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落思》云露未浓

3、第三章

　　桃夕纠结得脸都快缩成一团了，让她对着一个少年模样的祖宗叫爷爷，着实是不好开口。
　　“小孩子不懂礼数，帝君莫怪。”我再次向他施了个礼，没办法，谁让我是小豆包货真价实的娘亲呢，都说老人家性子喜怒无常，譬如我那万年都见不上一面的父君，要是他一个不喜，把小豆包丢到三千世界里去历个劫，我就是想要拦着，也不好出手。
　　“无妨。本君是来授书讲学的，要么就叫夫子或者老师吧。”苍衡说道。
　　“......”我果然没猜错这老人家的性子真是奇怪，不去计较桃夕的称呼，却计较是叫夫子还是帝君。
　　我忙想起今日前是听说桃夕冲撞了夫子，但是眼下看来不知道是冲撞了哪位，不过我倒是期盼别是坐着的那位。
　　“不知今日桃夕冲撞的是哪位夫子？”我看了看白发皑皑的老夫子，又看了看高坐上的苍衡帝君，问道。
　　夫子抚眉，对着我摇摇头，对我使使眼色，我便立刻明了，桃夕是冲撞了苍衡。
　　“今日，桃夕冲撞了夫子，还请海涵，回去本君会好好教导她的。”我道。
　　“无妨，”苍衡不急不慢的说道，似乎一点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又说道：“近日本君会留在鬼族，在学堂里教授古神历，不过尚未有住处，不知晓这鬼族哪里比较清静？”
　　“夫子若是喜静处，那逍遥居在幽都王城外的密林里，周围风景雅致，倒是一处清静的地方，离学堂也不远。”我回答道。
　　“桃夕记得阿娘不是说过逍遥居漏雨，又潮湿，住的十分不舒服吗？”桃夕十分认真的说道，未免苍衡不信，还说的十分生动，将我上次住在那里的情景仔仔细细的说了一遍。
　　我急忙捂住桃夕的嘴，今日我的老底都快被这小豆包崽子拆空了，就连夫子都气的对我指指，又对桃夕指指，若是他能被我们母子俩气死恐怕都能从棺材里气的又活了。
　　“大人说话小孩子是不能插话的，这样是不礼貌的。”我说完抬眼看了看坐的端正的苍衡一眼，正瞧着他饶有兴趣的看着我。其实我并不是很知道他到底是否有兴趣，只是看他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乱猜的。
　　桃夕趁我不注意，力气颇小的她，居然能大力的扒拉下我的手，大声说道：“帝君哥哥要是不嫌弃，就住我和阿娘住的耶婆摩境，阿娘说那里六界之中少有人能进去，景色比逍遥居更好。”
　　我看了看苍衡他没有说话似乎并不是很感兴趣，但是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若是我再推脱那不仅在外人面前失了鬼族的面子还有桃夕的面子，至于我的，里子面子今日看来也是不太重要了。
　　“那里是我开辟出的一方小天地，夫子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住到耶婆摩境。”我很是从容又大度的说道。
　　苍衡看起来着实是在认真考虑的样子，说道：“既是女君诚心相邀，那本君也不好再推辞了。”
　　我笑着点了点头，心里却是在思考着要不要把桃夕扔给孟奚带些时日，出去逍遥一段时日，总之我的心情是不太好的。
　　“就快到午时了，夫子要不同我们一起去耶婆摩境用午膳吧。”我相邀道，毕竟来着是客，作为主人必然要为客人准备一顿丰盛的膳食，虽然鬼族不似神族仙族那般规矩多，但是这做东的道理也是不能少的。
　　桃夕见着苍衡一直没有回答，放开我的腿，跑到他面前，拉着他的手，奶声奶气的劝道：“帝君哥，夫子，去吧，去吧，梦忧姑姑做的菜肴可好吃了，桃夕一顿能吃好几碗饭呢。”
　　苍衡似乎很是喜欢桃夕，对她笑了笑，捏了捏她肉乎乎的脸颊，沉声说道：“好。”
　　得了允的桃夕，高兴的蹦蹦跳跳，拉起苍衡急急忙忙的向极九渊走去。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问了夫子愿意一同去吗，可是极九渊夫子极是不愿意去的，因为那里的阴浊之气，一般的鬼族人只要靠近就会十分难受。所以我慢慢的追了出去，最好桃夕能带着他快些到极九渊等我。可是还没走到学堂门口，就看见桃夕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嘴里还抱怨着我走的慢，拉着我一路小跑到苍衡身边，又拉起他的手。
　　于是桃夕左手牵着我，右手牵着苍衡，自己开开心心的走在中间。
　　我觉得有些不妥，这就像是凡间的夫妻一样，孩子牵着父亲母亲的手，自己走在中间，这样看着着实有些不妥，我也不是他的帝后，他也不是我的王夫，于是我便在思考一个理由。
　　走了许久我都没有想出来，他们两人倒是谈的甚是高兴，不过大多是桃夕一个人在说，苍衡时不时回答一两个字。
　　走到往日我最喜欢的曼珠沙华花丛时，桃夕向他说道：“这片花丛是阿娘小时候种的哦，阿娘最喜欢带着我到这里玩耍。”
　　苍衡看了看绵延不断的曼珠沙华，这便是为鬼魂引路的花，一大片一大片的开着，还透着点点的香味，着实是一道奇景。
　　“本君听说使者们渡船时时常会见到彼岸花丛中躺着一位身着大红衣裳，唇红齿白的美人横卧在其中休息，也不知是真是假。”苍衡若有所思的看着那片花丛说道。
　　“真的，真的，”桃夭松开我的手，拉着苍衡靠近那片花丛，对他指指我搭的纳凉的凉亭说道：“我阿娘最喜欢在亭子里纳凉了，也爱穿红衣。”说着，她又指了指我。
　　我看着今日穿的这身红裙，着实是不该穿的，改日我的好好教教桃夕这赞美人的话应该在背后说，断不能在人前说，譬如我现在就十分的尴尬。
　　“桃夕走了这么远有些乏了吧，阿娘抱着走吧。”幸好我脑子转的快，想出这么个她平时里爱让我抱的理由，不仅可以转移话题，还能破了三人的位置。
　　桃夕眼睛里放着光的准备向我奔来，平日里她磨我，我总是不肯抱着的，但是近日我却主动开口，她定然是这模样。
　　却没曾想到苍衡比我先一步将她抱在怀里。
　　“方才你冲开锁神咒也消耗了不少修为，本君抱着吧。”说罢，他瞧了我一眼，带着桃夕走在前面。
　　我惊叹于他的细致观察，一时落在后面，看着一大一小的两人，忽觉得桃夕的轮廓有些像他。我惊恐的甩甩的头，定然是我今日被气糊涂了，再定眼一看，两人哪里都长的不像。
　　“果然是我眼花了。”我低低念道。
　　“阿娘，阿娘，走快些呀。”桃夕乐呵呵的坐在他怀里，冲我招手道。
　　我提起裙摆，急急的赶到两人身边。就听到苍衡的声音。
　　“近些年你可曾去过九重天？”
　　我猜难道我似乎和他仙逝的帝后的长的真有些相似，若是换成以前的话，我定然会呵斥一番，我就是我，只乃一个我，一个样，定然不会有与我长的一般无二的人。但是我在极乐境佛祖座下聆听了五万余年，听得最多的除了因果报应，得道轮回，便是气度开明。
　　“近些年未曾去过，倒是小的时候偷偷跑去玩耍过。”我缓缓说道。
　　小的时候，那时我迟迟还没化人形，便一直住在忘川河畔，看了几万年的风景，即使再好看的风景也会有看烦的时候，早就向往外面的天地，于是在我三万岁化形时，便就是个喜爱乱跑的性子，时常在六界之中玩耍，不过大多数时候看风景是其次的，更重要的是去找泥巴。
　　我的母亲曾是九重天上的上神掌管三千大世界的花神，因此对于养花这件事我是从骨子里就喜欢的，更何况如今也只有我才能培育出真正的花来。那九重天仙楼宫阙中的花都施的障眼法。
　　“夫子可是觉得我与你哪位好友长得有些相似？”我问道，我实在是特别好奇，但是也不太好开口就直接问人家已经仙逝的帝后，只得拐着弯的问道。
　　但是我也对那位帝后十分好奇的，据说那位帝后才貌一绝，身份来历成迷，可是也不妨碍两人十分恩爱。可惜那女子寿命有限，两人厮守了不过短短百年，苍衡就为她违了几次天命，强行将她的寿命续长，不过最终还是没有能抵过天命。
　　听闻那位帝后喜欢海棠花，但是从未见过真正的海棠花，似乎就是那时，神族派了个仙使来找我要花，然后被我打到忘川河里。
　　苍衡双唇紧闭，与身俱来的古神神威毫不忌惮的散开。我倒是可以御起法术抵抗，但是在他怀里的桃夕才几百岁，哪里抗的住，便替她御起了放在她身上护身的金刚罩，可是还是被神威压的晕了过去，不过有金刚罩在，大不了就是昏睡些时辰。
　　我想我可能是猜对了，那位和我长得相似的应该就是他那位帝后吧。
　　苍衡似乎是极为喜欢她的那位帝后，失去心爱之人我虽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但是他身上流出的悲伤之情，我倒是可以理解。比如我从未见过我母亲，但是每每想起她我心里就一阵心痛。
　　“无心之言，帝君莫要放在心上。”我有些费力的说道。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收回了神威，看了看怀中昏迷的桃夕，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似乎是没有听见我说的话。
　　我想着既然他没说什么，那我也就不好再多说些抱歉的话了，替他挑选几个称心的侍女伺候，也算是我的补偿罢。
　　“你和她，一点也不像。”徐徐然之后，他缓缓说道。
　　霎时，我还未反应过来，后来才明白他是说我和他那位帝后不一样。我再一次佩服我自己真是琢磨的太过透彻，老人家的举动脾性你当真是猜不透。
　　“是，听闻帝后风姿卓然，才貌双绝，我等小族的女子确实不敢攀比。”我本来就不喜与别人相比，并且听他的话倒是我还比不上他那位帝后了，再怎么说我也是鬼族女君。
　　他听闻挑了挑眉，停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我，足足看了我许久，当我感觉自己快被他看透了，才红唇轻启，说道：“这点你与她倒是颇为相似，爱使小性子。”
　　“我没有，黄泉境里的规矩不像九重天那样规矩繁多，说话也比较随意，像帝君您这样的，上古神尊，我等小辈尊重都来不及，怎会使小性子。”我急忙将到嘴边的“老人家”团回来，这种话心里想想就好了，不适合当着人家面说。
　　“你是想说像我这样的，老人家？”苍衡挑眉，语气平和的问道，倒是不太像生气的样子。
　　“定然是没有的，帝君正值壮年，不见一丝颓然，怎会是老人家，帝君多虑了。前面，前面便是极九渊了。”我指指前方不远的正冒着团团雾气的极九渊说道，不想再与他多做争执，毕竟要尊老嘛。
　　他看了看我，倒没有再说什么，提步抱着小豆包向前走去，我紧跟着上去。
　　本是我打算捏个诀在潭面上化条曼珠沙华的道，但是苍衡抢先我一步，在潭面上化开一条无形的道，踏了上去。
　　我有些惊讶，他居然不怕极九渊的邪灵浊气，除了我还有在极九渊下面的父君，他是第三个不怕邪灵浊气的人，还能在极九渊上如履平地。
　　“跟上。”
　　正当我惊叹的时候，他凉凉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