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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二十五章 回忆之门(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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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江燕环抱着小汐急速奔回药王谷时,原本夕阳晚霞的天空突然变得黑云滚滚,狂风怒舞,雷声轰鸣。方圆百里被一片灰蒙蒙的暮色笼罩,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将幽深的小道照亮如白昼。
江燕心中一紧,意识到即将迎来一场倾盆大雨。她连忙催促马匹加速前行,而此时怀中的小汐却微微颤抖了两下,抬头望向天空,眉头紧锁。
“看这架势,是要下大雨了。该死,早知道应该先卜一卦的。”江燕有些自责地嘟囔着,同时向怀中的蓝衣少女道歉,“汐儿,对不起,早知道就不该拖你出来。”
小汐淡淡地回应道:“快点找一个避雨的地方。”
江燕应了一声,一边催促马匹加速,一边四处张望,寻找可以躲避风雨的洞穴或寺庙。然而,就在这时,“哗啦啦!”大雨如注,狂风肆虐,山路瞬间变得泥泞不堪。两人一马在狂风暴雨中狼狈地飞奔,如同落汤鸡一般。
小汐浑身湿透,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接连打了几个喷嚏。看到小汐这样,江燕心中内疚更甚,她紧紧环抱着有些发抖的少女,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为她驱寒。然而,此刻两人都浑身湿透,紧贴在一起,反而有种黏糊糊的感觉,让江燕感到有些尴尬。
两人运气还算不错,在回程的路上,江燕终于找到了一所破旧的庙宇。庙宇的木门半掩着,红漆已经斑驳脱落,虽然显得有些残破,但内部却相对干燥。江燕迅速将马匹拴在破庙外的屋檐下,然后四处搜寻,将所有能找到的干燥木头和干草堆积在一起。
她又在庙内的佛像旁找到了一些可以用来点火的引火物,小心翼翼地吹了几口气,终于将几根还未完全烧尽的灯烛点燃。微弱的火光在庙宇中摇曳,为这原本阴森的空间带来了一丝温暖和光明。
此时的小汐脸色苍白,由于淋湿了衣服,她冷得瑟瑟发抖,蜷缩在角落里。江燕见状心中更加愧疚,她迅速在蓝衣少女旁边生起了一堆火,然后脱下自己湿漉漉的外衣,露出里面贴身的小锦衣。接着,她将外衣架在树枝搭建的简易架子上,让火烘烤着,希望能尽快将衣服烘干。
“汐儿,快点脱下外衣,不然你会生病的。”江燕望着蓝衣少女,她的衣服还湿漉漉的,紧贴着那玲珑有致的身躯,让她感到有些担忧。
蓝衣少女心中“砰砰”乱跳,脸上滚烫之极,有些迟疑地脱着蓝色的长衫,也学着江燕将外衣在火堆旁烘烤。但是那莲藕般的玉臂娇臀,玉足雪肤就这么暴露在空气中,着实让这个冰冷少女一阵尴尬和羞涩。特别是看到江燕直勾勾的眼神,更让小汐有种紧张感。“看什么看。”蓝衣少女满脸羞涩,有些娇嗔道,那火堆将她的脸颊照印的通红通红。
被小汐呵斥后,江燕如梦初醒,心中懊恼不已。她意识到自己竟然对同为女子的师妹产生了惊艳的感觉,这让她感到有些羞愧。于是,她赶紧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低头烤着衣衫,不敢再往旁边瞧去。
外面的雨渐渐停了,只听到滴滴答答的声响。江燕觉得衣衫差不多烤干了,便抬头准备叫旁边的少女穿起来。然而,她却看到小汐脸色苍白,手压着心脏,豆大的汗珠从她的绝色容颜上滑落,紧皱的眉头显示出她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汐儿,汐儿,你怎么了?”江燕大吃一惊,连忙起身把小汐抱在怀里,捧起她的右臂为她诊脉。她发现小汐的心肺极弱,随时都有停止的可能。江燕心中大惊,赶紧扶住小汐,按住她的后背,为她输送柔和的真气以护住她的心脉。
过了一会儿,小汐渐渐苏醒过来,她倒在江燕怀里,挣扎着想要爬起身来。江燕紧紧扣住她,不让她动弹,悲伤地问道:“你这心悸的毛病患了几年了?”
“从我出生到现在。”蓝衣少女淡淡地回答着,仿佛这种病痛对她来说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江燕听到这个回答,心中如被巨石压住一般,呼吸窒堵。一种强烈的心疼和酸涩感像万千虫蚁噬咬着自己的内心。
她终于明白,小汐的冷淡和拼命练功,都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命。
“为什么不告诉我。”江燕有些愤怒地望着汐儿,和她整整相处了一年,难道自己就这么不值得她信任吗?
“我好像没有要告诉你的必要。”蓝衣少女强压住来自心脏的隐隐作痛,只是冷冷道,连眼神都变得冰冷无比。
江燕的怒意更加炽烈。她质问道:“没有必要?你说没有必要?如果你早告诉我,我就不会拉你出来让你淋雨,如果你早告诉我,我就不会惹你生气让你情绪激动,如果你早告诉我,我就会……”她的声音渐渐低沉,眼中闪过一丝懊悔和自责。她终于明白,自己是多么在乎眼前这个喜欢装坚强、装冰冷的少女。
小汐只是微微颤抖了下,不执一言。
“如果你早说,我就会用我所有的时间都来陪你。”江燕幽幽地说着,紧紧抱住眼前的女子。
蓝衣少女任由她紧紧抱住,第一次,她感觉生命是那么的美好,因为一切有她。
“汐儿,快点把药喝了。”
“嗯。”
“汐儿,不要再练剑了,你该休息一下了,我吹笛子给你听好吗?”
“不要,难听死了。”
“汐儿,我将紫菁玉荣膏炼制出来了,你每天服三次,可助你稳住心脉。”
“你可以不用这样管我的。”
“汐儿,不要再看书了,乖乖躺好,我念给你听。”
“不要。”
“汐儿,你说大师兄到底喜不喜欢我?”
“自己去问他。”
“汐儿,我会治好你的。”
“……”
药王谷内总可以看见一位白衣少女喋喋不休的样子,而在她的身旁永远有一个沉默寡言的蓝衣姑娘。
“汐儿,记得要按时服药,练功前喝点玉荣蜜浆以防寒气侵入。还有,睡觉时别忘了点上碧幽草,能助你宁心静神。还有还有……”江燕在即将返回杭城的时刻,又一次细心叮嘱着蓝衣少女。
蓝衣姑娘被她这样反复叮嘱,感到有些头疼,无奈地问:“还有什么?”
江燕咧开嘴笑了笑,伸出双臂紧紧抱住小汐,贴近她的耳垂轻声说:“还有就是,你不可以死,不然我会追到阴间去的,等我回来。”
蓝衣姑娘浑身一震,内心如波涛汹涌,再也无法维持之前的冷漠。眼眶微微湿润,望着江燕的白色背影,心中涌起一种强烈的辛酸和不舍。
“燕师妹对你真的很好。”一旁的青衣少年望着远方的背影,神情复杂地对身旁的少女说,话语间竟流露出几分嫉妒。
“她对你也很好。”蓝衣少女淡淡地回答那青衣少年,眼神却始终紧盯着出谷的道路,没有将视线转移到那俊朗男子的脸上。
然而,当江燕满心欢喜地归来时,一切都变了。
蓝衣少女不仅对她态度冷漠,还黏上了大师兄,甚至在江燕面前故意和他亲近。江燕震惊不已,不明白为什么那张熟悉的面孔会让她感到如此陌生。她不敢相信短短数月,小汐竟然和她变得如此疏远。那种被她冷漠对待所带来的心痛,竟然远超过师兄被夺走的痛苦。
“为什么,汐儿,为什么你对我如此残忍?”江燕心痛地质问着那冷若冰霜的少女。
“你在自作多情什么?师兄只视你为同门,若再纠缠,休怪我无情。”蓝衣少女只是冷冷地回应,那种漠然的语气让江燕第一次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意,仿佛被推进了千年冰封的深渊。
“对,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舒河是你的,我不会和你抢。从今以后,我们再无瓜葛。”江燕决绝地说着,头也不回地奔出了药王谷。
当晚,江燕将少女送给她的碧玉笛埋在树下,就像埋葬她与那少女的情感一般,深深地掩埋起来。
在两人决裂之后,江燕毅然决定前往三湘走走。
药王没有阻止她,任由她踏上了这段旅程,而这一去,竟成了永别。
即使在江燕奇迹般地生还后,她也没有再回到药王谷。因为她无法面对那个能牵动她所有思绪的女子,那个让她心碎的女子。
一阵微风吹过,将江燕从回忆中唤醒。她轻轻抚摸着那支晶莹剔透的碧玉笛,将它插入腰间,低声呢喃:“汐儿,你对我究竟是无情,还是有情。”
那一刻,江燕便已痴了。
第二日清晨,楚家两姐妹早早起床,远远地便听到“唰唰”、“碰碰”的声响。楚思晴连忙扶着楚倾烟走出门口,循声而去。
只见江燕正在剑舞坪上挥舞着长剑与她的师兄舒河对练。两柄长剑锋利无匹,银光闪烁,人影疾闪,交替飞跃。漫天花瓣飘落,为这场激烈的剑斗增添了一抹温柔。
然而,今日的江燕似乎是在发泄着什么,剑锋异常诡异,气势张狂。青衣男子舒河数次想要寻机反击,都被江臣彦凌厉的剑气所压制。
“师弟,我认输。”青衣男子突然跃上青石高台,语气复杂地说道。
“师兄,今日是师弟放肆了。”江燕淡淡地说着,眼神却有些迷离,仿佛心事重重。
舒河看着目光涣散的江燕,心中惊讶不已,不明白为何今日江燕出剑如此疯狂。然而,他的视线很快就被江燕腰间那支晶莹剔透的碧玉笛所吸引,顿时恍然大悟。
“师兄,我有点累,下次再陪你练剑。”江燕的语气中充满了颓废和伤感。说完,她转身走向自己的屋内,连看到楚思晴她们也只是礼貌地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向自己的竹屋。
“他这是怎么了?”楚思晴看着江臣彦远去的背影,惊讶地问站在一旁的舒河。
舒河只是静静地看着两个眉头紧蹙的女子,微微摇了摇头,叹息道:“让她好好静静吧,她需要一个人的答案。”
“谁的答案?”一旁沉默的楚倾烟也忍不住问道。刚才擦身而过的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驸马的悲伤和沮丧。
舒河望着那白衣如仙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低声道:“一个谁也替代不了的人。”随后,他陷入了沉默,不再言语。
而江燕精神恍惚地独自走回竹舍时,突然感觉脑后传来一阵剧痛,她痛呼出声,转身却不见有人。这让她心中一寒,大白天的,难道真有这么邪门的事?当她摸摸鼻子再次转身时,一张放大的、清晰的脸庞近在咫尺。
江燕被吓得跳了好几步,定睛一看,原来是一个衣衫褴褛、胡子拉碴的中年男子,正笑眯眯地望着她。
“师父!”江燕惊喜地大叫起来,声音中充满了诧异和欣喜。
“丫头,你终于回神了。”中年男子摇了摇头,有些戏谑地看着她,“刚才和舒儿打得不是很凌厉畅快吗,怎么警觉性那么低?”
江燕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师父,抗议道:“药王要躲起来偷袭人,谁会发觉?”她的面容上露出了明显的鄙视之情。
然而,她的师父对她的不屑却并没有露出丝毫不悦,反而哈哈大笑起来:“哟哟哟,成为驸马了,身份尊贵了,看不起我这糟老头了。”
江燕没好气地望着自己的师父,神秘地一笑:“师父很羡慕我当驸马吗?改天,我去瞧瞧,看看楚皇有什么姐姐妹妹的,让师父也当个长公主的驸马,好不好?放心,师娘那……我去说。”
“宝贝徒弟,就当我什么都没说,你可别在你师娘面前嚼舌根。”中年男子马上换上了一副讨好的表情,哪里还有一代宗师的风范。
“师父,大师兄不是说你在闭关修炼吗?你怎么那么快就闻风而来,难道你属狗,有狗鼻子?”江燕继续调侃着自己的师父。
药王舒斐吹胡子瞪眼,一脸愤慨,“你……你这混账东西,这么久不见了,还是这么没大没小!”
“嘿嘿,我这不是跟你学的嘛。”江燕此刻心情显然很好,一副“误入歧途,交师不慎”的模样。
“丫头,现在心情好点了吧?刚才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为师很是痛心啊!”舒斐装作痛心疾首的样子,逗得江燕朗声大笑。
江燕心中十分感动,她知道师父是在用这种方式来减轻她心中的郁闷和伤感。“师父,我好想你……”江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扑入师父的怀抱,痛哭起来。
“好了,好了,丫头,你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不羞啊,快告诉师父,你这两年都是怎么过来的。”中年男子突然收起了滑稽疯癫的一面,温柔地安慰着怀中的徒弟,视她如亲女儿一般。
江燕抽泣着,将自己从三湘跌下悬崖,到被人救起并疗伤,从家中遭遇变故,到决定化作男儿身考试,从高中状元到已当上驸马,桩桩件件都细细数来。这些经历,对她来说都如同昨日之事,历历在目。
在江燕心中,师父的地位就像另一个父亲一样重要,甚至可以说,师父比她的亲生父亲更加了解她。因此,她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过去和盘托出,希望能得到师父的指引。
“苦了你了,丫头。可是你个没良心的东西,为什么在生还后不回谷中?你可知,我和你师娘,还有舒儿,对你的失踪是多么担心,冰丫头差点就一命呜呼了。你说,你该不该打?”舒斐摇了摇头,手举着,作势要打下来,却终究没有落下。
江燕眼眶通红,哽咽道:“是燕儿不孝,让师父师娘担心了。”
“你还知道,你个丫头,终究是长大了。”舒斐摸了摸江燕的头,感叹道。
“师父,待会你看到两位公主时,可千万不要再喊我丫头。江燕已经死了,活着的,是一个叫江臣彦的男子。你只需记得,江燕和江臣彦都是你的弟子,在这一同学艺。”江燕淡淡地说着,眼神已经恢复了清明。
舒斐点了点头,他凝视了江燕许久,喃喃问道:“你真的要报仇吗?”
“师父,我不能让我爹不明不白地死了。”江燕蓦地悲从心来,热血上涌地回答。
“冤冤相报何时了,江刺史泉下有知,一定不希望你沦落成为一个沾满鲜血的人。”舒斐知她心中痛苦,疼惜地劝道。
“师父,你不要再劝我了,父亲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沾上我父亲血的人,哪怕他高高在上。”江燕冷冷地道,第一次,俊雅的面容显得有些狰狞。
“丫头……”舒斐望着自己的宝贝徒弟如此坚定,心中震荡难过,但也无可奈何,只期望她的徒弟不要丢掉善良的内心,能在最后找回最初的自己。
一时间,师徒二人都沉浸在一种沉默之中。
煦暖的阳光照耀着点点花蕊,微风仍旧轻柔地抚弄着谷中的一切,漫天彩絮纷飞,洋洋洒洒四处飘散。一切都没变,一切又仿佛都变了。
时光飞逝,景物如旧,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