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理想国》双面实习生

18、第18章

　　陈钦大病了一场，体温一度烧到了39度多。

　　最难受的那段时候，她几乎以为自己就要这么过去了。

　　接下来她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好几天，时常会去想那天晚上的经历。

　　那晚她紧随琪琪赶到了607室病房外，医护人员跑进跑出的，现场乱作一团。

　　陈钦站在很远的人群外围，视线穿过狭窄的人群间隙看到小白躺在窗边的床上，身体蜷成一团，温顺得像是睡着了一般，他闭着眼的面容看起来是那样的平静温和。

　　琪琪哭闹着挤进了人群的内围，消失在陈钦的视线之外，人群吵吵闹闹的，乱作一团。

　　陈钦的双耳嗡嗡作响，发热的双眼紧紧盯着静静躺在那里的那个白衣少年，她知道，任世界如何纷繁喧嚣，他已选择去追逐另一份永恒的宁静了。

　　陈钦疲惫地在墙边的椅子上坐下，头顶的天花板旋转波动的幅度好像越来越大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轻飘飘的，一阵发冷一阵发热，周遭的一切嘈杂声音充斥着她整个头骨，一束束刺眼的灯光直直地照进她的瞳仁里，她眩晕难耐，胃也开始不受控地痉挛起来，最后她狼狈地吐了一地的污秽，失去一切知觉昏了过去。

　　当她醒来后，发现坐在自己病床边椅子上的田思哲，他穿着一身笔挺帅气的银灰色西装，正低着头认真地看手机，完全没有意识到陈钦已经醒过来了。

　　陈钦想了想，选择重新闭上眼睛装作睡着的样子，过了很久，终于等到田思哲离开以后，她坐起来，摘掉了手上的输液针，收拾好自己的衣物，办理了出院手续。

　　之后田思哲得知她出院的消息给她打了很多电话，陈钦都没有接，犹豫了很久最后只发了一条感谢他照顾的信息就关机了。

　　小白的葬礼很低调，陈钦拖着一张大病初愈病怏怏的脸色如期而至。

　　人们西装革履，低声交流着。

　　陈钦茫茫然地看着礼堂正前方的那张黑白大照片上，小白偏着头，抿嘴笑得腼腆。

　　白妈端庄大气地招待着所有前来吊唁的友人，陈钦也去慰问了，可是第三方的一系列举办流程过于眼花缭乱，陈钦只是稀里糊涂地顺了下来，完全不记得其中细节。

　　白爸独自坐在角落里一个椅子上，落寞的样子好像失去了全部的活力，老军官精神不再，对于小白的病情，陈钦不再去做任何多余猜测，但假如她的猜测是对的，她只知道眼前这个老人肯定已经在懊悔了，白爸人脉很广，也很有手段，虽然精神病人的身份或许可以帮助小白摆脱铁牢和刑法，却也永远禁锢住他的灵魂了……

　　琪琪终于还是没有出现，其余所有的理想国初创团队成员都到场了。

　　田思哲甚至主动来慰问陈钦，关心她的身体健康状况。

　　他怎么会这么不计前嫌地关心自己呢，陈钦想。

　　他该讨厌自己的，在自己拒绝了他那样浪漫的求婚，毫不留情地提出了分手之后，他怎么还愿意照顾她，担心她。

　　可事实就是田思哲每多关心自己一分，陈钦就多讨厌自己一些。

　　她打心眼里抗拒这一切，这个葬礼，这些彬彬有礼的吊唁客，这所有的一切。

　　陈钦独自走出来，在宴会厅外最远的长椅上坐下，她拨了琪琪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电话那头传来琪琪软糯糯的回声。

　　“琪琪，你今天……”

　　“我生病了，”琪琪说，“我觉得不大舒服，就不去了。”

　　陈钦的手指甲抠着矿泉水瓶的粗糙瓶盖，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电话两头是一阵漫长的沉默，直到陈钦听到她吸鼻子的声音。

　　“你还好吗？”陈钦问。

　　琪琪嗯了一声，鼻音明显加重了。

　　陈钦很难过，可是她实在不擅长安慰别人，她咬咬嘴唇只挤出一句“你不要太伤心了。”

　　“我知道，”琪琪说，“我不会为他伤心的。”

　　陈钦愣了愣，不明白琪琪话里的意思。

　　琪琪终于还是没能忍住哭了，她语无伦次地说了些什么，陈钦听得稀里糊涂，最后才理解了琪琪的话，之后便觉心酸得难以忍受。

　　“我查过了，钦钦姐，你说，你说他怎么可以这样？静脉注射汽水真的会死掉……
　　……他没跟我要过任何东西，他甚至不理我，可是他跟我要的第一个……唯一一个东西……你说他他怎么这么自私？他就这么爱那个人吗……”

　　琪琪悲愤恼怒地哭诉着。

　　“……他根本就不在乎我……”

　　陈钦无声地听着她宣泄自己的不甘与不忿，话里每一个字都在剜她的心，她感觉到自己的心马上就要碎成一片片的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我都已经不计较你爱上别人了……你还叫我买……来杀死你自己，白展……你怎么可以这样……”

　　琪琪崩溃地哭着，无力地质问着那已经不存在的人。

　　“琪琪……”陈钦轻轻呼唤她。

　　然后她温柔地说：“小白没有不在乎你，记得吗，他曾经多么深爱过你，的确他中间分心了，爱上别人了，可是他从来没有不在乎你。”

　　“他就是不在乎我！他让我买汽水……因为他就想和那个女人一样……我对他来说什么都不是……”琪琪抽泣着反驳陈钦。

　　“可是，”陈钦咽了咽嗓子说，“最后他没有那样不是吗？他选择了静脉注射空气，他既然那么想和段清清一样死掉，为什么不再多等一会，等你买来的汽水呢？”

　　琪琪被问住了，没有说话。

　　“琪琪，小白明明知道你已经去给他买了汽水了，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静脉注射空气，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琪琪沉默了很久，答不上来。

　　“因为他不忍心了，他不忍心你事后因为这个伤心，如果他真的用了你给他买的汽水，他知道你会很痛苦，你会折磨自己的，对不对？”

　　陈钦看向远处摆放着的那副黑白照片上温柔笑着的大男孩，含笑说：“白展在乎你，他真的很在乎你，所以，你也不要再折磨自己了好不好？”

　　让陈钦没想到的是，这场低调的小葬礼荣登了当地的新闻报道，播放在一个小众频道，版头大剌剌地写着“知名游戏初创团队成员继刑事案件结案后自杀身亡”。

　　之后的很长时间陈钦都把自己关在家里，习惯了看着美食节目吃泡饭，习惯了日暮时分看着窗户下面的街道发呆，习惯了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放空，习惯了一整天一句话也不用说的自由，即便偶尔需要出门，也只是去楼下小店买烟，再顺便扔两袋垃圾。

　　期间她检查过一次自己的电子邮箱，看到了团队发出来的公告。

　　理想国已经彻底完成收购策划案，即将成为齐藤旗下正经的一个工作室了，所有成员除了能分到一笔丰厚奖金，还可以自愿决定去留，佣金不菲。

　　陈钦知道自己账户里这笔新入帐的奖金数额一定很惊人，可是奇怪的是她完全没兴趣去查，她想着团队的每一个成员。赵平一定会很高兴地接受齐藤的邀约，顺利成为齐藤的一员新人大佬，进入齐藤这样的大企尽情施展自己的抱负是他的梦想。

　　那其他人呢？田思哲会去齐藤吗？美叔应该不会去吧，理想国团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凭借理想国收获到的漂亮成绩和他本身令人惊艳的才华，不论以后去到哪里都肯定可以得到赏识。那琪琪呢？她会去哪里？她有想开些吗……

　　陈钦麻木地拖动鼠标，勾选中一封又一封的广告信件，正当她准备点击“删除全部”选项时留意到了其中一封陌生来信，她疑惑着，点开了那封亮着一个小红点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