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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此情不关风与月,剑胆琴心两不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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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的剑太快!
这是唐啸风发出第三轮暗器时在心里发出的感叹。和他想得一样,狭长的甬道里,戚少商根本伤不到他,可是他的暗器却也奈何不了戚少商,轻易的挥剑,于是金属相撞的清脆声响不绝于耳。戚少商甚至丝毫没有慌乱,凝神静气,把接连发出的暗器尽数打落,零星溅起的火星把他的双眼映的烁烁发烫,让唐啸风难以注视。
此时戚少商的心里轻轻的输了一口气,和他预测的一样,唐啸天的暗器根本无法在远距离之下坚持足够的力道,只要变成消耗战,戚少商的优势就显了出来。这也是他敢如此托大的原因,否则少年老成的戚少商怎么会轻易去碰唐家的暗器?
但是,若是为了那个人呢?
他心里有了一丝疑惑,如果是为了那个人他或许真地会不管不顾的一拼也说不定。戚少商苦笑起来,什么时候顾惜朝在自己的心里竟占据了这样的位置?似乎只要有他在,自己就会变得乱七八糟,失去了一切原则,就像这一次,连戚少商自己都难以相信,他甚至在不知道顾惜朝到底要做什么的情况下帮他退敌。
他是大侠,但绝不心慈手软。曾经他只因有人轻薄了卷哥的心上人而千里迢迢赶到京城割下那人的舌头,可是面对千里追杀让他失去半生基业的顾惜朝他却总忍不住饶他一次,理由找了一个又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奇怪了,瞻前顾后婆婆妈妈的真的是那个一身豪气的大侠吗?或许那时的戚少商也只不过是一个寂寞得想要留住知音的伤心人罢了。
心猛地缩了一下,戚少商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唐东晴唐西雨在哪里?”他低声问道。
“当然在里面呀。”知道戚少商在担心什么,唐啸天笑的奸诈,攻心为上,这个他当然清楚得很。可是他错了,他又一次低估了戚少商,江湖上舔血的人怎么可以接连犯错,所以这一次,唐啸风要付出的是生命的代价。
戚少商微一抿嘴,眼中突地寒光大胜,一声长啸,剑吼西风,逆水寒化作一道长虹,脱手而去。
唐啸天只来得及脸色一变,逆水寒便已插在他的胸口上。明明戚少商还在三丈之外,可是剑已在他眼前。
“偶尔,剑也是可以当暗器用的。”他想起了那个人的话,那个总是安静的侍弄院子里的花草,嘴角勾着一丝似有似无的笑容的羸弱男子,心里有睥睨天下的气魄和胸襟,让他心甘情愿的折服。
终于还是无法陪你到最后一刻,可是我真的尽力了,所以不许怪我呀,云。
心里默念着那人的名字,唐啸风闭上眼,他想他应该是幸福的,至少可以为自己所爱的人付出生命,真的已经很幸福了。
拔出手背上的钢针,戚少商叹了口气,还是没躲过所有的暗器,也不知这是哪一种毒,够不够他把顾惜朝救出来。
提剑进入墓室,戚少商的心竟然怦怦直跳起来。
顾惜朝,你还好吗?
冰冷的剑锋抵在顾惜朝的颈子上,他的眼睛里有一种难言的悲伤和寂寞,“大当家,你当真不信我?”他低声说道,然后又笑了起来,他竟然有了这种奢望,戚少商不信他也是应该的,不是吗?他到底在幻想什么? 呵,真是好笑。
“顾惜朝!你发什么疯!”
剑被人夺了下来掷在地上,狠狠地,简直像他的仇人。
顾惜朝茫然的抬头,眼前熟悉的脸是谁?为什么要拦住自己?他这样的人早该死了不是吗?
“顾惜朝,你发什么疯?”
戚少商纠住顾惜朝的衣领,恶狠狠的又问了一遍,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惊心动魄,顾惜朝就那样呆呆的站在那里,剑横在颈间,如果不是他动作快,后果不堪设想。
该死!
他凭什么那样对待自己?他凭什么这样不珍惜自己的命,那是戚少商拼命想保住的东西,他凭什么不在乎?
把顾惜朝猛地推在地上,戚少商说道:“我告诉你,你的命是我的,你只能死在我手上,在我杀你之前,你必须活着,你明不明白?”
他蹲下来,平视着仍一脸迷茫的顾惜朝,一瞬的愤怒后,终于觉得有些不对了,那个一贯傲然于世的家伙怎么会是这样一脸憔悴的模样?
“喂,顾惜朝,你这是怎么了?中毒了?受伤了?怎么不说话?”戚少商拉过顾惜朝的手,有些慌乱的试到他手中的冷汗,冰凉的手,仿佛一块冷玉。
“大当家……”许久,顾惜朝才颤巍巍的唤了一声,伸手抓紧了戚少商的衣襟,带着恐惧过后心有余悸的神色,语气里竟是哭腔:“你别走,我真的没有做坏事,我真的没有……”
“好,我知道你没做坏事,我相信你,我真地相信你。”戚少商有些搞不清状况,只好把顾惜朝揽进怀里,轻拍他的背,安抚着顾惜朝的情绪。
第一次,戚少商发现顾惜朝也会脆弱得像个孩子,需要别人安慰,需要温暖,于是手臂加了加力,抱紧了他。
此时的顾惜朝仍没搞清状况,他以为自己还处在幻觉之中,这一切只是自己心底的欲望而已。晚晴的生命,戚少商的信任都是他最渴望的事情,都是美好的幻觉,让人忍不住要沉沦不愿打破。他突然想要放纵自己在这幻觉里,若是南柯一梦,为何不可以放弃一切顾虑和羁绊,安心的享受一次?
笨拙的抬头吻上戚少商的唇,马上就得到了回应,那个闯进口腔的东西,熟练的纠缠着,冰冷敏感的身体很快燥热起来,果然是梦吗?顾惜朝在心底轻笑,自己还这是不要脸。
天啊,他一定疯了!这是顾惜朝吻上戚少商时他的第一反应。
身体本能的作出回应,顺理成章的在顾惜朝的嘴里搅动着,同时一股热流冲向下腹,戚少商终于意识到了那是什么。
该死!怎么会这样轻易的有了反应?眼前的人明明是个男人,可是身体却背叛了自己,甚至完全停不下来,戚少商清楚的知道,他一点也不想放开顾惜朝,他想占有他,完完全全的占有他,把他嵌进自己的身体里,不用再害怕他会有危险会离开会背叛,他要和他同生共死!
不对!
戚少商猛地放开顾惜朝,抬头直视着那人的眸子,不是一贯的清朗寒彻,亦不是该有的意乱情迷,那种脆弱表情的后面明明是完全的空洞!
“顾惜朝,你到底怎么了?”勉强忍住情欲的折磨把顾惜朝从地上拉了起来,戚少商发现,那人竟已失去了挣扎,被他像木偶一样摆弄却没有任何反应,明明还是那幅精致的面容却好像失去了灵魂似的,他心中一痛,这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
灰尘从梁木上轻轻落在戚少商的眉宇间,他心中咯噔一下,一把把顾惜朝拉到一边,同时地上咄咄轻响,几只飞镖插在了两人方才站着的地方,镖上泛着蓝光,显然有毒。
“谁?”一声轻哧,逆水寒剑光芒大胜,直刺上去,梁上一抹蓝影。轻巧的翻了下来。
戚少商转身又刺一剑,却又停住了,不知何时,顾惜朝已站在了那人的旁边。
梁上的人竟是个少女,十六七岁的模样,一双杏眼嗔怒得瞪着戚少商,满身的银饰叮当作响,看衣着应是苗人。
戚少商不禁想起那些关于南方蛮夷的古老传说,那个仍然崇拜图腾的民族中有一支极善养蛊的部落,多年来一直隐居山林,在丛林深处秘密进行邪教的活动,宰杀牲畜祭祀邪神,妄图召唤传说中的怪物。
“你是苗人,你给他下了蛊。”不是提问而是肯定的口气。
“那又怎样?”那女子一挑眉,伸手扶了扶鬓发,眼神突地凌厉起来,恨声道:“杀了他!”
这话当然是对顾惜朝说的,只见顾惜朝拾起长剑,挽了一个剑花迎了上去。
千里追杀中他们交手多次,对对方的剑法自是熟捻,几招下来,仿佛从前,却又有了不同的心思境况,让戚少商不禁有些感慨。
顾惜朝的剑法变化多端,常常剑走偏锋,出招狠辣但却后劲不足,戚少商虽也走得轻巧一路但胜在内力深厚后劲绵长,况且作了一年的捕快,又得了诸葛神侯的指点,武功更胜从前,而顾惜朝却因为一身的伤病使功夫大打了折扣,是以这一场打斗戚少商虽留有余地但也不落下风,甚至勉强控制了节奏。
戚少商恍惚想起了一年前鱼池子昏暗的地牢里,那愤恨交加的书生的脸,那时的顾惜朝又该是怎样的绝望呢?
是否也像现在的自己一样……
在旗亭酒肆的时候,我非常想和你作好朋友,我从没有朋友,而你是唯一一个,我真正想结交的好朋友……
只有你不把我当疯子,认真读我的兵书,看出我用心良苦,无奈你却是我要杀的人……
我杀了你三次,都没有下去手,我那是若是下了手,以后所发生的事情,不会像现在这样……
我为我们想了很多很多结局,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顾惜朝说这话的时候,戚少商没有抬头看他的脸,如今想来又是怎样的苦涩难当,那时他大概便下定决心要杀自己了吧……
原来当时的你怀着的是那样绝望的心情,就像现在的我一样,恨不得一剑杀了你,好过这样行尸走肉虽生犹死,可是我不甘心,我想让你活下去,清清醒醒的活着。这样等到了结了这里的事,我们可以一起回旗亭酒肆去,我们的一切是从那里开始的,难道不应该在那里了结吗?
我们的结局怎么会是这样!
剑撞在一起,戚少商看着顾惜朝近在咫尺的脸,忍不住开口问道:“你还记得旗亭酒肆吗?”
一旁的苗族女子轻笑出声:“他现在根本听不见你说话。”
戚少商不理她,继续问道:“你还记得我吗?”声音忍不住的颤抖,可是心里却有一种难言的坦荡,你若真的一直如此,我便杀你。
但是还是忍不住心痛,因为不甘心,他付出那样承重代价相识的知音难道真的到此为止了吗?
顾惜朝!
你是顾惜朝呀!
你是惊才绝世睥睨天下的人,你怎么可以这样放弃自己的意识,面对这样的自己,你怎会甘心?
仿佛是听到了戚少商的心声,顾惜朝空洞的眼神掠过一丝情绪,眼皮跳了跳,皱紧了眉,连剑势都缓了下来。
有什么在驱动自己的意识,把恨意充斥胸膛。
恨戚少商,恨他阻了自己的青云路,恨他间接害死晚晴,恨他用一句知音把自己陷进两难的境地,恨他对自己的不信任,然会就忍不住挥剑,想要杀了他。
可是,那是他的真实想法吗?自己真的只是想让戚少商死吗?
头剧烈的疼着,杀气渐渐淡了下去……
戚少商心中一喜,又唤了一声:“顾惜朝……”
在一旁观战的苗族女子心中一惊,拿起一支笛子吹了起来。
顾惜朝只觉得头疼欲裂,忍不住捂着头蹲在地上,心里有个声音在说:“杀了他,杀了他一切都会好了。”可是冥冥中自己的感觉告诉自己如果杀了戚少商他一定会后悔的。
那笛声刺耳却又熟悉,在哪里听过的,一定听过的。
头仍然疼着,心中好像有两个自己在交战,顾惜朝半跪在地上,突地勾起一丝冷笑,匕首自袖中抖出,他终于想到了一个让自己清醒的办法。
咬牙将匕首刺入自己的腹部,剧烈的疼痛让顾惜朝忍不住抽了一口冷气,可是正如他所料,头上的疼痛消失了。
“顾惜朝!”
“惜朝哥哥!”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顾惜朝勉强站起来,伸手封住自己的穴道,止住伤口的流血,“放心,我避开了要害……”
于是另两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戚少商心疼得、扶住顾惜朝却被他一把推开,戚少商一愣,想起两人刚才的事,顿时红了一张俊脸,尴尬的站在一旁。
“小逸,五年不见,你还真是学会大本事了。”顾惜朝寒了脸冷冷得瞪着那苗族女子。
“你们认识?”戚少商吃了一惊。
“你先闭嘴!”顾惜朝毫不留情的把戚少商堵了回去。
“我我我……”那叫小逸的女子慌乱的有些不知所措,不过不久又镇静了下来,直视着顾惜朝逼人的目光:“谁让你娶了别人的。去年我和石珠子从寨子里赶到京城,一打听才知道你竟然娶了那个叫什么傅晚晴的。石珠子没出息,哭哭啼啼的回家去了,我可没那么好打发。本来我是准备要先杀了那个傅晚晴再带你回寨子里的,可是我还没动手就听说傅晚晴死了,又不知道你去哪了,就一直在蜀中这一带游玩,前几天听说你要进唐陵,我才打听了地方先潜进来等你,谁知道刚下了蛊,那个人就冲了进来,我就只好躲到梁上去了。”
听到这里,顾惜朝一阵脸红,虽说是被控制,但竟然作出那样的事情来,若对方是个陌生人大概早被他一怒之下杀了灭口了。
“是谁告诉你我要进唐陵的,又是谁告诉你怎么进唐陵的?”顾惜朝直截了当的问道。
“这个嘛,我答应那个人不说的。”小逸的嘴角勾起一个诡异的笑容,笛声再次响起,顾惜朝呻吟着抱住了头。
“那个人说只要我杀了戚少商,他就把你送给我。所以,惜朝哥哥,去杀了他吧。”诡异的笑容浮现在少女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