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溶玫瑰》没铭

19、犹可再

　　沈况没挂电话，边跟他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边开车来接他，等下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他一手撑着下巴朝窗户玻璃外笑的样子。

　　“等很久了吗？”沈况在他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没有。”吴隽看着他，又补充了一句：“没有很久。”

　　沈况看他状态不太对，问道：“发生了什么吗？”

　　吴隽顿了顿，笑着说：“跟家里人出了个柜。”

　　“你家里…”沈况语气有点不习惯，“跟他们吵架了吗？”

　　“嗯，”吴隽垂着的脑袋点了点。然后抬起头冲他笑，“我们去看电影好不好？”

　　“好。”沈况干脆地说，伸手拉着他起来。

　　电台放着一首最近很火的歌，吴隽跟着小声哼唱，忘词之后突然扭头看着驾驶座的人，问：“沈况，你有没有非常想念过一个人？”

　　沈况没看他，握着方向盘继续开着车：“怎么了？”

　　“没怎么，就问问。”吴隽摇了摇头，继续小声哼着歌。

　　“有，”沈况过了一会儿才说，特意放缓了语调，字字清晰，“以前，很想一个人。”

　　吴隽愣了会儿，慢慢开口：“哦，那个死掉的人。”

　　沈况没否认，反而问他：“你呢？”

　　“我？”吴隽想了想，半天都没能想出来，“没有吧。”

　　应该是没有的。
　　他觉得自己太幸运了，好像除了凭空消失的那段日子，其他时候都没有太多因为分别而产生的思念。
　　死了两年之后睁开眼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沈况，他怎么想都觉得太走运了。

　　“想看什么？”沈况买了桶爆米花，转头问他。

　　“都行，哪个开场最近就看哪个吧。”吴隽说。

　　沈况没再多说，买了还有十分钟就开场的电影，把爆米花递给吴隽，结果票拉着人进场了。

　　电影不是什么好看的电影，笑点很尴尬的喜剧片，吴隽倒是看得很认真，捧着爆米花吃得挺开心。

　　沈况转过头，看到他被光线照亮的脸，想了想还是开口问：“家里那边，你打算怎么办？”

　　“等几天再说吧，火气上头了还是各自冷静一下比较好。”吴隽说。

　　“一会儿打算做什么？”沈况捏了一颗爆米花塞进嘴里。

　　吴隽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只好说：“不知道，随便去哪儿吧。”

　　“好。”沈况点点头，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若无其事地把电话挂掉了。

　　“谁啊？”吴隽随口问道。

　　“我妈，”沈况说，看着手机屏幕又亮起来，皱着眉起身，“我去接个电话。”

　　“哦。”吴隽看着他走出影厅没了身影，转过头继续捧着爆米花看弱智喜剧。

　　沈况在门外接通了电话，对面迟迟没有声音，他只好先开口：“什么事？”

　　平蓉顿了顿，说：“你最近忙不忙？”

　　“还行，怎么了？”沈况问，又往前走了几步。

　　“你爸让你有空回来看看，说……”平蓉有些生疏地开口，“说有个挺好的姑娘，你们可以交个朋友。”

　　“不用了，让他不要再费这种心思。”沈况垂着眼睛，语气平淡。

　　平蓉听他又这么推脱，忍不住着急地说：“小况，你是不是还在埋怨我们…以前是因为——”

　　“不是，”沈况打断她，回头看了眼关着门的影厅，“以前的事我不想再说，早就放下了。”

　　平蓉犹豫地开口想问又不敢问：“那你……”

　　“我不喜欢姑娘，”沈况说，他想起来吴隽在便利店隔着玻璃朝他笑的样子，“让他别费心了。”

　　电影最后以老套的大团圆情节结束了，吴隽看着边上还空着的座位，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站起来跟着人流往外走。
　　他刚走出影厅就看到沈况站在门口边上，刚想朝他走过去就听到身后传来的疑惑的声音。

　　“沈舒然？”郝文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确认自己没认错人，松了口气，“我就说看着眼熟呢，真是你啊！”

　　吴隽僵硬地回头，扯了扯嘴角：“啊。哈哈…好巧。”

　　郝文兴奋地喊：“你也一个人来看电影啊！老三还说没谁会一个人去看电影的，靠！这不就打他脸了！”

　　“……”
　　吴隽感觉自己脖子有点酸，不知道该不该往前看还站着等他的沈况，只能咧着嘴看着郝文尬笑。

　　“哎，沈老师！”郝文喊了一声。

　　吴隽猛一回头，看到沈况镇定地走过来，从容地跟郝文点了点头。

　　“沈老师，你也一个人啊！”郝文挺开心的，感觉自己找到了组织，“看来帅哥都喜欢一个人看电影哈！”

　　吴隽没啃声，悄悄抬头瞄了一眼沈况，见他笑了笑：“帅哥是不是都喜欢一个人看电影我不知道，但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啊？”郝文愣了。

　　沈况看了一眼怂在原地的吴隽，伸手把人拉过来了：“我们一起的。”

　　郝文像是没反应过来，呆呆地说了句：“哦，这样啊。”

　　“我们还有事，先走了。”沈况说，拉着满脸尴尬的人往电影院门口走，见他上了电梯还没打算开口，主动逗他，“这位同学，你还好吗？”

　　吴隽皱着眉看他：“你这么跟他说不会有事吧？”

　　“不就是一块儿看个电影么，能出什么事？”沈况笑着问他。

　　“也是…”吴隽想了想，一起看个电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很快又反应过来，“你刚刚有没有拉我手？他有没有怀疑别的？我都没敢看他表情……”

　　“没有，”沈况哭笑不得的看着他，“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

　　“我是怕对你工作有影响。”吴隽低着头，看自己绕在一起的鞋带。

　　“不会。”沈况看着他有点乱的额发，下意识放轻了声音，他还想再接着说句什么安慰人的情话，却被吴隽突然绽开的笑晃了眼，那句已经在嘴边的话于是也就咽了下去。

　　“好吧！”吴隽笑着扣住他的手，在电梯门打开的一刻拉着他往外走，“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沈况想了想，握紧了他的手：“带你去见个朋友。”

　　*

　　“欢迎光……哎？”闫淼抬起头，看着进门的两个人，惊喜地说。

　　“还欢迎吗？”沈况开玩笑道。

　　“那必须啊，坐坐坐，随便坐！”闫淼回头看了眼店里的空座位，又转回来说，“哎，我本来可都是打算下班了啊，看你过来那就再营业一会儿吧。”

　　“这才几点啊就下班，你这店还能开下去吗？”吴隽忍不住说。

　　“你……”闫淼刚想骂人，仔细一看才发现这人面生，又好像在哪里见过，“哦！你是那天打架的那个，是吧？”

　　吴隽愣了愣，叹了口气：“是。”

　　“不用了，我是来找你一块儿吃个饭的，”沈况冲她晃了晃手机，“易川在路上了，走吧。”

　　“哟，沈老师今天这是怎么了？”闫淼惊奇地看着他，笑着说，“难得啊，平常可都是我们来找你的。”

　　“没怎么，就是想聚一下。”沈况笑了笑，毫不遮掩地牵起吴隽的手。

　　闫淼顿了顿，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才慢慢笑了出来：“好。”

　　吴隽一路上心里都乱糟糟的，想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应该为沈况带他见朋友开心，还是为这么快就彻底接受沈舒然难过。
　　其实也不快了，这句话他和自己说了很多次，那个叫吴隽的人已经死了两年了，再也不会有第二个叫吴隽的人。
　　沈况谈个恋爱是很正常的，他这么想到，突然又羡慕起已经死掉的沈舒然。

　　“我到底是谁呢？”
　　这个问题凭空冒出来，然后纠缠着本就不明了的思绪不撒手。

　　直到沈况把车停在一家火锅店前他才缓过神，有些困惑地看了沈况一眼。

　　“不是想吃火锅吗？”沈况也看着他，小声说。

　　“是想吃…你怎么知道的？”吴隽问。

　　“昨天听你小声嘀咕了，”沈况说，松开了安全带，“走吧。”

　　易川已经在店里等着了，等人都坐下来就把菜单往他们面前一推：“赶紧点，闻着味道等你们快给我饿死了。”

　　闫淼点了个鸳鸯锅，等菜上了易川啧了声：“你变弱了，火锅就得吃辣的啊，怎么还分了一半清汤呢？”

　　“滚啊，”闫淼瞪了他一眼，“我今天胃不舒服，而且这说不定还有不吃辣的人呢。”

　　“谁啊，沈况不是也能吃点儿吗？”易川打量了一下对面的俩人，恍然大悟地看着吴隽，“你不吃辣啊？”

　　“我吃啊。”吴隽看着他说。

　　“那行，你自己吃这锅清汤吧。”易川笑着说，毫无疑问下一秒又挨打了。

　　吴隽是真的很想吃火锅，桌上也不怎么说话，就听着他们瞎侃，边跟着乐边从锅里捞东西。

　　“你还挺能吃辣啊，看你都没怎么喝过水，”易川惊讶地看着他，“这家店算很辣的了。”

　　“是挺辣的，”吴隽拿了张纸巾胡乱擦了擦嘴，被辣得吸了口气，“越辣越不能停下来喝水，不然越吃越辣。”

　　“有道理。”易川点点头，闭上嘴也去捞肉了。

　　沈况看着吴隽嘴唇都红了还在吃，火锅的热气裹住了这张小小的四人桌，他被辣气吹得眼睛有点痒，抬手揉了揉，把筷子伸向锅里，夹出了一块沧海遗珠般的虾滑。

　　“我靠，居然还有！我记得我捞完了啊！”易川叫了一声。

　　“你就这点出息了，一块虾滑都能喊起来。”闫淼瞟到了隔壁桌看过来的眼神，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再点一份吧。”沈况没忍住笑，把虾滑放到吴隽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