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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自难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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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况在跑步机边上的地板安静地坐了半宿,等到被汗沾湿的衣服又重新变干才站起来,他好像完全不怕着凉一样又洗了个冷水澡,然后拖着精疲力尽的身子躺上床。
跑步会累,工作会累,怀念最累。
“我碰到一个有点像你的人。”
房间里的灯已经关上了,沈况看着身侧空荡荡的床,轻声说着:“可是把他当做你好像对谁都不公平。”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想到哪就说到哪:“他年纪还很小,应该遇到更好的人。”
“我不一样,反正没人在意我活得如何。”说到这里他才终于放松下来,长长地舒了口气。
*
“我关灯了啊!”郝文啪一声按下了开关。
吴隽没吭声,躺在床上看着手机,他又想起来上回给沈况打电话的时候听到的喘气声,大晚上的实在很难不令人多想。还在沈况家里的时候他抓着人问有没有希望谁复活,沈况也是干脆地说没有。
他没敢直接说自己就是吴隽的原因里有很大一部分就是害怕沈况已经回到正常的生活了,或者再糟糕一点,沈况已经找到了新的伴侣。
毕竟沈况看起来已经完全习惯自己死掉的日子了。
吴隽盯着窗帘漏出来的缝隙,那里还有一点隐约的月光照进来,他开始思考自己要不要继续缠着沈况。
两年这个时间长度其实很尴尬,不够让人彻底忘掉以前的一些回忆,但足够让人习惯重新开始一个人的生活。
手机屏幕上的日期已经变成了新的一天,吴隽又打开了沈舒然的微信,有一下没一下的划着看,最后停在那个备注为“妈妈”的聊天对话框上。
吴隽停顿了好一会儿,终于发出了一条消息。
-我明天回来一趟,你在家吗?
这个点自然不会有回复,吴隽没等,把手机放在一边,闭着眼过了很久才睡着。
“你不去上课?”郝文看着他准备出门的样子,没忍住问。
“不去了,点名的话你帮我喊一声,我回趟家。”吴隽低着头,在打车软件上找到了沈舒然家的地址。
“行吧。”郝文没多想,随口应了下来。
吴隽在校门口打上车,他不知道沈舒然的家庭状况,但是既然要用这个身份继续生活,那就免不了要跟沈舒然的家人见面,他又看了一眼沈舒然妈妈那条简单的回复。
-好,在的。
沈舒然的妈妈看起来跟微信聊天记录里一样寡言,但是给他准备了晚饭:“你爸爸提前跟人约了晚饭,今天就我跟你吃吧。”
“好。”吴隽冲她笑了笑,看到她脸色变好了一些。
“今天怎么突然回家了,是有什么事吗?”沈舒然妈妈问。
“没有啊,”吴隽夹了一筷子菜,觉得味道还挺好的,“就是想回来看看。”
“哦,没事,经常回来看看也挺好的。”沈舒然妈妈点点头。
“对了,妈,”吴隽咳了两声,终于把这个称呼喊出来,“我上次回来是什么时候了?好像有东西落在家了。”
“两个月前了吧,一会儿自己去房间里找找,你回来不也就待在房间里么。”沈舒然妈妈淡淡地说。
吴隽看着她突然有点吃不下饭了,这对母子的相处方式确实很奇怪,两个月没见了好像都没有什么话可说的,他想了想又问:“有没有觉得我哪里不一样了?”
沈舒然妈妈打量了他一会儿,又低下了头:“没有。”
吴隽算是能理解沈舒然为什么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亲妈这么敷衍,搁谁都不愿意回家。
他看着坐在对面吃饭的女人,觉得沈舒然活得很憋屈,忍不住说:“您不想知道我为什么隔这么久才回家吗?”
“为什么?”沈舒然妈妈抬头看着他,看着有点不耐烦,估计是觉得儿子今天话太多了。
吴隽对上她有点冷漠的眼神,顿了顿,放下筷子认真地看着她:“我喜欢男人,您知道吗?”
沈舒然妈妈皱着眉:“你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吴隽这会儿反而平静下来,“我一直以来都喜欢男人。”
沈舒然妈妈搁下筷子,冷眼看着他:“你是想气我吗?”
“你会因为这个生气吗?我以为你都不在乎。”吴隽老实说。
沈舒然妈妈站起来,抬手指着门:“滚,冷静了再回来跟我说话。”
“我是想好了才说的,您也冷静一下吧。”吴隽依言起身,开门走出去,还没来得及关门就听到门从里面被人大力关上了。
他盯着那门看了会儿,怎么看都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门,于是转身下楼了。
不知道沈舒然会不会怪他,但性向这种事又瞒不了一辈子,总要告诉他们的,只是节奏可能快了点,他突然没忍住第一次见面就说了。
从来都是这样,把握不好出柜的节奏,也把握不好生活的节奏。半吊子一样的晃荡,现在少了在身边帮着的人,更觉得自己实在活得有点儿没谱。
吴隽叹了口气,顺着慢慢亮起的灯走出了小区,路边有不少飘着香气的小馆子,他插着兜,一点胃口也没有,扫了一辆自行车往学校骑。
路上一共骑了两个小时,到学校门口之后他突然觉得很可笑,学校离家只有二十公里,沈舒然却两个月都没回,宁愿一个人待在外面四处乱转。
天气转凉的速度越来越快了,沈况在衬衫外添了件外套,课上到一半的时候又看到了从后门大大方方地进来落座在最后一排的吴隽。他对此毫无意外,继续专心上着课,偶尔目光扫过靠门的角落,看到吴隽打了个哈欠。
吴隽等着下了课教室里的人走得七七八八了才上前,照例递出了给沈况带的早饭。
“我不是说不用送了吗?”沈况没接,看着他固执地伸着手不放下。
“你说你的,我做我的,”吴隽抬眼看他,故作神秘地凑近,“而且我有事要跟你说。”
沈况看着他突然靠近的脸,睫毛颤了颤:“什么事?”
“找个地方坐着说,行吗?你顺便把早饭吃了。”吴隽晃了晃手里的袋子。
两个人都懒得走远,但吴隽坚持要去没有人的地方,最后一块儿坐进沈况停在楼下的车。
“说吧,什么事?”沈况拧开杯盖喝了口水,偏头看到他东张西望的眼神。
“哦,”吴隽停下往车内四处看的动作,扭过身认真地看着他,“我昨晚梦到你了。”
沈况闭着眼深呼了一口气:“你没什么正经事就下去。”
“听我说完呀!”吴隽把饭盒硬塞到他手里,嘴里嘀咕着,“我这个梦可玄了。”
“玄在哪儿?”沈况耐着脾气问。
“我梦到你,高中的你。你在江边的一条路上骑着车,后座还带了个人,头发有一点卷。”吴隽不疾不徐地说。
沈况怔了怔,盯着他看了会儿,用力握着早饭袋子,感觉手心出了点汗。
“你们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他就笑起来,然后一路都在笑,再然后画面一转,我看到……”吴隽故意拖着调,看着他的反应。
“看到什么?”沈况维持着平静的表情,不疾不徐地问。
“看到他从车上跳下来。你在后面喊他,他没停,直直地冲下去,跑进水里了,”吴隽煞有其事地说,“然后我看到他就躺在水里睡着了,谁也找不到他。他睡了一觉醒过来,发现周围除了我一个人也没有,他让我帮他一个忙,把这个梦讲给你听。”
沈况沉默了一会儿,突兀地笑了出来:“你打听我什么了?”
“我没有打听,我也不需要打听,我是自己看到的,”吴隽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白色的睫毛又密又长,“我可以看到的,我告诉过你。”
沈况笑容不减,靠近了去看吴隽的眼睛,恶作剧般轻轻吹了口气,吴隽忍着没眨眼,白睫毛却不听话地抖了抖,听到沈况声音轻得像是在蛊人:“那告诉我,你还看到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