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殇》未半

5、第五章 异样

　　“先生，碧落哥哥不来找我们玩了么？”蹲在栅栏前拿野菜一根一根喂着兔子的小花歪头问。
　　一旁帮忙喂食的夜煜风顿了顿：“碧落哥哥他可能最近很忙，所以没空来陪小花玩，等忙完了，就会来的。小花想碧落哥哥了？”
　　“嗯。”小花丢下手上的野菜，用力地点点头。
　　“不止小花想，小白也想，对吧小白？！”
　　小白看到那调皮的人儿逃命都来不及吧，哪还会想他。看着向兔子求证的小花，夜煜风哭笑不得。
　　“先生，我们去找碧落哥哥玩吧！”说着，小花抓住夜煜风的袖管，就用力扯他往外走。
　　“等等……”夜煜风连声制止。那人不是说找就能找到的，即使能找到，他们如此贸然上门也不合礼数。
　　“小花知道碧落哥哥住哪吗？”夜煜风弯下腰询问。
　　小花伸出小手往山顶方向一指：“碧落哥哥说过，他就住在山顶。这么近，碧落哥哥来不了，我们上去找他就可以了呀！”
　　对呀，就这么简单的事，正如小花所说，走上去就可以了。但问题是他上不去。当日，碧落说了他住在山顶之后，从未上过山的夜煜风便起了好奇心，想上山顶瞧瞧。于是，某日空闲，便独自一人上山，本以为能顺利到达山顶，但事实并非如此。
　　那日他一直在山腰打转，就是无法登顶。终日不散的烟雾仿佛有灵性般，时浓时淡，总让指引他往下山的道路走。绕了大半天，依然无法往上，最后，只能放弃。
　　“先生！先生！你在发什么呆呢，我们走吧！”
　　“不不不……”收回心神，夜煜风再次拉住小花，“小花我们等下次好不好？”蹲下身子，摸摸她的小脑袋，哄道：“贸然到访不太礼貌，下次吧，我们下次等碧落哥哥来，和他说要到他家里玩，到时我们再去，嗯？”
　　“下次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小花嘟长嘴巴。
　　“很快的……”夜煜风低声说道。

　　“碧雅。”
　　“属下在。”侍立在侧的碧雅向前一步。
　　“碧落呢？”低头处理事务，炎啸漫不经心地开口。
　　“在房里。”
　　“哦？”笔尖顿了顿，继续奋笔疾书，“生病了？”平日这时候，他不都是闹个没完？
　　“没有。”
　　“这些天他都在房内？”
　　“是的。”碧雅下意识地瞅了瞅一旁的苏洛，平时，都是碧落坐在那的吧。
　　搁下手中的笔，炎啸剑眉轻皱：“去看看。”
　　“是。”碧雅顺从道。
　　“的确好久没见到碧落了，我也想去看看，爷可以吗？”看到炎啸起身，一旁的苏洛连忙也站起来，询问道。
　　扫了她一眼，炎啸点了点头，迈步走出房间。
　　苏洛欣喜地跟上。
　　看着他们双双走出房间的身影，碧雅揉了揉太阳穴。为什么她会有种不好的预感……

　　“碧落……碧落？”轻唤两声，没人应答，敲了敲门也不见有任何声响，不敢让炎啸久等，碧雅便直接推开了房门，先行进屋。
　　只见碧落趴在床上，床上满床白纸，碧落手握着笔，喃喃自语地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听到声响，碧落扭头看人。
　　看清来者何人，乌黑的双眸闪过一丝惊喜，待后面的人也进了房，亮泽的眸子顿时黯淡了几分。
　　“既然在，怎么不出声？还不快起来？”见他仍呆呆地趴着，碧雅责备道。
　　“……”
　　“碧落你好久都没出门了，是身体不适么？要不要我让小小去请大夫来给你瞧瞧？”见他没有声响，苏洛开口道。
　　“不用，只是有些乏。”慢吞吞地起身，碧落低头道。
　　看着他眼神闪躲的模样，炎啸莫名生气：“你是怕本座罚你才找的借口？”不自觉间便放重语气。
　　“啊？”碧落愕然地抬起头。
　　“前些天在菊园的小把戏，你以为能逃得过本座的法眼？”见他因质问才看向自己，以为其心虚又想像往常般装可怜蒙混过去，炎啸语气又冷上几分。
　　苏洛闻言，眼底闪过一丝惊讶。
　　将苏洛的惊讶尽收眼底，碧落顿觉难堪，没有想到炎啸今日过来是来责问自己的，还以为……悄悄捏了捏拳头，碧落转头对上炎啸冰冷的目光，不死心地问道：“主子是为这事才过来的”
　　见炎啸盯着自己，并不作答，期盼着什么的心渐渐变冷，碧落缓缓跪下说道：“请主子责罚。”
　　“爷，怎么了？我们不是来看望碧落的么？”靠近炎啸，苏洛大胆地扯了扯炎啸地衣袖，“现在碧落身子不适，就算他有事做错了，也等他痊愈了再说吧。”
　　亲昵的小动作尽数落到碧落的眼里。
　　“爷？”碧落疑惑道。
　　见炎啸依然盯着碧落，却久久不开口，苏洛皱了皱眉，转头一脸娇羞道：“平日里总叫恩公不太适合，所以就换了个叫法。问爷意见的时候，他也应允了。所以我想，以后就这么唤爷吧。以前我娘也是这么唤……啊……”意识到自己说了些什么，苏洛捂住说漏话的小嘴。
　　“以后么？”
　　“是的，以后……只要爷愿意……。”苏洛双目含情地看向炎啸。
　　苏洛说完，过了片刻，仍无人接话。
　　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

　　冥王这是默许了苏洛的话？一旁的碧雅似乎读懂了什么，难以置信目光在炎啸和苏洛身上来回扫视，最后回到碧落身上。看他精致的小脸因苏洛的话愈发苍白，暗叫了声不好，刚想开口说点什么，便被碧落打断。
　　“出去……”碧落打破一室寂静。
　　“什么？”苏洛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我叫你们出去！”突然，碧落大吼了一声。
　　“放肆！”一直沉默不语的炎啸终于开口。
　　碧落浑身一震，明亮有神的眼眸此时带着不明的情感盯向炎啸，仿佛在无声质问：“她说以后？”
　　然而时间一点点的过去，质问一如既往地没有得到任何回复。碧落见炎啸再无开口的打算，心口仿佛被针刺穿了般，疼痛一点点从中心蔓延开来，直至全身。他不懂自己为何会这般痛，千年以来，从未试过如此。他伸手捂住胸口，难受地咳了咳，仿佛想减缓疼痛蔓延的速度，然而并没有任何功效。
　　此刻，他突然觉得，千年来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的自己十分可笑。轻而易举，就被取代了。
　　思及此，疼痛似乎又重了几分。来不及思考更深一层的原因，碧落只想静静，只想让这些人通通离开，看看是不是见不着他们，心就不会那么痛了。于是声音不禁大了几分，道：“我叫你们出去！”
　　墨色的瞳眸翻滚起波浪，刚想说点什么，苏洛便道：“爷，碧落看起来十分不适，我们让他好好休息，改日再来吧。我让小小到山下请个大夫上来看看。”
　　“不必。”或许的确看碧落不太对劲，炎啸扫了碧落一眼，没有再继续追究下去，转身离开。
　　或许今晚再单独询问因何关系……炎啸心想。
　　“碧落你好好休息，我们下次再来看你。”苏洛看炎啸迈出房门，微笑地对碧落说道。
　　温婉地笑脸，此刻让碧落觉得分外的刺眼，仿佛在宣告胜利般。明明苏洛并没有对自己做什么，一直以来客客气气的，然而她的存在却让碧落浑身难受，特别是看她形影不离的跟在冥王身边的时候，仿佛看到了往常的自己。种种情景交织，碧落眸色变幻，凑近苏洛的耳边，低声道：“……要是他不是人，你还敢谈以后么”
　　“大胆！”虽然碧落声音细若蚊蝇，但刚迈步出门的炎啸却听得一清二楚，难以置信地转头怒斥！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洛疑惑的看着碧落。
　　“他若不是凡胎肉身，你还会跟他谈以后吗？啊？”无视炎啸的愤怒，碧落抓住苏洛的双肩，用力地晃了晃。

　　窒息般沉默。
　　“你！”炎啸震怒，快步走到碧落跟前，举起手刚想挥开碧落，就被求饶的碧雅给拖住了脚。
　　“冥王，息怒！碧落还不懂事，不知道事情轻重，求冥王网开一面！要罚就罚碧雅吧，是碧雅有负冥王所托，没管教好碧落！”
　　“放开……”炎啸语若冰霜。
　　“不，冥王，求你……”碧雅跪求道，唯恐炎啸重罚。多年照顾下来，她早将碧落当做是自己的亲弟弟般，现又怎能见死不救。
　　“放开！”
　　“冥王不要！”
　　发力震开求情的碧雅，手腕一转眼看就要掐上碧落的脖子，突然幽幽一声，顿住了所有人的动作。
　　“不是凡胎□□？你们在说什么？冥王又是什么？”
　　“呵，我们说了什么？你不都听到了么？”无视炎啸震怒，碧落不要命地继续说道。
　　“碧落，闭嘴！”碧雅大声吼道。
　　然而一向纯澈如水双眸被那称之为妖的光芒所覆盖，不管不顾：只要她害怕了……只要她离开了……一切都会恢复原样！
　　“偌大的一个庄园，奴仆无数却毫无生气，你在碧庄住了这么久，难道都无所察觉么？”
　　碧落的话如晴天霹雳，让苏洛娇躯一震，血色从她脸上退去，害怕得止不住连连后退：难怪自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难怪无论小小怎么打点上下，庄内的奴仆都总会用诡异的眼神看着她们……此间种种，如碧落所言属实，那一切都将说得通了。碧庄内从头到尾，只有她们两个活人，在这段时间里，若不是惧于炎啸，恐怕她与小小早就被庄内的鬼怪给生吞活剐。
　　苏洛思绪混乱地想着，不等她消化，碧落继续咄咄逼人：“你看他可有影子？”
　　碧落神色嘲弄地对着地上一指，顺着他的指尖，苏洛目光转到炎啸身上。视线下移，屋内四人，然而在进屋的阳光斜照下只有自己的影子寂寞地躺在地上，苏洛颤抖得更厉害，不顾撞翻一旁的椅子，退到屏风前仍不自知，连带撞翻间隔内间的屏风，摔倒在地：“不……他……不……”
　　见此，炎啸脸上寒霜更甚。
　　“知道他是谁么？他就是统领万千魑魅魍魉的冥界之主呀！难道你要舍弃凡世，随他进入到恶鬼无数的冥界？”
　　“……不……不……”
　　“怎么，他没有告诉你这些么？”把她的惊慌尽收眼底，碧落意料之中。“这样，你还要和他在一起么？”
　　“不……不……”全身惊惶地颤抖，苏洛被碧落逼得后退连连。
　　怎么会这样？！冥界？冥界之主？难怪他与碧落能轻而易举的止住失控的马车……难怪施暴的大汉根本近不了他的身……难怪无论自己如何诱惑他都不动声色……那自己之前所做种种不就是白费功夫？难道今后自己还要回到那烟花之地迎来送往么？
　　不！
　　绝不！！
　　惊惶的瞳眸闪过一抹狠色，强迫自己敛下所有的惶然，苏洛猛地抬头，下定决心道：“那又如何？对！我还要和他说以后！”
　　苏洛咬了咬牙，再一次用力地肯定：“以后便是以后，即便他不是凡人，我都要跟着他！在碧庄他能护我周全，在冥界，我相信他亦可！是人是鬼又如何？只要他不伤害我，那我便无需害怕。更何况，他还有恩于我！”苏洛越说越坚定，说到后面，索性匆匆起身，快步走到炎啸跟前握住了炎啸的手。
　　就在碧落以为胜利在望之时，突然得到这么个答案，他一时语塞。
　　“这样的结果可让你满意？”炎啸的冷笑宛如一柄利刃刺进柔软的心脏。
　　碧落难以置信：“不，不该是这样的……”
　　不该是这样的……炎啸嘲弄的目光让碧落羞愧无比，此刻的他更像是个棒打鸳鸯的恶人。无颜再留在此处，碧落仓皇逃离。
　　“小落……”眼看他跑了出去，碧雅起身便想追上去。
　　“让他走！”
　　“可是……冥王今日的碧落实在反常，让属下……”
　　“本座的命令你敢违抗？！”
　　“……属下不敢。”
　　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炎啸胸口怒火扑腾。
　　仿佛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