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溶玫瑰》没铭

18、习惯

　　两人吃完饭就去接猫，趁着沈况有空又带着猫去打了疫苗，等带着猫回家的时候天都已经暗了。
　　沈况一手抱着猫一手开门，吴隽一回生二回熟，跟着进了门，非常自然地反手把门关了。

　　“弄个地方让它睡吗？”吴隽换了鞋子，抬头看着他。

　　“嗯，找个箱子先凑活一下。”沈况抱着猫往里走。

　　玄关放着两双拖鞋，一双是沈况的，另一双吴隽没多问就穿上了。
　　他们一个没问“这双拖鞋是给我准备的吗”，一个没说“这双鞋是给你准备的”。
　　就像本应该如此。

　　沈况找了条小毯子铺在箱子里，把猫放进去了，这猫倒是一点也不黏人，安安静静地趴在箱子里。

　　“家里没什么东西了，出去吃还是点外卖？”沈况回头看蹲在边上的吴隽。

　　吴隽本来想去吃火锅，但这么半天转下来估计沈况有点累了，临时改口说：“外卖吧，我懒得动了。”

　　沈况没多说，看着吴隽跟回自己家似的往沙发上一瘫，捧着手机研究附近的外卖。他去洗了个手，把沾上的猫毛洗掉，然后在吴隽边上坐下，歪着脑袋看他点外卖。

　　“这家行吗，我也不知道好不好吃，试试看吧。”吴隽盯着手机小声说。

　　“行。”沈况打了个哈欠，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

　　他前两天一直在忙工作的事，睡得也不太好，难得休息还抱着猫跑了半天，这会儿刚沾着靠枕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吴隽凑近看了他一眼，轻手轻脚站起来去卧室抱了被子来给他盖上，自己在他身边重新坐下，侧着身子姿势别扭地盯着他看。

　　沈况是长得很好看的。这点吴隽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还偷偷叫过他大小姐。因为他一开始实在是不好相处，长得就是一副不乐意跟人说话的样子，整天待在房间里也不出门，直到上学第一天两个人才真正说上话。

　　现在想想也很奇怪，他们明明一开始谁也不想理谁的，怎么就这么快熟起来了呢，好像只是几句话的时间。

　　沈况嘴唇有点干，起了点死皮，吴隽看着有点不舒服，他从小就是想到什么做什么的人，这会儿搓手顿脚的非得把问题解决了。
　　他不知道应该怎么让沈况的嘴唇变得好一点。
　　多喝水吗？可是沈况现在睡着了。

　　吴隽皱着眉盯着沈况看了会儿，放轻了呼吸，凑上去亲了沈况一下。

　　沈况没醒。

　　他碰到对方嘴唇的时候能感受到有点扎，小心翼翼地舔了一下。

　　沈况还是没醒。
　　嘴唇看起来稍微好了一点，好歹没那么干了。

　　吴隽看着沈况睡着的样子，不自觉的打了个哈欠，然后凑过去挨着沈况也盖上了被子，他还是不太满足的样子，伸手抱着睡着的人，脸埋在对方身上深深地吸了口气，这才安心地闭上眼跟着一块儿睡了。

　　*

　　“这么晚回来……”郝文看着刚进来的人，啧啧道。

　　“怎么样，有意见？”吴隽挑眉看着他。

　　“不敢不敢。”郝文咬牙叹了口气，继续玩自己的游戏去了。

　　“沈舒然，什么时候让我们看看你女朋友啊？本来还没多好奇，你这藏着捂着我现在真的太想见见了！”室友忍不住跟他开玩笑。

　　“再等等再等等。”吴隽笑着说，心里嘀咕着也不知道他这女朋友能不能见人。

　　和沈况谈恋爱当然是很好的。这样的一个男朋友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带出去都会觉得很有牌面，可如果再加上一层他们要对着沈况喊老师的关系，那就不太一样了。
　　倒不是怕自己被室友议论，就是担心传出去了会不会对沈况有什么影响。

　　吴隽觉得自己好像总是在沈况添麻烦，死之前是这样，重新活过来之后还是这样。
　　他向来坦坦荡荡不拘小节，也觉得不能总是这样。沈况都已经从名为吴隽的阴影里走出来了，现在作为沈舒然的他当然不可以重新活了一次还丝毫没有长进。

　　“起码得为他分担点什么吧。”吴隽躺在床上，看着熄了灯之后漆黑的天花板，小声自言自语。

　　爱情大概是真的可以让人成长的。
　　吴隽握着手机，看着亮起的屏幕上显示的和沈况的聊天记录。
　　凌晨一点半，他没有再发消息过去，沈况应该已经睡着了。

　　“晚安。”他对着屏幕小声说。

　　不过他这一觉也没能睡踏实，第二天难得没课，结果早上八点半就被一个电话吵醒了。

　　吴隽眼睛都睁不开，半眯着眼接通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吱声就听到对面凉飕飕的语气。

　　“沈舒然，一会儿回家一趟。”

　　吴隽皱着眉，睁开眼看了看来电显示，端端正正地写着俩字：妈妈。

　　“听到了没有？”沈舒然妈妈催问道。

　　“知道了。”吴隽赶紧说，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补充了一句：“我马上过来。”

　　寝室里的人都还没醒来，吴隽手脚利索地洗漱完，换上鞋子就出门了，坐上车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跟沈况说这件事。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解决的事，他不可能所有都仰仗沈况。

　　吴隽深吸了一口气，刚掏出钥匙，门就从里面开了，沈舒然妈妈脸上还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进来吧，你爸爸也在。”她只是这么说。

　　“哦。”吴隽低声应了，跟在她身后进了门。客厅沙发上有个做得很端正的男人，正在看着晨报。

　　“回来了。”男人看到他，把手里的报纸放下了。

　　吴隽有点别扭地喊了一句：“爸。”

　　“坐下，聊聊。”沈舒然爸爸拍了拍边上的位置，吴隽老老实实地过去坐下了。

　　“最近学习怎么样，累吗？”沈舒然爸爸看着他问，“爸爸很少这么问，但其实也是在关心你的。”

　　吴隽摸不准他的想法，只能干巴巴地说：“还行，不累。”

　　“哦，对了，你二叔那边有个认识的人，学校里不太忙的话可以去过去实习，提早锻炼一下。”沈舒然爸爸自顾自地说道。

　　吴隽皱着眉，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听着他继续说实习的事，半天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你们找我回家就是为了这件事？”。

　　沈舒然爸爸看了他一眼：“那你认为还有什么事呢？”

　　“就是……”吴隽断断续续地说，“我…我喜欢男——”

　　“一会儿吃了饭再回学校吧，你妈妈早上买菜了。”沈舒然爸爸若无其事地打断他。

　　吴隽没啃声，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你们这就打算把事情掀过去了吗？”

　　“你年纪还小，偶尔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以后想明白了就行了。”沈舒然爸爸看着他，眼神冷淡。

　　吴隽忍不住笑了：“这样就可以装作是没有事吗？”

　　“注意你的语气。”沈舒然爸爸皱着眉，语气苛刻。

　　“我应该怎么样呢，你们才能觉得我不是在闹着玩？”吴隽真心实意地问。

　　“忘掉你那些荒唐的想法，早点改正过来。”沈舒然爸爸理所应当地说。

　　“要是我改不过来呢？”吴隽慢吞吞地说。

　　“改正一件错事而已，就像你以前总是重复做错一种类型的题一样。改过来就好了，只要你有心，那就是很容易的。”沈舒然爸爸看着他，态度坚决地回答。

　　“我改不过来。”吴隽直接说。

　　“我警告你别再胡说！”沈舒然爸爸终于变了脸色，沉下了语气喊。

　　“你要我怎么改呢？我从来没有觉得这是一件错事，我不可能改。”吴隽平淡地开口说道。

　　“那从现在开始，你就把它当成一件错事。”沈舒然爸爸十分固执地说。

　　“你可以改掉呼吸这个习惯吗，对我来说它们是一样的。”吴隽看着他的眼睛，嗓子有点抖。

　　“胡闹……”沈舒然爸爸站起身，俯视着从小到大第一次忤逆自己的儿子。

　　吴隽攥紧了手心，不躲不避地看着他：“我知道你们可能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但我不会改的，这次说什么都不会改。”

　　“沈舒然，你好好跟你爸说话！”一直在边上没出声的沈舒然妈妈这会儿忍不住呵斥。

　　要怎么才算好好说话呢？吴隽琢磨着这个问题。
　　沈舒然以前有没有想过跟爸妈出柜的场景，会不会因为知道不可能被接受所以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好好反思几天再来跟我认错！”沈舒然爸爸还在固执地说着。

　　“不要。”吴隽干脆地说。

　　“你说什么？”沈舒然爸爸皱着眉，觉得今天他像是换了个人。

　　“我不要。”吴隽又重复了一遍。
　　“也请你们为我想一想吧，就算以前都没有为我想过，这次也站在我的角度为我想一想吧，”吴隽觉得很累，身体像是不受控制一样要往下掉，“别人怎么想都无所谓，我只是不希望连最亲近的人都觉得我做错了。”

　　沈舒然爸爸好像还没反应过来，仍然震怒地瞪着他，吴隽觉得这间房子通风不太好，待久了有点呼吸不上来，看了沈舒然妈妈一眼，带着那点失望的情绪又离开了家。

　　前一次是被骂着滚出来的，这一次是自己走出来的，也算是有进步了，他自我调侃着。

　　养成一个习惯需要21天，也有的研究说是要66天，戒掉一个习惯需要用新的习惯代替，这个过程要耗费更长的时间。
　　可爱情不是习惯。
　　爱情怎么能算是习惯呢，就像没有人会把呼吸当成习惯一样。

　　各人各异，有的人不把爱情当作必需品，那么跟呼吸的区别自然很大，轻易就能戒掉。
　　但他不是那一类。

　　吴隽双手插着兜，在路边一家便利店门口停了下来，走进去买了一瓶矿泉水，坐在沿街的玻璃前拧开仰头喝完了。
　　他解锁了手机，终于还是没忍住拨出那个电话，在嘟嘟几声后听到熟悉的声音。

　　“你在哪儿呢？”吴隽问。

　　他就像那只被温水煮着的青蛙，只有跳出来才知道自己有多舍不得，有多离不开。
　　爱情对他而言就是温水，他身在其中囫囵感受着十分之一二，脱离了之后才后知后觉地体会到另外八九分缠绕着生根发芽的蜜意。

　　他的爱情来得太理所应当了，雷厉风行地卷走了所有犹豫和疑惑，以至于他本能地觉得自己就是应该和沈况在一起的。

　　“我想见你。”吴隽透过玻璃看着外面车水马龙的街道，世界上每一刻都有正在发生的故事。

　　玫瑰长到花期被摘下送往花店，然后又取出来包装成精美的礼物赠予他人。
　　而他却不同，他等不及那些繁文缛节的程序，捧着玫瑰自己跳进水里，然后才是对着爱的人说，你愿意跟我一起泡在温水里吗？

　　“我现在很想你。”吴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