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选秀生涯（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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综艺剧本这个活计，看起来简单，实际操作起来还是有很大难度的。
尤其是对于没有什么背景的素人而言，拿着经纪人给的几个人设关键词，多半只能表现出脸谱化的关键词，而做不成一个饱满完整的人设——幸好还有编剧和后期剪辑替他们挽尊，如果脱离了编剧给的剧本、人设、故事线，后期可以东拼西凑，用别的片段来填补空档。
“你整体表现还可以，就是看起来有些紧张。”陈姐在节目录制中途出现在后台，把结束了个人表演的温齐叫到一旁，示意他关掉麦克风说话。
温齐一愣，“我看起来紧张吗？”
他刚刚battle完两场街舞，额前亮晶晶的全是汗湿的印迹，不过他神情不显疲累，反而光彩熠熠，精气神十足，看起来又轻松又自信，丝毫没有半点紧绷的感觉。
陈姐很满意他在台上的表现，尤其是作为素人选手，他在镜头前的表现力在这群练习生里算是顶尖的。她不免后悔自己的失策——这样的练习生，出道的第一个节目就拿到祭天剧本实在是太可惜了。
好苗子值得多花点心思。
她猜测温齐是考虑到人设剧本的要求，长时间保持冷淡的状态，于是她点拨了几句，“我看你整个录制期间都没什么情绪变化，之后的录制你可以多笑一笑。”
“但我不是……”温齐有些疑惑，他从陈姐那边拿到的故事线和人设都是要求他保持一个冷漠几乎不近人情的形象。
陈姐飞快地环视了一番四周，见其他人都离他们有几米距离，她才压低了声音，轻声迅速地说：“不要把剧本人设当作全部，它只是你要表现的百分之九十，剩下的百分之十要做出反差、作为衬托，知道吗？”她清了清嗓子，稍微提高了声音，“刚刚表现得不错，保持现在的状态，不用太紧张。”
温齐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淡淡地点头，答应道：“好，我明白了，谢谢陈姐。”
两人的对话很简短，还来不及引人注目，便已经结束了，只有几个同样签了陈姐的练习生多往他们这边看了几眼。
温齐在后台化妆师那里简单地补了一下被汗水浸透的舞台妆，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避开摄影机，回到了舞台最顶端的座位上。途中他经过了那几个候场的练习生旁边，视线扫过那几张脸，温齐莫名觉得其中一张脸有些面熟，那个人甚至还对他微笑打了个招呼，他却记不起来是谁。
算了，当做不认识吧。
他快步和那几人擦肩而过。
直到他离开后台，消失在这几人的视线范围之内，他们才有些忿忿地抱怨：
“什么人啊？拽成这样……”
“有啥好气的，他不是一直都不搭理其他人的吗？”
“纪哥跟他打招呼都不理，一点礼貌都没有。”
何文纪就是刚才打招呼的那位，其他人说着为他打抱不平的话，他反而好脾气地笑了笑，“我们平时和他没说过话，认不出来也是有可能的。”
忽然有一个练习生说道：“不过他确实厉害，而且陈姐特地来了趟后台找他说话，应该还挺看重他的，估计他这次出道稳了。”
旁边几个不是撇嘴，就是看向录制内场的方向，嘴上说着“不一定吧”，实际上内心都不约而同地认可了这个事实。
只有何文纪低头摆弄手腕上的扑克造型装饰，脸上笑容淡淡的，眼中情绪莫测。
他观察温齐很久了。
他知道温齐的个人能力出色、舞台经验几乎是他们这些人里最丰富的，但他也知道，温齐似乎对出道这件事并不热衷，除了正常训练和跑龙套的商演，所有的饭局或者酒会，他一概都没有去过。
这次的自制选秀综艺，温齐是最后几天才出现在集训课上的，其他人早在一个星期前就排好了首次录制的节目，只有温齐是临时编排的舞台。
何文纪原本猜测，温齐是被陈姐叫来走个过场的，但看起来，陈姐或许有别的安排了。
又等了几分钟，工作人员指示下一组学员上场。
何文纪调整了一下表情，面带微笑，迈着轻松的步伐，迎着舞台灯光向外走去。
节目入场和个人表演录制结束，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导师先行离场，导演指挥着现场的练习生们补拍了几个集体镜头，又是欢呼又是雀跃的，可惜拍摄时间过久，练习生们疲惫不堪，幸好化妆师把每个人的妆都化得气色极好，从镜头里看的成品倒还不错。
练习生们依次离场。
暂定的A班练习生们因为站得高，离开的次序靠后。温齐是最后一个走下楼梯的人，走到B班，也就是第四层台阶，最下层的几十个座位空空荡荡。
但最靠近楼梯的位置上，有一个人站在那，仰头往楼梯上方看。
当大多数人都勾肩搭背地离开录制现场时，这个停留在原地的人看起来显得有些突兀。
温齐忍不住打量了他一眼。
他的第一反应是，他记得这身服装，这人刚才表演时还捎带了一小段魔术表演，舞台效果很精彩。
随即他的视线飘过这人的脸，心中不免升起疑惑，好像……看着有点眼熟？
他认识我吗？
看着的确有点面熟，但温齐无论如何都想不起这人是谁。
正思索间，那人冲着他笑了笑，扬起手打了个招呼，“嗨。”
温齐指了指自己，“你在等我？”
对方点头。
这下他更困惑了，“……你是？”
对方一怔，又无奈地笑了起来，“我是何文纪，之前在舞蹈室，我们打过招呼的。”
何文纪？
是有点印象。
温齐从记忆里翻出那段舞蹈教室里的对话，“嗯，我想起来了。”
或许是维持了一天人设的缘故，他说话的语气仍是冷冷的，听起来拒人于千里之外。
面对温齐的冷脸，何文纪一点都不显得局促，他大大方方地邀请道：“陈姐说晚上公司安排了聚餐，庆祝一下第一期录制，我们直接过去，还是等会儿再去？”
他说话巧妙，没有问去不去聚餐，而是直接甩出了两个选择，看似体贴，实际上两者都是同一个结果。
温齐下意识地想选择第二个选项，毕竟又唱又跳又在棚里录了十多个小时的节目，他想赶紧回去洗个澡，再换套干净清爽的衣服。
“我得先回去一趟……”他说到一半，这才反应过来何文纪话里的陷阱，“你不用等我，我不打算去聚餐。”
何文纪并不意外这个回答，但他提醒了一句，“摄影组也去，说不定会有花絮镜头。”
温齐坚定地摇了摇头，“我没兴趣……抱歉。”
他喜欢舞台，喜欢演唱，喜欢舞蹈，但他很抵触私生活被摊开、呈现在镜头前的模样。
何文纪没有刨根问底的习惯，既然温齐拒绝了，他也不强求，“不用道歉，我只是来问问，碰碰运气。”
我只是来碰碰运气。
这句话似曾相识。
温齐隐约记得，两人第一次在舞蹈教室结识，对方的求教被拒绝后，也说了句差不多的话。
两人没有再说话，彼此都沉默着，缀在人群的末尾，并肩朝着摄影棚的出口走去。
蜂鸟的录影场地是租借的，场地是沪城一家小有名气的Livehouse，但疫情关系办不了演出，原来的老板提前终止了合约。而蜂鸟娱乐做自制综艺，自家场地不够大，而且室内设施不够完善。这下巧了，节目组听说这个场地空闲便接了手，价格不高、自带设施和灯光，只是重新设计了一下观众席，换了装饰，Livehouse摇身一变，成了蜂鸟娱乐的选秀场地。
录影场地距离蜂鸟娱乐的大楼只有五分钟车程，录制完节目，练习生们可以在后台化妆室卸妆换衣服，也可以自行回宿舍。
眼前是挤得水泄不通的后台楼道，温齐果断选择了回宿舍。
离开以前，他还得去一趟储物室，拿回自己的手机和随身物品。
储物室的队伍和化妆间的队伍差不多长，几十个人一字排开，在曲折的走廊里还拐了两个弯。
何文纪探头往转角另一侧张望了一下，见到这盛况不由咂舌，“估计要等十几分钟了。”
还要等十几分钟吗？
已经一整天没有联系过小朋友了……为什么队伍这么长？？？为什么要等这么久？？？
说来也奇怪，一整天的录影都熬下来了，如今有了喘息的空闲，十几分钟的时间却比今天十多个小时的摄制过程更让人焦虑。
温齐有些焦躁地站在队伍中，时不时用鞋底用力地磨几下木地板，队伍移动得缓慢，他甚至难得抖了一会儿腿，脚跟拍着地面，有几块木质地板翘了个边，发出吱嘎吱嘎的声响，引得前后的人多看了他几眼。
他只能按捺住情绪，假装若无其事地顺着队伍一点点地往前挪动。
和他站在一起的何文纪突然说话了，“温齐，你等会儿回宿舍的话，我跟你拼车走吧。”
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地方，传到年久失修的信号塔，过了好一会儿，温齐慢慢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你不是还要去化妆间？”
何文纪指着化妆间那一侧的走廊，叹气，“排队的人比这里还多，我直接回宿舍卸妆算了。”
温齐朝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供练习生的化妆间门口排得满满的都是人，因为练习生中有男有女，花费的时间也不一样，女生们的服装更繁杂难理，往往要好几个女生一起给彼此卸衣服和零件。
其实后台的化妆间有两个，另一个化妆间在舞台另一侧，只不过那边是导师专用。
对方的拼车请求合情合理，温齐点头，“行。”
见他同意，何文纪似乎是下意识地摸了下衣服口袋，摸了一手空，他“啊”了一声，恍然回过神来，“哎呀，忘了手机还锁在储物间呢……等会儿先加个好友吧，我没带钱包出门，直接转账比较方便。”
温齐还是惜字如金的模样，“好的。”
换做是其他人，或许早就换一个聊天对象了，但何文纪格外有耐心，又主动挑起了新话题，“一整天没手机真的太难了……陈姐之前说‘录节目不能玩手机’，我以为只是不能常常看手机，谁知道他们直接把手机锁柜子里了。”
旁边几个练习生听到他说的话，不由纷纷点头附和。
何文纪被几个人围在中间，他说话向来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话题层出不穷，其他人受他引导，聊天氛围愈发热闹。
温齐沉默地听着他们抱怨没有手机的一天，注意力稍稍分散，方才的焦虑感淡了许多。
又等了十分钟左右，他们终于排到了储物间门口。
核对过名牌后，助理把钥匙交还到温齐手里，“先在这里等一下。”
很快地，排在前面的练习生拿好了自己的东西，把钥匙归还，工作人员这才示意温齐进去。
他的柜子在靠近窗口的最上层，能够放一个双肩背包的空间里，只放着手机和一串钥匙。
显示屏亮了起来，一共有22条未读微信提示。
温齐急切地划开解锁，两条微信公众号提示，一条来自于姜蓓苒的消息，剩下的都是姜梓阳发来的信息。
最早的一条是一张早安的动图，接着是一张早餐馄饨的照片，十点左右对方发来一条微信，询问温齐拍摄得怎么样了。之后每隔几十分钟，对方都会发一条消息汇报一下自己正在干嘛，内容与往常别无二致。
最新的一条是十分钟前，“师兄，我准备定外卖啦！但是我很纠结，到底是烤鱼还是生鱼片盖饭……啊啊啊都想吃！”
温齐划着划着屏幕，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他刚点开对话框回复消息，还没打完字，就听工作人员大声催促，“不要耽误时间，想玩手机的话，请出去玩。”
“对不起。”温齐一转身便看到工作人员气势汹汹地瞪着他，还有门外几个等候的练习生。他连忙道歉，交还了钥匙、签了名，接着快步走了出去。
一离开储物间，他又掏出了手机，把没写完的消息完成发送，“还是生鱼片盖饭吧，已经秋天了，少吃容易上火的东西。”
消息发送没几秒，对话框上方就显示了对方正在输入中。
姜梓阳：哇哦.gif
姜梓阳：师兄拍摄结束了吗？等你好久了QAQ是节目组不让看手机吗？
温齐：嗯，结束半个多小时了，但是我刚拿到手机。
温齐：对不起。
姜梓阳：没事啦！你们手机都要收起来吗？
姜梓阳：好严格啊……
姜梓阳：我看你五点多挂的电话，那么早就出门了吗？今天一整天都拍摄，你吃过东西吗？
姜梓阳：你们那边新开了一家好味，我帮你点个香菇鸡粥，你大概什么时候到宿舍呀？我看看时间。
对方发消息的速度极快，絮絮叨叨追问着温齐的状况。
以往都是他关照姜梓阳的生活，今天两人完全反了过来，他忽然变成了受照顾的那个角色。
感觉还挺新奇的。
温齐低头打字：我现在就打车回去。
姜梓阳：okok我去订外卖，等会儿一起吃吗？
温齐：好呀。
想到等会儿就能见到面，尽管只是视频聊天，但温齐还是瞬间放松了许多。
忽然有人叫他：“温齐？”
是何文纪。
对方的目光中写着探寻和好奇，“我在后台出口等了一会儿，没见到你出来，所以过来看看……你在等其他人吗？”
“我只是回几条消息，不是在等人。不好意思，让你等了一会儿。”
何文纪忙说：“没关系，那我们现在出发吗？”
温齐淡淡地“嗯”了一声，打开网约车的app订车。
何文纪偷偷打量了他几眼。
明明对着手机时，温齐的笑容温柔宠溺，一抬起头来又成了冷冷淡淡、疏离有礼的模样。
仿佛那一刻的温柔是何文纪的错觉。
但何文纪清楚，那并非他的想象。
他见过很多次了，有时是在舞蹈室、有时是在走廊里、也有过在蜂鸟娱乐大楼外的街角，永远独来独往、表情冷漠的温齐，对着手机另一端的人，笑得轻松真挚。
正在思索间，一旁的温齐已经订好了车子，“还有五分钟就到路口了，我们出去等吧。”
听着对方没什么起伏的语调，何文纪不仅不生气，反而笑了起来，“嗯，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选秀生涯（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