为什么会知道？”
　　“……”
　　“小落整个人就像透明般，心里想什么都写在脸上，我怎能不知？况且，每每提起苏洛，小落眼神就会闪躲。”
　　听到此话，碧落慌忙伸手往脸上摸，傻气动作再次逗笑了苏素。
　　“哎哟！你怎么可以这么可爱！”苏素笑出了声，调侃过后不由又担忧起来，“你这般，怎么斗得过苏洛，更何况还是男子……”
　　“男子……便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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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碧落回到碧庄，天已微光。
　　进了庄，过了院，走至炎啸房前，碧落静静驻立。
　　苏素最后的话像烙印般深深地烙在柔软的心上，滚烫得难受。

　　“男子……便不行么？”
　　“男子相恋不是不行，只是道路艰难罢了。若是那人也真心待你，路可能会舒坦些。”
　　道路艰难？自己与冥王不在这世道之内，应该就没这一说了吧。

　　房内。
　　炎啸盯着门前身影，沉了脸色，总是知道要回来！
　　昨日争吵过后，久久见他未归，便凝起水镜寻其踪影，可万万没想到，水镜中映出的景象，竟是他与一陌生大汉结伴到烟花柳巷的情景，炎啸为之气结。这小妖居然去青楼，这就是碧雅说的反常？炎啸看他徘徊在门外不敢进来，嘴角泛起冷笑……待他进来……
　　叩叩……叩门声轻启，敲门声打断了炎啸的思绪。
　　终于敢进来了。
　　“爷……苏洛为您端来早饭。”
　　炎啸猛地抬起头，诧异从眼底掠过。视线扫向门外，门上倒影已然更换，仿佛刚才只是幻影。
　　空气骤然变冷。
　　“爷……”面对着炎啸阴沉的脸色苏洛不明所以。
　　“本座说了不食人间之物。”
　　“可是……”
　　“出去！”
　　“……是。”
　　感受到炎啸怒火，苏洛心生胆怯，不敢再逗留，端着盘子退出房间。
　　回到房中，苏洛无力地坐了下来。
　　“姑娘，你怎么把早点端回来了？”小小奇怪地问道。
　　“你不应该与冥王一起用餐么？”经过昨日的事，小小便改了称呼，和庄内的人一同唤冥王。
　　“小小……”苏洛茫然开口。“你说我是不是错了？”
　　“错了？姑娘感到害怕了？因为冥王的身份？”
　　“不，我只是选错了，小小我们没有退路。”
　　“姑娘，大道理小小不懂，但小小知道，机会是靠自己争取的。既然姑娘喜欢冥王，那就努力抓住他。”
　　小小的话，让苏洛忐忑的心稍微定了下来，想起自己为何而留下的，娇媚的瞳眸闪过丝丝坚定。
　　“对，我要抓住他。”
　　以后是甜是苦，就看现在了，所以不能放弃！
　　“小小，谢谢你……”
　　“姑娘使不得，我们好比是一条绳上的蚱蜢。姑娘过得好，奴婢才有好日子过。”小小俏皮的吐了吐舌头。
　　“嗯，你说得没错！”
　　两人低语透过窗纱飘出庭院，融入微寒的清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