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有座庙》收拾干净

2、葬礼

　　“失败了？”黑暗的屋子里，一个身材魁梧的黑影坐在高高的软塌上，眯眼看着站在前方的人影。
　　“嘭！”一个酒壶砸在了人影的脚下，“这么简单的一个任务，你居然告诉我失败了？”
　　“是。”人影瓶颈的站在那里，语气平静。
　　“那还不快滚回去，继续想办法！”魁梧的黑影气急败坏的吼。
　　“那个孩子，已经被金留在了身边，无从下手。”
　　“混蛋！”魁梧的黑影站起身来，将身前的桌子掀翻，杯盘狼藉的散落了一地，“他怎么会去想要收留一个毫无用处的野狐狸？你告诉我，为什么！”
　　“属下不知。”
　　“好！好！好！”魁梧的黑影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最终有些颓然的跌坐在了软榻上，泄了气一般的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
　　“是。”那人影领了命，转身走了出去。
　　“如果有机会，一定要……”背后的声音似乎很是不甘。
　　“是。”
　　……
　　避尘山神庙，三人正团坐在屋中，每人身前放了一张精致的小桌，桌上摆着吃食，虽不是山珍海味，却样样做得精致。
　　“吃吧。”金端了碗，婆婆便也端起碗来，缃看着桌上的吃食，虽是腹内五脏庙已经闹得天翻地覆，可还是扭捏着，不好意思动筷子。
　　“快吃吧，不碍的。”婆婆微笑着安慰道。
　　“无妨，不吃便饿着，饿死了，也就无需去为他母亲报仇了。”金嘴上刻薄着，却毫不影响手中的碗筷，不大会儿的功夫，便将桌上的饭食吃了个精光。
　　缃的眼神闪动了一下，终于端起了眼前的碗来。
　　婆婆微笑着摇头叹息，不紧不慢的吃着。
　　吃饱喝足以后，缃慌忙抢着收拾了桌子碗筷，虽是动作笨拙，却也是一番心意，想到以后都要寄人篱下，缃总要找出点自己的价值来。
　　一切收拾妥了，缃便恭恭敬敬的坐在了金的对面，“多谢……”
　　金摇了摇头，“无需谢我，我留你无非是要引出想要杀你的存在，这个存在，对避尘山，有威胁。”
　　“是。”缃答应着，心中不免失落，不过转念间也便了然，若非如此，这山神大人凭什么要收留他这样一只刚萌了灵智的狐狸，这样也好，若是自己引得出来杀死母亲的凶手，山神大人能出手了结了他，也算是为母亲报了仇了。
　　“你叫什么名字？”
　　“回山神大人，小的名字叫做缃。”
　　“缃。”金听到这个名字，眼睛闪动了一下，竟觉得这个名字，有这么点点的熟悉，不过仔细想了想，也没有想起自己有认识过这个名字的人或灵，于是便不再去想，点了点头道：“倒是个好名字。”
　　“多谢山神大人。”
　　“谢我什么？”金似笑非笑的撇了他一眼，“还有，我不是什么山神大人，我不过是这避尘山的守山灵而已，你不用叫我什么山神大人，唤我的名字金就好。”
　　“不敢。”缃诚惶诚恐的答。
　　“随你。”金却不甚纠结，“不过你留在这里，也不能整日无事……”
　　“小的会每日帮助婆婆收拾打理，绝不做混吃等死的蛀虫。”
　　金却是没有理会他，转过身去对着偏房说道：“婆婆，你便将我的修炼之法传于他吧，至于领悟多少，看他自己的造化罢。”
　　“大人？”婆婆从屋里走出来，颇有些惊诧。
　　“无妨。”金摇了摇头。
　　缃坐在地上，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将他的修炼法门传于自己，山神的，修炼法门？
　　“多谢师傅！”缃激动的站起身来，理了理衣服，很是郑重的一个响头磕了下去。
　　“啧，都说了不用跪！”金看着与地板接触着的衣服，颇为不悦的皱了皱眉头，不过他叫自己“师傅”？也罢，既要传给他功法，这一声师傅教的也算应当，就由他去了吧。
　　“是，师傅！”缃受了很大的鼓舞一般，又是一个头狠狠的磕了下去，旋即还不忘用袖子擦了擦因为过于激动流出的几滴眼泪。
　　哎！金内心叹息了一声，这件衣服，着实是要不得了。
　　“师傅，我还有一事相求。”待缃终于平复了心情，突然跪直了看着金。
　　这孩子，竟是如此贪得无厌？金心中又有些不悦，却还是耐着性子道：“说。”
　　“我想去……安葬了母亲的尸身。”话一出口，眼神又不禁落寞了下来。
　　“去吧。”金闭上眼睛，点了点头。
　　倒是个孝顺的孩子，得了如此大的机缘，也未曾忘记安顿母亲的后事。
　　金的神识一路随着他，看着他一路跑去忘忧河边，寻了母亲的尸身，小心翼翼的将母亲的遗容打理干净，寻了处风景优美的空地，变成狐狸，一抓一抓的挖开泥土，将母亲安顿下，不停的对着母亲絮叨着……
　　“娘，我听山神庙里的婆婆说，所有人最终都会化做花朵，在寒霜过后，重新与分离的亲人相聚。”
　　“娘，等来年春天，您一定是这避尘山里，开的最漂亮的花朵。”
　　“娘，您绝对想不到，我竟然成为了山神大人的弟子，他答应传给我避尘山最厉害的功法，等我学成了，一定要找到杀了您的凶手，让他化成泥土，变成这避尘山里最丑陋恶心的花。”
　　“娘，您都不知道，原来咱们避尘山的山神大人长得居然这么的好看，当真如天上的仙人一般，我看见他，只觉得他身边的光华，照的我眼睛都睁不开。”
　　“娘，师傅和婆婆对我很好，我不会有问题的，您安安心心的，等春天的时候，我就来看您……”
　　“娘……”
　　“娘……”
　　金坐在庙里，静静的看着，他在这山里千年，见过了太多的生离死别，他一直以为，这不过是这自然的规律罢了，虽也时有感伤，不过更多的，却是麻木。
　　不过眼下他看着缃这小小的身影，一个人孤零零的做着这一切，不知为何，竟有些隐隐的心疼。
　　许是从来没有这么认真的观察过吧，金劝慰自己道。
　　不好！突然间，金感觉到那股气息又出现在了缃的身边，神念一动，便瞬行到了缃的背后。
　　金站在那里，感知着周围的气息，却发现那股气息又像是之前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师傅？”小小的脑袋突然转了过来，有些惊喜的叫道:“您是特意来看我娘的吗？”
　　金怔怔的看着缃那充满了希冀的眼神，本来就要脱口而出的“因为发现了那奇怪的气息”被生生的吞了回去。
　　点了点头，“嗯。”
　　“娘！师傅他老人家来看你了，您快看，是不是真的超级好看！”
　　老？人？家？！金的眉头不禁跳了跳，完全没有听进去后半句的超级好看，刚要开口指正这小屁孩的胡言乱语，左手却突然被一只满是泥泞的小手抓住，金感受着手上传来的粘稠，不禁打了个寒颤。
　　本能的要抽出手去，可他一低头，却突然看见了那双瞪大了的眼睛里，闪耀着的一片星空。
　　他怔怔的看着这双眼睛，不知为何，又打了个寒颤。
　　“师傅，你很冷吗？”缃抬着头，小心翼翼的问。
　　“嗯，有一些。”他不自觉的紧了紧衣领，任由那只脏兮兮的小手将自己拽着，又看了看眼前颇有些粗糙的坟包，说了句；“放心。”
　　这一句放心，结结实实的落在了缃的心头，他抽了抽鼻子，眼泪又哗啦啦的滚落下来，他忙不迭的用袖子抹了去，抬起头来留给金一个难看的笑容，“师傅，我们回吧。”
　　“嗯。”
　　金被这手抓着，一路走回了山顶的大庙。
　　缃修为低微，不会加速的术法，更别提瞬行之术，所以这山路，结结实实的走了大半个时辰。
　　这大半个时辰，金走的着实煎熬，他几次想要在不经意间抽回手来，却都被抓了个结结实实。
　　若是强行把手抽回来，伤害了这个刚刚得到一丝安慰的小孩，金着实觉得自己不太道德，可这满手的泥土，像是无数只蚂蚁爬在了自己心头上一般，虽不痛，却是痒的险些要了他的命。
　　“大人。”两人回到山顶，推开屋门，婆婆早已经备好了温水和干净柔软的毛巾，看见抓在金手上那只泥泞的小手，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
　　她刚要开口，却被金用眼神阻止了，轻轻的把手从缃的小手里挣脱出来，放在水盆里，仔仔细细的清洗着。
　　沉浸在悲痛之中的缃此时才终于回过神来，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诚惶诚恐的叫了一声；“师傅……”
　　“不要跪！”金开口阻止道，“快把你自己洗干净。”
　　“还有，不许碰我的毛巾和盆。”金此刻已经洗干净了手，正拿起毛巾仔细的擦拭着，却看缃正要将一双满是泥巴的黑手伸进自己的盆里，慌忙开口阻止道。
　　“是。”缃答应着，声音中不免有些失落。
　　金擦干净了手，长长的出了一口气，走到一旁早已准备好的饭桌前，等着两人收拾好了过来吃饭。
　　片刻之后，缃终于洗干净了自己，顶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走了出来，衣服已经换回了自己的那一身。
　　婆婆跟在身后，端着的木盆里凌乱的放着他小时候的那件衣服，“这件衣服，我明日洗好了就帮您收起来。”
　　金抬眼看了一眼那衣服上满满的泥泞，“这一件……便送给缃好了。”
　　“真的吗？谢谢师傅！”
　　“都说了不要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