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望理想国》双面实习生

13、第13章

　　回归现实以后，陈钦像个机器人一样每天从家到工作室，从工作室到家，两点一线地机械式运作着自己的躯体。

　　那天晚上包子进了icu，死亡通知书下了两次，最后他们说他失血过多，引发了一系列的缺氧缺血性病症，陈钦理解到的是包子可能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植物人，进入了永久的休眠状态，他的账号不算死亡销号状态，但基本和销号没有什么两样了。

　　陈钦麻木地洗漱收拾完，由于今日限号，就选择步行走去工作室。

　　自从理想国回来第一次打开手机以后，陈钦发现一整个周末自己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她一点也不在意，在团队发生了那样的争执以后，回复任何消息对她来说也变得困难起来。

　　离工作室外面很远，陈钦一眼就看到了琪琪，琪琪还是那样青春活泼，打扮得很靓丽，正和一个倚靠在跑车边的长相阳光帅气的男孩子欢快地聊着什么。

　　琪琪在学校的时候就一直很受欢迎，她外表出众，性格开朗，画得一手好原型，当初她主动追求小白，让一众男生都羡慕嫉妒了小白很久。

　　陈钦路过他们的时候，主动冲琪琪笑了笑，可能琪琪并没有看见她，全程都没有看向她的方向，陈钦于是直接走进了工作书所在的写字楼。

　　在进入写字楼后，她看到前面一个高挺的身影，赵平乘着滚梯，背对她往上移动，陈钦默默跟上去，靠近以后，两人一前一后扶着滚梯扶手默不作声了很久，陈钦看着他的背影说：“你喜欢琪琪。”

　　赵平的脊背挺得笔直，半晌以后才低声回应：“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钦继续往前走，绕过他，看也没看他继续往前走着，说了一句“她是个好女孩，喜欢她并不能作为伤害她的理由。”

　　这话有点刻薄，陈钦很少会这么侵略性地主动进攻别人，更何况这个人是对陈钦来说最不好招惹的赵平，但这也是少有的一次赵平没有硬气地顶回来，他一声不吭地站在滚梯侧边，低头看着面前的阶梯。

　　回到办公室，陈钦坐到自己的工位上，开始处理起测试组反馈回来的一些问题，问题其实不多，他们组之前就自己完整地测试过脚本和数据，所以她处理起来还算轻松，下班前就早早地完成了工作，她沉思着，思考了很久，最终拨通了田思哲的电话。

　　这是个空气清爽的傍晚，路上行人却很少，街边大大小小热闹的店面亮着各色灯光，玻璃窗那一边的人头攒动，人们热闹地聚集在各个店面里，欢快地说说笑笑。

　　现在是晚上七点钟，陈钦走进一家餐厅，这是一家气氛很好的海盗主题西餐厅，田思哲很贴心地为陈钦点了她爱吃的西班牙海鲜烩饭，可是陈钦只随意吃了一点，田思哲一直尝试去聊他们以前大学时经历的那些事，在以前，陈钦会很乐意同他一起聊这些，可是今天的陈钦的反应有些平淡，田思哲敏感地察觉到她的情绪变化，一直在小心翼翼地更新着话题。

　　终于在某个时刻，田思哲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个设计精巧的小盒子，从桌面推到陈钦面前，上方的暖色灯光温和地撒下来，那个小盒子是绒布材质的，在灯光下散发出柔和朦胧的光泽，可是此刻陈钦却想到了另一个小盒子。

　　“陈钦，我很开心你主动找我，”田思哲说，“你说你喜欢有独立的相处空间，我一直都很尊重你的选择，这也是很多时候我明明很想要找你却选择不主动打扰你的原因。”

　　田思哲柔和的声音像轻飘飘的风一样吹拂过耳畔，而陈钦只静静地看着桌面那个小盒子不说话，她对接下来可能发生的事没有任何准备，同时也完全没有兴趣。

　　“最近我爸已经决定彻底切断理想国的经济支持了，”田思哲顿了顿，接着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们和齐藤的商谈已经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很快就能达成协议了。”

　　“阿哲，”陈钦却只注视着那个小盒子，皱了皱眉头说，“不管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我拜托你不要做。”

　　陈钦田思哲看着她，陈钦的表情很平静，好像无风的死湖，没有一丝波澜。

　　“为什么？”田思哲伸手去打开那个小盒子，重新摆好，放在她面前。

　　周围有些吃客注意到了他们桌上的小盒子和里面闪闪发光璀璨夺目的钻戒，那是一枚设计很精美的秀气的戒指，大家都开始关注着他们的动作。

　　陈钦无奈地问：“我说了不要做，你怎么就不听劝呢？”

　　“陈钦，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这样子？我们经历了这么久的感情，这不是早该发生的事吗？现在理想国已经进入平稳的阶段，我们的事业已经有起色了，难道不是应该考虑我们自己的事了吗？”田思哲停顿一下，看着陈钦的脸，发现今天她没有好好梳理头发，几缕碎发随意地耷拉在脸颊边，投下一层淡淡的阴影，她最近好像憔悴了些，为什么？是因为团队的矛盾吧……思虑及此，田思哲缓和了自己的口气说，“我知道团队最近有些不愉快的问题，可是那些都是小事，公私分明地说，那些事没必要影响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吗？”

　　陈钦盯着那枚闪亮的戒指，她控制不住一直去想那枚粉红色，在栀子的食指上闪烁明亮的戒指，眼前不断浮现包子倒在血泊中的画面。

　　因为理想国的特殊设定，公测期间的玩家只有一个邀请码，唯一一个登陆游戏的身份，那个星空下，包子曾那样感触地告诉她理想国是他的全世界，现在他回不了理想国了，直到公测结束他都回不来了，他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被迫回到让自己讨厌的现实世界了，他还好吗？还有栀子，她怎么会这么随意地对自己的朋友下杀手，她怎么会如此嗜杀残暴，反复无常，那小白呢？小白到底经历了多大的痛苦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小事吗……”陈钦喃喃问道。

　　看着陈钦这样游离的状态，田思哲内心感到一丝紧张不安，却不肯罢休地拿过盒子，站起来走到陈钦面前，跪下来再次递上戒指盒，这一行为惹得周围的人全部看向他们，陈钦坐在位子上怔怔地看着田思哲，她想不明白他怎么会这样，他明明知道自己不喜欢这样高调的事情。

　　“陈钦，我很爱你，从大学到现在，自从第一次见到你，我从没想过除你以外的任何女孩，今年是我们在一起的第七年了，往后余生，我只想和你一起度过，所以，嫁给我好吗？”

　　陈钦听到周围的惊呼艳羡的声音，可是她的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完全不想去想那些，看着田思哲温柔帅气的笑容，他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着自然又恰到好处的弧度。

　　从大学到现在，他好像总是这样游刃有余的样子，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他的样子，那在校园的林荫小道上提到战争中受苦受难的儿童时，他一瞬间展现出来的同情和脆弱的画面就像是陈钦的前世记忆，早已模糊淡去，陈钦听到自己用一种很平静的声音说：“阿哲，我们分手吧。”

　　很奇怪，这就是自己内心的声音，陈钦能感受到有那样一颗稚嫩的种子早早就种在了那里，不需要什么精心呵护，在经历了一场又一场狂暴的风雨后，它自己就默默地茁壮成长了，开出了一朵色彩艳丽的带刺的花，在这一刻从自己的柔软的心底里蔓延出来，划破了内脏和喉管，就这么冲破一切阻碍，刺向无辜的人了，而田思哲，此刻正震惊地看着她，不敢相信自己刚听到的话。

　　周围突然变得很安静，田思哲还是那样单膝跪在那里，笑得很僵硬。

　　“为什么？”田思哲牵强地笑笑问道，“难道就像赵平说的，和小白一样，你也有变心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陈钦皱眉问。

　　“难道不是吗，他说你最近一直都在理想国，还是用的小白的那个账号，陈钦，我不说不代表我不在意，你不觉得自己最近很分心，很过分吗？”

　　换作以前，陈钦绝不会让人如此难堪地下不来台，即便多不愿意，她大概也会先应下来，事后再和他说自己的想法，可是就在当下这一刻，陈钦突然不那么在意了，她不理解为什么之前的自己会那么在乎这些无聊琐事，在经历了那么多那么可怕的事以后，她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无聊并且没有意义。

　　“他什么时候说我变心了？既然你和他接触那么多，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在理想国里加入了鼓励玩家击杀其他人的奖励措施？”

　　在看到田思哲平静且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表情以后，陈钦控制不住自嘲地笑了笑。

　　为什么所有人都这样？为什么所有人都可以明明知道很多事情，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面上摆出一副清清白白的样子？

　　田思哲合上那个盒子，优雅地站起来坐回原来的座位，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陈钦臆想出来的，他贴心地为陈钦盛了一碗海鲜饭，放在她的面前，语重心长地说：“我原本是不知道的，但是我承认，原本的理想国确实有些单调无聊了，虽然赵平和小白没有经过大家的同意就擅自修改了程序，我也知道这是不对的，可是最终效果是好的，陈钦，我们无法否认这就是理想国突然变得火热的原因，齐藤也是那样才看上我们的，对吧？”

　　陈钦仰头喝完了杯中的红酒，抿抿嘴站起来说：“就这样吧，田思哲，我们分手。”

　　然后她拿起包静静地离开了餐厅。

　　陈钦知道了自己不了解田思哲，也许从来都不，以前她自以为是地以为了解他，爱上了被自己误解的他，可是现在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清醒现实而又陌生冷漠，陈钦知道，他大概是对的，理想国需要这样的兴奋剂，这是事实，她改变不了事实，却也可以选择不再接受他，不再接受这个陌生的他。

　　陈钦今年29岁了，女人通常在这个年龄都会被家人催婚，催嫁，而田思哲对于所有女人来说都是完美的伴侣，他举止绅士优雅，内心温柔细腻，会贴心地照看她所有的需求，包括接受陈钦要求有充分的个人空间，以及其他所有的小细节，自从交往以来，田思哲从未勉强过她，永远尊重她的个人意愿。
　　他是个十足的绅士，一个有涵养的好男人，只是陈钦没有办法接受自己从来都误解了他的事实，这整整七年可贵的青春，拒绝了田思哲的求婚，说不痛不难过是假的，陈钦一边走一边想着，眼前一片模糊，脸颊边有真实又炙热的水流流淌的感觉，她深吸一口气裹紧了外套，没命地一直往前走，额头被夜晚的凉风吹得冰凉。

　　陈钦的家人过世的早，也就不用受到通常女人被催婚的烦恼，记忆里她和田思哲肩并肩走过校园林荫道，谈论憧憬着未来，某一时刻他感性的侧脸一直深深印刻在她内心最深处，她不否认自己爱过田思哲，可是突然要求她和这样一个已经变得陌生的男人结婚，对她来说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