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花辞》谷雨白路

180、吾以痴情换真心（2）

　　叶魁勒紧缰绳快走几步，贴紧马车，用气声，道：“有一句话叫祸不及妻儿。”
　　“那她是你的妻子吗？对付你我可能要费一番功夫。但是对付一个卖酒的小寡妇办法还是很多的。让你们一辈子相望不相见，相见不相守！我看把她嫁给谁都不如嫁给你父亲，做你的姨娘来得解恨！”
　　不等叶魁说话，仙珠一甩手，帘子便飘飘摇摇放了下来。
　　半晌之后，车外传来“咚咚”地敲击声。
　　叶魁在车外没脾气地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算我怕了你。姑奶奶，你想干什么？”
　　“带我去聚魂塔。”
　　“这可不行。沈祁阳领着人马正往聚魂塔赶。你去不是添乱。再说，也帮不上忙。你难道还能冲过沈祁阳的人马？”
　　“我不会妨碍，就想去看看。”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等抓到了驰睿，你再去求皇上，自可以去天牢看他。”
　　听到这挖苦的话，车厢传来一声冷哼。叶魁也觉得自己失言，试探性地叫了几声，仙珠都不理他。把他急得上蹿下跳。是真怕他把杏娘嫁给他父亲。
　　“行行行。伸头一刀，缩头一刀。我带你去聚魂塔。事先说好，远远的看，不能靠近。”
　　“这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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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乱葬岗在京师的西边，也是应了归西的西这个方位。
　　在过去这里并不是乱葬岗，三十年前的十王叛乱，宣武病变，几位亲王在逃出帝京时在这里被拦下。连其妻儿几百余人，老弱妇孺均被堵在巷子中斩杀，一时间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没有人敢为他们收尸，任由尸体腐败。一些被野狗叼走，一些被秃鹰啄食。
　　出了这样的事，原来住在这里的人纷纷外迁。
　　久而久之，这片地方就没有人敢来。没有人烟，树木一长，阴气又重，白日里也阴森森的。
　　出了几桩异事后，更加人心惶惶。为了安抚阴魂，镇魂破灾，十余年前西岭寺的僧人在这修了一座佛塔。名曰聚魂。也有人称之为招魂。
　　谁也想不到，驰睿会躲到这里。

　　聚魂塔高七层，每层三丈，每层有窗。和平日黑洞洞的窗口蔚然不同。今日每扇窗口后，均熊熊燃烧着火把。把整座聚魂塔照得通明透亮。
　　不仅是沈祁阳和他的部将看见这火炬样的聚魂塔。就是京师里的百姓也都看见，他们抬头遥看，议论纷纷。有人说这是亡魂显灵，有人说这是乱臣忤逆。
　　街面上看热闹的人越聚越多，胆子大的自然靠得近一些，胆子小的就离得远一点，无一例外的都在翘首以待。
　　沈祁阳带足了人马，把聚魂塔里三层外三层围得水泄不通。
　　驰睿站在七层塔顶，迎着猎猎狂风。好不容易啊，等了三天，终于看到沈家军的战旗。
　　他哈哈大笑，站在窗口喊道：“沈祁阳，来抓我啊！亲手活捉了本王，在你的军功簿上又可添写一笔。又可向那贱民的儿子邀功请赏去了！我可怜你啊，出身名门，却要跪那贱种，称他为陛下！”
　　“大胆！敢污蔑皇上！”沈祁阳拔出箭，向着驰睿就是一箭。驰睿不移不躲，生生受了。
　　他像不知疼痛一样，把射到肩膀上的箭矢折断。继续高喊道：“天下的百姓听我言，本王是皇长子，先帝嫡亲的皇子。却被奸佞小人，夺权篡位！今日我要骂尽这个无良的世道，骂尽天下耳聋眼盲的无心人！他们睁眼说瞎话，指鹿为马，认贼作父！弄得天下臣不臣，君不君！”

　　驰睿站在顺风口，声音飘得极远。看热闹的百姓听得一清二楚。
　　“射箭，射箭——把这个逆臣贼子给我射下来！”
　　沈祁阳气得乱颤，令人立刻放箭，必要在引起大骚乱前要驰睿闭嘴。
　　密集的箭矢向着塔上飞去，驰睿闪身躲进塔中，仍不忘骂骂咧咧。
　　“唐有李世民玄武病变，杀兄长，弑幼弟，逼父退位。现有计弘毅，谋权篡位，逼兄杀弟！都是一样的狼子野心，一样的罪臣逆子！这样的人配做皇帝么？这样的人理应人人得而诛之！”
　　沈祁阳拽起马鞭，狠抽几鞭子，高嚷：“给我冲！不必留活口，杀——”
　　“杀——杀——”
　　鼓声累累，势如破竹。
　　沈祁阳冲到塔底才发现情势不妙。塔底被草料和枯柴堆满了，根本进不去。草料上还浇上了热油。塔里面各处都点着明灯和蜡烛。要是冒然进去，稍微触得一点火苗，整个塔就会像篝火一样烧起来！
　　今晚还是刮得西北风，火势一起，连着周围的几条街巷都要遭殃。
　　“大人，里面还有火药！”
　　沈祁阳大惊失色，“大家快退，退到风口的上方——”
　　“哈哈，哈哈哈。”驰睿重新站到窗口，故意把手里的火把一扬，一点火星子溅下来。
　　激得塔底下的沈祁阳脸色大变，拽着马匹向后跑了几百米远。
　　“沈祁阳，你是孬种啊！跑那么快，是火烧你屁股了吗？哈哈，哈哈哈。”
　　沈祁阳破口大骂：“我是孬种，你躲在上面算什么英雄好汉！有种给我下来！”
　　“我才不下来。这边风景独好。”驰睿举着火把，迎风向着浩瀚的天空，大声笑道：“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我这一生行到此，是山穷水尽，但我不后悔！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死时有这么多人给我陪葬，特别是有你沈祁阳，值了！值了！”
　　沈祁阳也曾领过兵，打过战。深知火药的威力，如若驰睿下了狠手，非把聚魂塔炸得四分五裂不可。
　　他现在靠得这么近，小命休矣啊。
　　“退退！快退！”
　　看到将帅带头往回跑去，士兵顿时阵脚大乱。所有人只顾自己逃命，但还有街面上看热闹的百姓。
　　一时间，当兵的，不当兵的，前进的，后退的，看热闹的，不看热闹的在街上挤成一团糟。

　　叶魁把马车停在离聚魂塔半里的地方，死活不肯靠近。
　　军人的知觉，让他嗅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他琢磨，沈祁阳这是在干什么？
　　抓钦犯，悄悄就好，弄这么大阵仗，街面上全是人。
　　再看，聚魂塔宛如琉璃塔一样被火光耀得透明。还有——
　　仙珠撩开车帘，看到站在塔上的驰睿。急得跳下车，冲这塔上大喊，“驰睿，驰睿！”
　　叶魁一把将仙珠拖住，“你不能过去！”
　　仙珠心里着急死，“驰睿这是要干嘛？”她声嘶力竭，向着聚魂塔嘶吼，“驰睿，你快下来，下来啊——叶魁，你带我走近一点。我去劝他下来！”
　　“哎，仙珠，你没看到吗？这塔像火把一样，肯定早有机关。你过去就是死！”
　　“死我也要过去！”
　　“那除非是我先死！”
　　仙珠无奈，只能向着驰睿拼命摇动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