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第五十二章 环中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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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即将落山之际，江燕才悠然骑着马抵达军营。在军营门口，她遭遇了叶家军一位都尉的拦截，那都尉低声汇报：“大人，龙武卫的人果然来闹事了。”
江燕心中一阵窃喜，迅速询问：“人都各就各位了没？”
都尉答道：“一切准备就绪，大人。你再不来，我就快拦不住上官大人了。”
“好，速速引路，我倒要看看这些禁军是何方神圣。”
进入帐内，只见壁垒分明。一端是以上官浩为首的多名都卫军将领，他们面色凝重，气氛紧张；另一端则是单羌及其率领三十多名龙武卫，他们面带冷笑，显得桀骜不驯。
江燕向叶家都尉使了个眼色，都尉会意，悄然退下。
上官浩显然被单羌气得不轻，面色铁青，沉默不语。而己方的高级将领们则个个义愤填膺，满面怒容。另一边，单羌粗声粗气地冷笑：“哼，总算来了个能说话的人。”
然而，在说出这句话时，单羌并未表现出丝毫的恭敬，仿佛忘了眼前这位瘦弱俊秀的男子刚被提为三品大员，更忘了他还是个皇亲国戚。不过，这也并不意外，毕竟太子被废，襄王成为皇位的有力竞争者，单羌仗着自己与丞相和襄王的交情，自然没将这个年轻官员放在眼里。
江燕心中暗自窃喜，情报果然准确，眼前的单羌确实是个鲁莽且自大的家伙……看来，他之前已经口无遮拦地得罪了整个都卫军的高级将领们了。
江燕为激怒单羌，故意以平缓而讥讽的语调道：“单将军好威风啊，带着龙武卫的弟兄们来赶场子，下馆子吗？”此言一出，都卫军中爆发出一阵哄笑，而龙武卫众人则面色骤变，愤怒之情溢于言表，与之前进入时的氛围形成了鲜明对比。
单羌性格直率，听到江燕的嘲讽，眼中瞬间燃起熊熊怒火，怒喝道：“奶奶的……你个小白脸，竟敢……讽刺本将军！”
江燕目光一凛，声音铿锵有力，喝道：“大胆！”
这两个字一出，原本喧闹的营地瞬间安静下来，气氛变得剑拔弩张。
单羌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脸色骤变，不知所措。
江燕冷冷地继续道：“单将军见到本官，竟不施军礼，已是不敬；方才又口出狂言，辱骂朝廷命官，更是罪加一等。”她故意提高声音，让这些话传遍整个营地。同时，她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淡雅香气——碧幽香，心底大叫来得正好。
单羌试图辩解，冷笑道：“大人先出口不逊，若大人不满，大可去向丞相大人告状。”他心中暗自冷笑，认为这个无权无势的后生小辈不敢与丞相和二殿下叫板。
这时，那位叶家都尉冷静地插话：“看来单将军心中只有丞相，已忘了吾皇陛下的威仪。”这句话如同锋利的剑刃，直指单羌的软肋，暗示丞相权势滔天，已逾越了君臣之礼。
不等单羌有所反应，江燕已紧逼不舍，厉声道：“单羌你太过放肆，竟敢藐视皇权。”
单羌愕然一愣，怒火欲喷道：“我没有，你诬蔑我。”
江燕不容单羌反驳，厉声喝道：“单将军，你私闯军营大吵大闹在先，辱骂朝廷命官再后，不但不思悔改还敢藐视陛下，你给本官跪下。”
单羌被江燕的强势气势所慑，不自主地后退了几步。众人虽冷眼旁观，但心中却掀起了波澜，惊讶于今日江臣彦的果断与魄力，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单羌颜面扫地。
此时，上官浩见状，立即下令道：“都卫军听令，将这个狂徒拿下！”
都卫军士兵早已气愤填膺，闻令而动，迅速从帐外涌入。
单羌原本欲向江臣彦要回侄子，却不料中了江臣彦的蓄意挑拨。他性格高傲自大，怎肯受此屈辱，当即失去了理智，拔出佩剑，狂吼道：“谁敢动爷爷！”
龙武卫见将军发怒，也纷纷拔出佩刀，护在单羌身旁，他们自恃身份高贵，不愿轻易退让。
江燕瞥了一眼帐外那双清澈的眸子，心中已有计策。她故意先制止了自己的都卫军将领，平静地说道：“单将军，此刻放下武器尚为时不晚，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然而，单羌却狞笑着回应：“江臣彦，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何！”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单羌心中早有盘算，就算真动起来手来，若没有都卫军以外的人在，他事后都能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江燕迅速向叶家将领使了个眼色，那都尉立刻抽出佩刀，在冲突一触即发的临界点，禁军中一龙武卫因慌乱而失控，刀光一闪，劈向了最近的都卫军将领，双方瞬间陷入激战。单羌的手下一个接一个倒下，虽然性命无虞，但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伤。
与此同时，上官浩也和单羌交上了手。江燕冷眼旁观，淡淡地道：“单将军，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请放下武器。”
话音未落，胜负已分。这位昔日的禁军第一猛将，竟被他看不起的上官浩制服，一把长剑横在了单羌的脖颈前。
江燕望着眼前颓败沮丧的单羌，缓缓说道：“单将军，你侄子只是打伤了人，我明日便会将他交由刑部处理。你又何必大动干戈，闹得如此不可开交呢？作为大楚的将军，你竟带头违反军令，还损害了丞相大人的声誉。单将军，你真是糊涂啊。”她边说边露出惋惜的神情。
单羌震惊地失声问道：“什么？”
江燕淡然回应：“单将军，你没有听清楚吗？不过没关系，我现在就与你一同前往丞相府，将此事好好评说一番，看看是谁以下犯上，尊卑不分。”
单羌面容血色尽退，刹那间，他知道，自己是掉进了江臣彦的陷阱里去了。
“众将军听令，”江燕在离开时，向上官浩下达了命令，“今日之事谁敢乱传，动摇我都卫军军心，一切军法处置。”随后，她带着几名将领押着单羌及其侄子，以及一干龙武卫从侧门悄然离去。
“得令！”众人齐声应答，行礼致敬。
楚皇目送着江臣彦远去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深沉的光芒：“看来朕这个八驸马不像传闻那般好欺负。”
楚思晴微微点头，随后木然地问道：“父皇不是还要去欣赏丞相府上的七色海棠花吗？我们今日还要去吗？”
楚皇轻轻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眉头微皱，果断回应：“不必了，摆驾回宫。”
楚思晴看着楚皇略显愤怒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笑意。
江臣彦，你这招真够绝的……
然而，让楚思晴更为惊讶的事情还在后头。当江臣彦押着单羌他们抵达丞相府时，没有找到丞相大人兴师理论，到被丞相之子——刑部郎中严御楚和襄王逮了个正着。在这二人跟前，单羌等人竟然当场改口，诬陷江臣彦在军营里滥用私刑，不仅打伤同僚，还公然羞辱朝廷命官，总之，极尽颠倒黑白之事。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诬陷，江燕露出了一副惊愕失措的表情，而随行的都卫军则个个义愤填膺，百口莫辩的样子。
严御楚和襄王二人心中暗自窃喜，襄王故作惋惜地开口道：“妹婿啊，我向来以为你是个为人正直，秉公执法，没成想，哎，八妹婿怎会如此糊涂啊。”
江燕听罢，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场景似乎与他之前对单羌的讽刺如出一辙。
她冷冷地瞥了襄王一眼，闷哼了一声，没有回应。
严御楚则趁机火上浇油，讽刺道：“江大人身为朝廷命官，竟敢知法犯法，来人，将江臣彦给我拿下！”
话音刚落，一群靖羽军蜂拥而上。
“慢！”江燕挥手制止了他们，平静地回应道：“襄王殿下，微臣就算犯了法，也该由御史台依法处置，朝廷命官犯事，不归刑部管吧。”
襄王微微一愣，但随即又心生一计，阴冷地笑道：“江大人，你可别怪本王不讲情面，还劳烦大人随本王一同面见父皇，一切公论本王会如实上奏给陛下。”
“人人都说二殿下公正无私，今日是微臣僭越了，还请殿下在陛下面前为臣美言几句，微臣万分后悔啊。”江燕故作懊悔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后悔的神情，，就差捶胸顿足了：襄王心中冷笑连连：江臣彦啊江臣彦，没想到你竟如此不堪一击，我本以为你是个难缠的对手，现在看来，你不过是只纸老虎罢了。可惜啊，你跟错了主子，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随后，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前往皇宫。
在襄王等人得意洋洋之际，江燕的嘴角却挂着一丝高深莫测的微笑。
在紫宸宫东殿，楚皇正召集了丞相严魁、尚书令王墨如、门下侍中苏鹤颜、中书令阮中云、御史大夫萧直、安太师、何太尉、孟将军等朝中要臣共同欣赏楚思晴和叶翎汐的舞剑表演。
表演正酣时，陆杭神色凝重地入内禀报，称襄王有要事面奏，众人皆感意外。
唯有楚思晴和叶翎汐二人相视一笑，显然心中早有定数。
楚皇面无表情地挥了挥手，淡淡地说了声：“宣”。
这时，襄王和严御楚昂首阔步进入大殿，身后紧随着江燕和单羌。
单羌一见楚皇，立刻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哭诉道：“陛下，请您为老臣做主啊！”说完，他还在众官员面前上演了一出冤屈戏码，不仅恶人先告状，还添油加醋地诬陷江臣彦私用军法、辱骂下属、殴打自己。
楚皇冷冷地看着单羌做作的表演，转向江臣彦问道：“爱卿，对此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江燕一改之前在丞相府唯唯诺诺的模样，恭敬地行了君臣之礼后，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道来。然后她坚定地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单将军执意颠倒黑白，微臣无话可说。但有一点，即便是死，微臣也要冒死谏言。”
楚皇尚未回应，襄王此时却大声喝道：“大胆江臣彦，竟敢在此妖言惑众，来人啊……”
一句话出口，便让在场的官员们纷纷皱起了眉头。襄王近来愈发嚣张，楚皇尚未表态，他却先声夺人，还真当自己是未来太子。
楚思晴眼底闪过一丝寒意，淡淡地打断道：“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二哥便如此急不可耐，这似乎不太符合您一贯的谦谦君子之风。”
“我……”襄王一时语塞。
楚皇则不予理会，转向江燕，平静地说：“玄儿，你先坐下。爱卿，你继续说。”
江燕锐利的目光扫过众臣，从容不迫地问道：“谢陛下恩典，我想请问萧御史，若有人违反军法，做出伤人放火、□□妇女之事，我身为其将军，是否有权将其带至军营，执行军法。”
萧御史捋了捋胡须，沉稳地回应：“确实，若有人犯了军法，除了刑部，当地军营的长官也有权进行惩治。”
江臣彦点头致谢，接着转向孟将军，问道：“孟将军，您认为军队中最重要的是什么？”
孟将军沉吟片刻，沉声道：“军队中，最注重严守军纪。”
“好，好一个严守军纪！”江燕高声赞叹。
中书令见状，皱眉催促道：“江大人，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江燕微微一笑，转向这位襄王岳丈，缓缓道：“我大楚自陛下振兴以来已二十余年，各地军队皆秉承军令如山，捍卫我大楚疆土。今日，单将军公然以下犯上，若我视而不见，此事一旦传开，对军心影响谁能负责。秉守尊卑之序，故能上令下行，将士用命，使我大楚在战场上纵横驰骋，称雄天下。然而，今日单将军却在我营中大放厥词，以下犯上，甚至引发禁军与都卫军将领拔刀相向。试问，如此之下，我大楚如何能够安邦定国，如何能够抵御四方之敌！”说到最后两句，江燕的语气变得严肃而庄重。
“你诬蔑我！”单羌厉声喝叱。
“我诬蔑你？单大人在我军营做过什么，自己心里最清楚。”江燕目光冷冽，直视单羌。
严御楚在旁幸灾乐祸地嘲讽：“都卫军营，那还不是你江臣彦一个人说了算。”他和单羌怀了一样的心思，只要没有都卫军以外的人在场，任凭江臣彦再怎样口若悬河，舌灿莲花都没有用。
“那单将军说江大人辱骂下属，重伤同僚，是否也是你严大人一个人说了算。”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插入。
一直保持沉默的严魁此时站起身来，打断了还想继续争辩的严御楚。“郡主所言极是，犬子确实鲁莽，混账东西，哪有你插嘴的份，还不给我退下！”说完，他连忙转向那位蓝衣美女，躬身请罪。
“陛下此事应当是单将军和江大人之间产生了误会。单将军可能是一时受到小人挑唆，才冒犯了江大人。人人皆知禁军是陛下的皇家军团，之中怕是有些人眼红单将军得陛下荣宠，故此借机陷害将军，使得将军和江大人之间产生误会，还请陛下明察秋毫。”严魁跪在地上，沉声陈述。
这句话表面上是在为单羌开脱罪名，实则还是暗讽江臣彦故意栽赃陷害。
而这时，楚皇依旧面无表情，没有表态。襄王察言观色，急忙向自己的党羽使眼色，准备让他们附和丞相的话。
然而，楚思晴的声音却冷冷地响起：“丞相此言何意？‘有些人’指的究竟是谁？哼，今日在江大人的军营里，单将军的威风可是无人能及，连父皇和我都看得目瞪口呆。单将军，您不是还仗着有丞相大人的撑腰，叫嚣着要江大人陪您去评理吗？”
楚思晴此言一出，众官员纷纷大惊。单羌心中惊恐，冷汗直流，颤抖着声音问：“你……你怎么会知道？”此言一出，犹如晴天霹雳，激起千层巨浪，众人哗然。
“哼，我怎么知道？”楚思晴妙目生冷，字字如冰，“若非父皇英明，微服私访了都卫军营，今日我们还看不到单羌大人如何张扬跋扈、陷害忠良、欺君罔上、颠倒是非。”她的语气虽然冷静，但其中透出的寒意却令人不寒而栗。
单羌惊恐万分，颤抖着声音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这时，楚皇终于打破了沉默，声音低沉而坚定：“单羌以下犯上在先，诬蔑忠良在后，加上罪犯欺君，如此骄纵狂妄，狭隘卑劣，毁我大楚军誉之人，若不严惩，我大楚军威何在！来人，将单羌打入天牢，待三司会审后定夺。其余帮凶，一律革职，永世不得入伍。襄王与严御楚，是非不分，黑白不明，两人均官降一级，俸禄减半。龙武卫中郎将一职，由上官浩兼任。至于江臣彦……”楚皇稍稍停顿，目光落在江臣彦身上，“江臣彦刚正不阿，治军严明，朕特加封你为太子少詹事。”
“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江臣彦恭敬地领旨。
此言一出，众官震惊，连严魁也失去了往日的镇定，茫然地站了起来。
“父皇三思！”“陛下三思！”反对的声音此起彼伏。
“父皇英明！”“陛下英明！”赞同的声音也同样响亮。
楚皇猛地站起，声音冷峻：“此事已决，无需再议。退朝！”
众人连忙再次跪倒。
太子少詹事，这是什么情况，太子之位至今悬空，太子詹事却有了人选，难道太子是……？
跪着的官员纷纷疑惑丛生，看来夺嫡之风不是向着一边倒啊。
明日早朝，这个消息注定将如巨石投入湖面，掀起朝堂的惊涛骇浪。
江燕望着丞相那张灰败的面庞，严御楚那呲目欲裂的愤怒神情，以及襄王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心中不禁庆幸。若非楚皇早已对单羌的所作所为心生忌惮，若非那三人自作聪明反咬一口，今日的局面，恐怕难以如此顺利地达到效果。
这一切，皆是江燕与叶翎汐精心策划的局。起初，江燕将单威关押在军营，只为替陆杭开脱殴打单威的罪名，若是刑部查证，也可以说是军法处置。后来，从楚倾烟那里得知楚皇将微服私访都卫军营，江燕的脑海中便诞生了一个大胆的计划。
她首先指示叶翎汐的手下，当夜就将单威被扣押的消息传递给易怒的单羌，并添油加醋地告诉他，单威被滥用私刑，性命垂危。利用单羌的冲动、狂妄和救侄心切，将他牵扯进来。果然，单羌中计，次日便气势汹汹地前来兴师问罪。
江燕又故意激怒单羌，使其犯下以下犯上、公然挑衅的大罪，这一切恰好被皇帝亲眼目睹。随后，江燕又让叶翎汐联合楚思晴以赏花论酒为名，将一干大臣召集到宫中，自己则押着单羌前往丞相府，看似寻求公道。她巧妙地利用单羌急于脱罪的心理、严御楚的刚愎自用和襄王的阴险无耻，让三人狼狈为奸，诬陷自己。等到他们闹到皇帝这来后，自己只需慷慨激昂一番，就能建立自己严守军纪的形象，顺带打击丞相等人的威信。最终，在九公主的帮助下，自己不仅成功洗清了冤屈，还将单羌逼入绝境。
在这个布局之内，最奥妙的则是，所有人都会认为是江臣彦在谨遵军令的时候被人反咬一口，若非陛下微服私访，那么今日遭殃的就是他，根本没人料到这种种巧合皆是经过算计。
叶翎汐说得对，江燕是变了，不止变得多事了，也变得攻于心计了。
但她不会后悔，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保护自己所爱之人。
哪怕是沾满鲜血，哪怕是满身污泥。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五十二章 环中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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