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有座庙》收拾干净

3、虹鸢

　　十年后，避尘山大庙外。
　　大庙的门外，是忘忧河的最上游，河宽十余仗，忘忧河上，立着一栈鸡翅木修的宽大木桥。
　　这木桥，便是通往大庙唯一的路径。
　　往年间，这山顶的大庙是人人敬畏的存在，所以一直清净的很，可此刻的木桥外，却是熙熙攘攘的站满了各种灵妖。
　　“缃，你快来给评评理！”
　　“缃，救命啊！”
　　“缃，我家里养的猫儿最近拉稀，你快去给看一看。”
　　……
　　缃手里端着木盆，仔细的洗净了手中的抹布，将木桥的每一块栈板都擦得油光锃亮，颇为无奈的看着桥外的人群，大声嚷道：“都说了等一下我擦完这几块栈板，喂喂喂，你别踩啊，我刚刚才擦过的！”
　　庙门内，婆婆扫干净了院里的地面，颇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看着坐在屋内兀自翻阅着什么的金，“自从缃来了这大庙，庙外倒是比以往热闹多了。”
　　金放下手中的书卷，揉了揉额头，“随他去吧。”
　　缃终于擦完了桥上的栈板，打开庙门，将手中的木盆抹布洗净放好，都没来得及擦一把头上的汗水，冲着金行了个礼道；“师傅，我出去一会。”随机冲婆婆拱了拱手，转身跑了出去。
　　“不要挤不要挤，排好队一个一个来！”缃跑过木桥，看着眼前各各都面有急色的妖灵们，“雀，你先说。”
　　“缃，你给评评理，鸠这个不要脸的，竟然趁我不注意，偷偷把蛋藏进我的巢里，我这孵出来，才发现有一只雀是蓝色的，一开始我还纳闷，以为孵出了异种，结果越养越不对劲，这小家伙居然长得和鸠一模一样，我老公非说我与鸠出了轨才有了这么个蛋，要跟我离婚，你说怎么办？啊你说怎么办？”
　　缃揉了揉脑袋，看着方才都还一个急得不行的妖灵们，此刻已经一个个全部变成了八卦之星，更有几个过分的，还拿出瓜子来嗑，一边嗑一边还不忘分享给身旁的人。
　　“你们几个嗑瓜子的注意点啊，不要把瓜子皮撒在这里，要不到时候师傅找你们麻烦我可拦不住。”缃清了清嗓子，冲着那几个嗑瓜子的嚷道，然后转过头来看着一脸不爽的鸠问道：“有没有这么回事啊？”
　　“有，怎么了。”鸠翻了个白眼，似乎很是不服气，“反正它五个蛋也是孵，六个蛋也是孵，多出我家这一个来，她又不多费什么事。”
　　“哎哟你这话说的，我怎么不费事了，我这一天到晚的提心吊胆，生怕哪个孵不到，怎么到你这里就不费事了，我还喂了它这么长时间，我家老公天天辛辛苦苦抓虫子，白白喂给了你家的孩子，还有我的清白，我的清白怎么办，啊？”雀说着，越来越是激动，眼看两人就要撕吧起来。
　　“好了好了，你们俩先冷静。”缃捂着额头扯开两人，“既然这事鸠已经承认了，就没什么好掰扯的了，鸠，你这偷偷把蛋藏人家窝里也确实不应该，这样吧，你去登门给人家道个歉，和雀大哥解释清楚怎么回事，至于雀大嫂这么长时间帮你孵蛋喂孩子，你怎么也得付点劳务费不是，这样，你再额外给人家补偿五百……三百条虫子吧。”
　　“三百条怎么够，要补最少也要五百！”
　　“神庙可是说了三百，你爱要不要！”鸠竟是一扭头，大摇大摆的走了。
　　“我可不代表神庙啊，说了多少次了，我只是代表我个人！”缃在后面冲着他喊。
　　“三百就三百！”雀大嫂哼了一声，临走不忘给缃行了礼，“多谢缃大人给奴家主持公道。”
　　“不敢当不敢当。”缃慌忙摆手，“下一个……”
　　“哦，猫拉肚子，话说你一只狗灵为什么要养猫啊？算了算了，拉肚子的话，你去采党参一两，茯苓两钱，陈皮五钱……下一个！”
　　“跟你婆婆不合啊？那去把你婆婆的婆婆接过来一起住不就好了，下一个！”
　　“突然腹痛流血？回家问你妈去！下一个！”
　　“老婆快生了还在这里听八卦，我又不会接生，去山下找槐树奶奶啊！下一个！”
　　“……”
　　等打发走了桥外这一帮子人，缃心有余悸的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
　　这十年来，他的个子长高了不少，已然变成了一个俊朗的少年，在婆婆和师傅的指导下，修为也取得了很大的进步。
　　只不过因为修炼时经常帮助有困难的灵们，所以避尘山的灵渐渐养成了一个习惯，有困难，找缃缃！
　　起初这些灵们还都是在半路找他，后来遇到个胆大的，一大早跑去大庙门口去堵，缃迫于无奈，也只得帮他解决了麻烦，而且山神大人，竟然也没有动怒？
　　结果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这大庙门口的木桥外，每天便聚集了许多灵和妖，甚至还给缃颁发了一块“避尘山居委会主任”的牌匾。
　　……
　　“缃哥哥！”就在缃刚刚松了一口气的，一个红色的身影便从远处奔跑了过来，一把扑进缃的怀里，“想我了没有？”
　　缃有些溺爱的揉了揉她的小脑袋，“想了，想了。”
　　“走啊，去修炼。”
　　“你等会，我须得去向师傅禀告一声。”
　　“不用了，去吧。”身后的庙门被打开，金垂眼看着侨外的两人，语气平淡的道。
　　虹鸢在缃的怀里爬出来，看着金缩了缩脑袋，似乎有些惧怕一般，缃冲着金行了礼，这才转身跟着虹鸢下了山。
　　“他们两个，看上去倒是很般配啊。”大石上的枝头上一只极漂亮的青鸟飞下，化作一个清朗的少年，头发一丝不苟的束了青玉发冠，手中拿着一柄折扇，含笑看着眼前的金。
　　“哪里般配了？”金冷哼一声，转身走回院里。
　　“可是怕别人抢了你的宝贝徒弟。”那少年也不生气，信步走上桥，跟着金入了院门，见到园中的婆婆，恭恭敬敬的弯腰作揖。
　　待婆婆回了礼，他便火急火燎的跑进屋里，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纸包来，冲着金炫耀道：“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你眼里的宝贝，除了茶，还能有什么？”金冷着声，却还是从一旁将摆了茶具的小桌端到了中间来。
　　“你当真是无趣。”青鸢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纸包打开，纸包打开，便现出一小撮金黄的嫩芽来，“这牙尖可是我从避尘山最陡的绝壁上采来的，这茶树树龄千年，却也只有每年开春的第一茬牙尖才有这般口感，哪怕晚摘上一分一秒，都不是这个味道了，我可是守了整整一晚才摘得这么一小点。”
　　青鸢絮絮叨叨的介绍了一通，才将这一小撮牙尖倒入了桌上的一直小泥壶里，婆婆正好烧开了水，拎着铜壶正要往里倒。
　　“婆婆不可！”青鸢如临大敌一般，一把抢过了婆婆手里的铜壶，“这水可是刚开的沸水，这牙尖细嫩，是万万不可用沸水冲泡的，须得等这水凉一凉。”
　　青鸢夺了铜壶，屏气凝神的感受着湖中的温度，许久之后，才终于将铜壶中的水倒入了放着茶叶的茶壶之中。
　　清水入壶，这湖中的茶叶便如同初春的花朵一般，片片绽放开来，散发着盈盈的光华，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瞬间溢满了房间。
　　“却是好茶！”金不由得赞了一声，便见青鸢手脚麻利的将壶中的茶水倒出三小盏来。
　　将第一盏推到了金的身前，献宝似的道：“尝尝，这第一盏的冲泡时长是最佳的，后面这两盏，时间稍微长了那么一丢丢，口感就要比这第一盏差上不少。”
　　金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却见青鸢捶胸顿足的看着他，“这么好的茶，你要品一品啊！你这么一口下去，简直是暴殄天物啊暴殄天物！”
　　口中说罢，却也顾不得其他，将第二盏推到了婆婆身前，自己拿起第三盏，小小的呷了一口，脸上的神色瞬间迷离起来，“当真是茶中极品，茶中之王啊！”
　　待他□□的品完了这杯中的茶，金抬起头来看着他：“说吧，这次来，是有什么事情？”
　　“哎呀，我就是寻得好茶要来与你尝一尝，哪里有什么事情。”被金这么一问，青鸢脸上的表情瞬间尴尬起来，口中打着哈哈道。
　　“婆婆，送客。”
　　“别别别……”青鸢慌忙坐直了身子，“我这次来，却是是有一事相求。”
　　金抬起眼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什么事情，说罢。”
　　“这茶壶……”青鸢目光扫过桌中那看起来毫不起眼的泥壶，散发出一束熠熠的光彩来。
　　“没门……”
　　“那既然如此，你喝了我的茶，我也不好让你白白受了我的恩惠心中有愧，就麻烦你一件别的事情吧。”
　　“说。”
　　“我听闻西方乐山中出了一颗异种梧桐，这梧桐对于我们鸢鸟一族颇有裨益，若是有幸得了机缘，我兴许能突破这最后一道瓶颈……”
　　“我是这避尘山的守山灵，出不去避尘山，乐山中的事情，我无法帮助与你。”
　　“我自然是知道的。”青鸢突然正了正色，“我此去乐山，不知是福是祸，所以想将妹妹暂时托付与你，若是我平安回来，自会接回虹鸢，若是我遇了不测……”
　　“这大庙里有了一个缃，已经够闹腾的了。”
　　“可我除了你，谁也信不过。”
　　金看着眼前的青鸢，捏着手中的茶盏思付良久，最终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我不想徒增离别伤悲，所以就不与妹妹道别了，我现在便出发，晚上的时候，你与虹鸢交代一下吧。”
　　金长长的出了口气，便看青鸢化作飞鸟，头也不回的朝着西方远去。
　　……
　　“缃哥哥，明日再见啦！”夕阳下，大庙门外的虹鸢正在与缃挥手道别，正欲离开，却见婆婆在里面开了门，“虹鸢小姐，你且先进来。”
　　虹鸢一脸疑惑的与缃一起过了木桥，走进了木门之中。
　　金思付了半日，最终找到一个觉得合适的理由：“你哥哥出门去办点事情，有些许时日回不来，所以委托我来照看你，接下来的这段日子，你且住在这里吧。”
　　“哥哥他……”虹鸢瞪大了眼睛看着金，眼中满满的全是不可置信。
　　婆婆正欲开口劝慰，却见虹鸢瞪大的眼睛中突然爆发出了一团光芒，“哥哥他真是太棒了！这样一来，我岂不是天天都可以和缃哥哥在一起了。”
　　说罢，整个人挂在了缃的脖子上，满脸幸福的腻歪起来。
　　“咳咳。”金冷着脸咳嗽了几声，“男女有别，虹鸢你也不小了，应当注意些才是。”
　　虹鸢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应了。
　　整顿晚饭，虹鸢吃的眉飞色舞，眼睛不停的瞟向一旁的尴尬的缃，似乎在盘算着什么事情。
　　终于，到了晚上。
　　“我要和缃哥哥睡在一起。”
　　“啊？”缃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他比虹鸢长几岁，已然知道了些男女之事，此刻听她如此说，不由双颊通红起来，满脸求助的看向一旁的金。
　　“男女有别，不可。”
　　“大人，可是咱们只有三间空房。”婆婆有些为难道，庙里多年来只有他和金两人，所以偏房拢共只建了四间，一间用来存放杂物，三间用以休息，本来婆婆与金各自一间，后来来了个缃，这三间偏房正好够用，如今又来了个虹鸢，却是当真不够了。
　　“要不，我与虹鸢小姐睡一间吧？”婆婆问道。
　　“婆婆你觉轻，这丫头经历旺盛，还是让她独自睡一间吧，也省的到时候青鸢回来，挑我的理。”
　　“那……”
　　“婆婆你去休息就好，虹鸢去睡缃的房间，缃就委屈一下，在客厅中打个地铺。”
　　缃终于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麻利的去找来了铺盖铺上，虹鸢很是不乐意的冷哼了一声，气鼓鼓的跑去了缃的房间。
　　金回到屋里，看着在客厅躺的踏实的缃，心底竟也悄悄的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