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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练习生生涯（四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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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蹈教室里，最后一组练习生在激烈的鼓点声中摆出了ending动作，哪怕音乐都结束了十几秒，只要摄影机的红灯还在工作，他们就坚持着没有放松。
只有姜梓阳顾不上表情管理，音乐声刚停，他就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行了，这次还不错。”舞蹈老师在记事本上快速地写写划划，给了一个大概的分数，记到姜梓阳的时候又抬头补充道，“姜梓阳，你的体能训练还不够，舞蹈勉强跟上了，但是你明显比其他人累太多了。”
姜梓阳抱着腿坐在地上，脑袋埋在膝盖中间，额前汗水渗进护膝的布料里，浸出椭圆形的潮湿痕迹。
每次剧烈运动完，他耳边总是会嗡嗡直响，老师说话的声音在他听来断断续续的，但名字他还是听见了。
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回答：“我知道了。”
舞蹈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殊不知姜梓阳压根没听清他说了啥。
练习室考评结束后，按照老规矩，所有练习生围着舞蹈教室坐成一个圈，看舞蹈老师播放录完的练习室录屏，复盘优点和不足。
姜梓阳独自找了个角落坐下，和旁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听着舞蹈老师夸奖A组几个练习生表现力，又说他们爆发力还有些欠缺，忍不住又想起常年被当作范本夸奖的温齐。
——如果是师兄的话，压根不会在考核的时候被挑出毛病来。
他偷偷挪了挪位置，坐到了文闻身后，“闻闻，坐直了。”
前面的文闻被人戳了下敏感的后腰，差点被挠得笑出声来，他忙回头瞪了姜梓阳一眼，问：“怎么了？”
姜梓阳做了个口型：“发两条微信。”
文闻翻了个白眼，口型回答“做梦”，几秒后他还是老老实实地坐直了身体，帮着姜梓阳挡住前面老师的视线。
姜梓阳用气声快速地说了声谢谢。
他给温齐戳了个表情包：你的小可爱突然出现。
过了几分钟还没等到答复，他猜测温齐多半是在训练，便戳了个抱着糖果乖乖等待的表情。
舞蹈老师从绩优组说到了水平靠后的几组练习生，投影仪里刚播完姜梓阳那组的练习室舞蹈录屏，坐在教室里的练习生们就被姜梓阳那副瘫倒在地的模样逗乐了。
文闻还记着他在玩手机的事儿，第一时间回头拍他，低声说：“到你了。”
姜梓阳连忙把手机收进袖子里，抬起头面对四面八方的笑声。
舞蹈老师看着姜梓阳抱着膝盖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也忍不住笑意，说：“姜梓阳进步很大，但体能还需要提高，考评的时候，录完就结束了，你如果去外面上节目，摄影机是整场不会停的，再累也要注意形象管理，知道吗？”
说完，他环顾四周，“你们别笑人家，做好自己的表情管理再谈别人。”
月度考核的评论环节到了尾声，姜梓阳的手机忽然一震，但周围人的目光还在他身上，他不敢直接看，只能拖到舞蹈老师宣布考核结束才匆匆掏出手机看消息。
消息来自于五分钟前。
师兄：刚才在练习室录舞蹈视频，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你的消息。
师兄：我错了.jpg
姜梓阳走在人群最后，专注地打字聊天。
姜梓阳：啊啊啊啊我考评刚结束……本来可以直接回你的，结果被老李点名了。
对话框上方立马显示了对方输入中。
师兄：怎么了？夸你进步了吗？
姜梓阳心里一甜。
温齐虽然对于自己的人生想法很负面，但说起他的事情时，态度总是很积极。
他回复：我能跟上节奏啦！不过我跳完就倒了，他让我以后注意形象管理……跳完了还不能坐下休息……
姜梓阳：委委屈屈.jpg
师兄：这不是形象管理的事。
师兄：运动完要走一走，不然对身体不好，知道吗？
姜梓阳：走不动……
师兄：扶着栏杆站着也可以。
师兄：唉
姜梓阳：怎么了？
师兄：没什么……
姜梓阳很快就明白了温齐叹气的缘由，他咬着嘴唇直笑，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跳动。
姜梓阳：师兄是担心我吗？
那边回复了一个“嗯”的表情。
姜梓阳：关心我就直说嘛，我一个人在这里，你要是都不说关心我，我会很难受的。
对方正在输入中显示了半分多钟，姜梓阳还没收到回复，对方倒是直接打了电话。
电话接通，对面的人语气急切，“你最近还好吗？”
姜梓阳诚实地说：“生活还行，就是很想你。”
“你……”一发直球打得温齐晕头转向，好一会儿他才镇定下来，问：“这段时间，没有人再闹你吧？”
以前月度考核的时候总有人揪着姜梓阳有特权的事儿不放，他在的时候没人敢当面说，现在他离开非凡娱乐了，最担心有人拿这件事挑刺。
姜梓阳摇摇头，想到温齐看不见，说：“放心，现在不会有人找我事的。”
前天《痕迹》剧组正式在沪城开机，姜梓阳的作者身份正式公开，网上有不小的风波，练习生这边受到的冲击更大。
不过以前这些人都对姜梓阳爱答不理的，他们现在也不好意思直接凑上来套近乎。
温齐松了口气，“那就好。”
姜梓阳调侃，“怎么了？如果有人欺负我的话，老父亲要飞回来教育他们吗？”
温齐认真的说：“非凡内部的事情我相信你可以自己处理，但如果你需要，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这个人有时候真是一板一眼地让人头疼。
姜梓阳轻轻地笑了一声，说：“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这几天还忙吗？”
温齐到达沪城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了，虽然每天一有空就会互相发微信汇报情况，但两人只有睡前和起床后的时间能够打电话聊天。
像这样白天凑出时间来说话的机会并不多。
温齐不愿多说艰难的地方，只说：“就是每天上下午都有练习，学新歌、练舞，这边每星期还多几节课。”
“是你上次说的什么访谈课吗？”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姜梓阳好奇地追问：“还有什么呀？”
温齐简短地解释道：“还有形象管理和综艺。”
形象是培养每个人私服的审美，要求私服和公司给予的人设保持一致；综艺是每节课随机取一个话题，练习生们自由发挥，公司助理和老师会根据录像制定每个人的路线，评定他们的综艺表现力；访谈主要是练习对话技巧，如何规避媒体采访中的漏洞、如何将话题引开、如何模糊应答……这节课对于温齐而言是一大挑战。
他不喜欢这种半真半假的虚伪对话，偏生现在的经纪人陈晚最重视的就是这方面。
用陈晚的话说，网络年代，不管你是流量还是演员，都是公众人物，聚光灯下不容犯错。
温齐没有抱怨这节课，但姜梓阳能体会到他的心情，“还好非凡没有什么访谈课，我怕老师会气到把我的嘴贴起来。”
想到姜梓阳那张有话直说绝不拐弯抹角的嘴，温齐不由失笑，“是呀，还好你在非凡，不然……”
姜梓阳完全不动脑子，紧接着他的话说：“隔天营销号的标题大概就是’震惊！知名网络小说写手姜汁汽水竟然走黑红路线？‘”
温齐愣了愣，姜汁汽水……那不是姜梓阳的某音id吗？没记错的话，姜梓阳的笔名是红糖姜茶。
姜梓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掉了马甲，假模假样地叹气：“万一我将来哪个采访翻车，在娱乐圈混不下去，我就得回家继承家业了……”
要是姜梓阳在他面前，温齐肯定要狠狠掐一把对方的脸，“好好好，小少爷退路宽敞得很，说错话也不怕。”
他现在还有一桩黑料没有澄清，所以来沪城一个月了，在公司他仍然低调行事，不敢行差踏错。
姜梓阳听他语气有点消沉，很快就想到了他的顾虑，立即道歉：“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的。”
温齐虽然心思敏感，但不至于小心眼到连姜梓阳家境优越都听不得，“瞎说什么呢，你知道我不介意你说这些……我只是忽然想到下个月末就要开庭，有一点紧张。”
对于热点新闻的失实报道和保姆家的污蔑，温齐已经做好了对簿公堂的准备，蜂鸟的律师团准备了起诉材料，七月中就提交了所有证据，九月中下旬被告方的应诉期截止，开庭日期会定在九月的最后一周。
律师是蜂鸟文化的本家运河集团手里的精英团队，证据充分、团队强大，胜诉是手到擒来的事情。
只是这份人情并不是白拿的。
两个月前，姜蓓苒用蜂鸟的律师精英团队换他签了一份竞业合同，三年的练习生合同加上五年的同行竞业限制，相当于接下来的八年都要投身于蜂鸟。蜂鸟给练习生的待遇一般，沪城消费又偏高，他现在的生活比过去拮据得多，但每每想到还有一个人在临城等他，温齐就有无限的动力继续往自己想要的未来发展。
“有什么可紧张的，明明是件痛快的事情。”姜梓阳讨厌极了那家人和无良媒体，“师兄，开庭那天我陪你去，亲眼看他们败诉道歉！”
“好，我们一起去。”
听着少年愤慨坚决的语气，温齐几乎能想象出对方捏着拳头挥舞的模样，他脸上浮起柔和的笑意，惹得不远处的两个练习生多看了他几眼。
温齐察觉到了其他人的注视，稍稍侧开身，压低了音量，打算再和姜梓阳闲聊几句。
姜梓阳也不是笨蛋，听到那边陡然降低的音量，体贴地说：“师兄，你晚上的课几点结束？等你下课了我们视频聊吧？”
温齐环顾四周，虽然下午的训练结束了，但还是有一些练习生三三两两地在练习室里开小灶。
的确不是个聊天的好时机。
今天晚上是形象管理课，摄影老师以前跑过许多媒体现场，专门教他们如何找角度、如何规避死角，上课内容很简单，设定一个情景和光线，每个人找合适的拍摄角度，一节课二十个人，两个小时就结束了。
“八左右就结束了。”温齐和他约好时间，“我回宿舍给你发消息。”
姜梓阳抿唇笑了，“不一定非得等到八点回宿舍再说吧？师兄要是想我了就给我发一条，好不好？”
温齐最近慢慢对自家小朋友直来直往的表白方式有了抵抗力，但每一次听到还是会老脸一红，“……好。”
老父亲是个经不住多撩的胆小鬼，姜梓阳尝到了甜头就点到为止，“那我等你。”
温齐挂了电话，对着手机发了一阵呆，片刻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嘴角噙着温柔的笑。
正打算找段音乐练习，他却听到身后有人说：“温齐，能麻烦你一会儿吗？”
温齐抬头看向镜子，发现背后站着的是一个瘦高个的少年，看起来和姜梓阳年纪差不多大，好像和他是同一个舞蹈训练课上的练习生，但两人从未有过交集。
“请问你是……”温齐谨慎地问。
男生似乎有些惊讶，随即露出一个惭愧的表情，“忘记自我介绍了，我也是今年来的练习生，何文纪。”
温齐起身，虚虚地和他握了握手，“我是温齐，找我有什么事吗？”
何文纪赧然地笑了笑，“我们有两个八拍的动作一直抠不对，我上课的时候看到你好像完全学会了，想问问你能不能教我们一下？”
他侧脸扫了眼舞蹈室角落的几个人。
假如是几个月前的温齐，他肯定会一口答应，但经过前一阵的冷漠对待，温齐对于其他人的请求多少有些抗拒。
再看看角落里那几个人打量的目光和怀疑的神色，温齐如往常一样冷冷淡淡地摇了摇头，说：“不好意思，我过会儿还有事。”
被拒绝了。
何文纪丝毫不意外，但难免有些失落。
不过他的面子功夫做得很到位，“没事，我也是来碰个运气，看看你有没有空……那我们不打扰了，下节课再见。”
温齐不带表情地点点头，模样颇为冷淡。
他离开舞蹈练习室的时候，隐约听见角落里的人在说他。
“要不是看他刚才打电话笑了，我都以为他肉毒打多了没法做表情。”
“我都惊呆了，第一次见这个人有表情，成天冷着脸像是别人欠他钱似的。”
“文纪哥，他之前不是有黑料吗？”
“我听陈姐说准备打官司了，他估计是被人整了心情不好。”
“这样……”
停在门侧听了几句，温齐心情复杂地往电梯走去。
加入蜂鸟的这一个月间，他和所有练习生都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平日里总是冷着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的确是引来了不少酸话。
但这个何文纪竟然会帮他说话，甚至还从陈姐那里知道了打官司的事情……他是谁的人呢？
温齐眉头微皱，努力回忆着过去这一个月来见过何文纪的次数和地点，推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引起了对方的关注。
沉思间，他并没有注意到，电梯从三十楼以极为缓慢的速度下降，显示屏上的数字每隔一两层就会停顿一会儿，旁边的人多少都等得有些不耐烦的样子，要不来回踱步、要不频繁地查看手机，只有温齐神情冷淡不为所动，抱着手臂直视前方，似乎很有耐心的模样。
旁边的人受他影响，电梯在底楼开门时，所有人竟然都出奇一致地排好了队伍。
叮咚一声响，电梯门开了，温齐思绪回笼，正打算排队上电梯，谁知一抬眼却看见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排在了他身后。
这……什么情况？
平时不都抢着上电梯吗？？
今天……有领导来检查？？？
温齐诧异地挑了挑眉。
不过他对这些事并不在意，电梯到了，他等着里面的人都出来后，第一个走进电梯，按下了十二层的按钮。
蜂鸟的练习生大楼位于沪城市郊，以前是连锁酒店，并购后酒店改址，这栋大楼就被运河集团拍下了，林沐创立蜂鸟文化时，本来是打算把公司大楼开在这儿，谁知蜂鸟文化几番大项目都和京城那边的公司和官方有所交集，所以公司本部迁去了京城，而影视部门和练习生部门就留在了这栋楼里。
地下两层到地上五层是改造的练习室，全部用上了最好的隔音材料，以防造成噪音污染。
六到十层是办公室和会议厅。
十一层及以上维持了原有的酒店式公寓，以略低于市场价的价格租给从外地而来的练习生，偶尔在沪城有活动的蜂鸟艺人也可以暂住在公司。
温齐回到位于十二层的单人公寓中，先给姜梓阳发了条信息说是准备洗个澡去吃饭，随即拿着干净的衣服走进了浴室。
比体温略高的温水从淋浴喷头中洒落，温齐闭着眼睛在水瀑中定定地站了半晌，直到肺中的氧气即将耗尽，他仰起头重重地喘了一口气。
洗去了一身汗腻，温齐裹着浴巾出来，第一时间翻了下手机。
小朋友：等你.jpg
温齐忍不住又笑了。
温齐：洗完了，还在吗？
小朋友秒回：在呀！
小朋友：视频聊吗？
温齐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打扮，再看看屏幕上的视频邀请，迟疑了几秒还是接通了。
接通以后，就见姜梓阳小狐狸似的笑得弯了眼睛，“师兄！”
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打电话，课程和打工的空闲时间也会发微信聊天，温齐以为这样的联系足够了，但当视频打开，几十天没见面的那个人出现在屏幕上的瞬间，封存在内心深处的想念如同破开了闸门的洪水，汹涌的感情如高高的浪头毫无征兆地砸下来，一兜头，就将他梳理好的情绪和理智全数淹没。
灰蒙蒙、冷冰冰的世界忽然有了色彩。
姜梓阳开开心心地和他打招呼，好一会儿都没得到回应，看视频里温齐愣住的表情，他疑惑地自言自语：“卡了吗？师兄，我重新给你打一个。”
说着，他挂了电话，过了几秒又重新播了过来。
通话挂断的嘟嘟声拉回了温齐的神志，他手忙脚乱地接起第二个视频通话。
姜梓阳问：“师兄，你是不是网络信号不好？刚才好像卡了。”
对方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出神。
现成的借口摆在那里，温齐只要顺势应下，说一句网络不稳定，就可以蒙混过关。
凝视着屏幕上熟悉的少年脸庞，他却说不出口附和的话。
“师兄？”姜梓阳撅嘴，“又卡了吗？”
温齐连忙制止他要挂断的动作，“没卡，我网络没问题。”
姜梓阳脑袋里全是问号，“那你怎么一直不动也不说话……”
温齐用拳头抵住唇，微微别开脸，清了清嗓子说：“很久没看到你了，忽然见到有点……不习惯。”
话到嘴边，他还是说不出想念这个词。
姜梓阳却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原本困惑的神情被喜悦取代，“那以后我们睡前视频吧？”
天天见到就习惯了。
温齐摸了摸鼻子，短促地应了一声“嗯”，看着对方熟悉的乖巧笑容，他心里一动，问：“你还是晚上写小说吗？”
姜梓阳点点头。
温齐深吸了一口气才说：“我那段时间差不多在写新歌，要不要开着视频？”
我想见你。
很想很想。
像是有心电感应一般，姜梓阳笑着靠在凉亭的石柱上，迎着夕阳的薄光，说：“好呀……正好我也想你了。”
有些话就算师兄不说出口，我也能感觉得到。
你想我的时候，恰好我也想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