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溶玫瑰》没铭

11、老渡口

　　吴隽很快就习惯了跟沈况一起上下学，他早晨还是喜欢赖床，然后匆匆忙忙地抓上饭盒把自行车推到隔壁院子门口打铃，沈况一言不发地接过车，让他坐在后座吃早饭，路上偶尔吃几口吴隽的投食。

　　沿江的公路上还是会碰到很多同学，吴隽面对玩笑已经能大大咧咧地坦然应之，沈况很快就被他带进了班里同学的圈子，他看着有点不好说话，其实脾气很好，在男生女生间都混得开。

　　六月的日子过得很快，浇过几场雨，打了几次球，考了几回试，他们在领到一叠作业之后结束了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

　　吴隽从来都不急着写假期作业，每天睡到中午才醒，扒完饭就跑到隔壁去找沈况，两个人窝在房间打游戏，吃了晚饭之后在附近的球场打球。
　　晚上的江风温柔地拂过他们的发梢，吹落发丝上的汗水，坠在水泥地上，摔出无声的透明烟火，少年扬起眉梢，闪灼的眼眸里尽是对方。

　　“台风已经走了，明天天气应该会很凉快，去骑车吧。”吴隽坐在沈况房间里的地板上，拿勺子挖着半个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吃。

　　“好啊。”沈况说。他以前没经历过台风，被一连下着好几天的雨困在家里，屏幕看多了眼睛也有点累。

　　“从岔路口骑到公路上，一路往西，有一个老渡口，现在没什么船往那儿过了，可以下去玩会儿。”吴隽边吃边说，被冰得打了个颤。

　　“嗯。”沈况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点，盘着腿坐在他对面也抱着半个西瓜，瓤红得要命，又脆又甜。

　　吴隽挖了一勺西瓜，瞟到边上书桌摆着一本高校历年分数线的报考指南，忍不住说：“哎，你这么快就开始看分数线了啊，是不是已经想好了考什么学校？”

　　“随手买的，”沈况瞥了眼那本书，看着面前坐没坐相的人，“没呢，你想好了吗？”

　　“怎么可能，我一点想法也没有，”吴隽撇撇嘴，想了想又歪着头看他，“你估计考什么都不成问题吧，羡慕了。”

　　沈况没接话茬，反倒问他：“你想去哪里的大学？”

　　“不知道，留在松泊挺好的，去外面看看也不错，我其实都行。”吴隽没怎么犹豫就说。他向来都是这样，对做决定这件事不怎么在乎。

　　“哦。”沈况点点头，低头看着西瓜，还是只说了这一个字。

　　“但是最好有认识的人一起，我觉得我一个人的话…可能会有一点孤单。”吴隽没留意他的表情，自顾自继续说着。

　　沈况拿着勺子的手用了点力，指节微微泛着白，语气轻松地问：“和谁？”

　　“都行啊，”吴隽咬了口西瓜，甘甜的汁水填满了口腔，含糊不清地说，“我妈估计比较乐意我跟你一块儿，但我又考不上。”

　　“可以试试啊，”沈况漫不经心地捏着勺子，看了他一眼，“就算上不了同一个学校，也可以去同一个城市。”

　　“好啊，”吴隽点点头，沿着瓜皮挖下最后一勺子西瓜塞进嘴里，“那到时候你告诉我你要去哪儿。”

　　“你跟我去？”沈况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嗯，”吴隽站起来，把吃完的半个西瓜扔到垃圾桶里，转身看着他手里还剩了一半的西瓜，“你吃得好慢。”

　　“你还想吃吗？给你吧，太甜了。”沈况抬头看他，把放在西瓜里的勺子收回去。

　　“好吧，你好浪费哦。”吴隽接过他的西瓜，又开始一勺一勺的挖着吃。

　　第二天吴隽又睡到中午才起，睡眼惺忪地下楼发现家里没人，沈况的爷爷在院子里浇花，看到他在门口张望了一下，连忙招呼他。
　　“小隽！你妈妈出门去了，交代你来我这儿吃点午饭！”

　　吴隽揉了揉眼睛，慢吞吞地往隔壁走：“谢谢爷爷，沈况吃了吗？”

　　“吃啦，他一直早午饭一块儿吃。”爷爷把洒水壶放下，跟他一块儿走进屋里，“这孩子放了假就懒得起来吃早饭，平时都是我催着早上一定要去买点早饭吃。”

　　吴隽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疑惑地抬头：“平时？”

　　“就是上学的时候嘛。我做的早饭倒腾来倒腾去就那么几种，怕他吃腻了，后来就让他还是去外面买点儿，总比我这个老头子做得好吃咯！”爷爷笑着说，看他坐着好好吃了，“那你慢慢吃，我去看看那些花，吃完了就上楼找小况玩儿。”

　　吴隽点点头，看着爷爷又去院子里了，想到上学的时候每天早上沈况都是推着车直接跟他进了校门，也从来没说过自己没吃早饭，不由地皱了眉，匆匆扒完饭就跑上楼。

　　“来了啊。”沈况看他没敲门就直接进来，也没说什么，把手机放进口袋里站起来，准备跟他出门。

　　“你……”吴隽刚说出口就卡住了，觉得自己语气怎么有点兴师问罪的意思，于是咳了几声才接着说，“你平时早上怎么不说要去买早饭啊？”

　　沈况猜到应该是爷爷跟他提到了，不怎么在意地说：“没所谓吃不吃，懒得去买了。”

　　“你没听过那句话吗，一日之计在于晨，人是铁，饭是钢，不吃早饭长不高。”吴隽瞪大眼睛看他，抑扬顿挫地说。

　　沈况闻言笑了笑，然后走到他面前停下，懒洋洋地开口：“那你多吃点儿。”

　　吴隽看着他故意的样子，赶紧站直了，发现自己还是差他一小截，只能恶狠狠地说：“你等着，再不吃我迟早比你高。”

　　“好，我等着，”沈况不跟他斗嘴，一把揽过他的肩膀，搂着人出了门，“走了，骑车去。”

　　台风过后的天气很凉爽，江风吹到脸上，带走了三伏天的所有闷热。路上人不多，车子也少，吴隽单手把着车，故意骑得歪歪扭扭的。

　　“就在前面，看到没？”两个人骑了好一会儿，吴隽才指着不远处说。

　　沈况朝他指的方向看了眼，有一个朝着江延伸出去的长条：“看到了。”

　　两个人把车停在路边空地上，沿着江堤慢慢往下走，沈况突然说：“你经常来这里吗？”

　　“小学的时候来的多一点，我们会过来玩水。”吴隽看着江对面，风把他的头发吹乱，小卷毛蓬蓬的。

　　沈况没忍住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自己也没察觉到声音在风里有多温柔：“后来呢？”

　　“后来就不怎么来了。其实我觉得这里没怎么变，但不知道从哪一年开始就很少过来了，最近几年除了路过，好像就没有特意来这儿了。”吴隽低头盯着并不怎么平整的路，说话的时候带着点鼻音。
　　他微微抬起头，去看不远处渡口的尽头：“可能是现在都喜欢好玩的东西太多了吧，以前一块儿来的人都不愿意来了。”

　　“以后我陪你来啊。”沈况在他脸上难得瞧出了点怅然的情绪，没多想就这么直接说道。

　　吴隽怔了怔，转过身看着他，话到嘴边又改了口：“我……怎么好像淋到了一滴雨？”

　　沈况闻言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鼻尖上刚好接住一滴雨：“我也淋到一滴……”

　　“天气预报不是说今天没雨了吗！”吴隽跳起来喊了一声，更多的雨落到他身上。

　　沈况眼看雨又越下越大的趋势，拉着他往回走：“先回去吧，改天不下雨再来。”

　　“走走走！”吴隽直接跑起来，一张嘴口腔就接到了一滴雨，“靠，下大了！”

　　雨下得越来越密集，沈况握着他的手腕感觉有点滑，松开之后直接牵着他的手扣紧了。
　　“跑上去。”他在加快的心跳声里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