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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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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春日的清晨,空气清新宜人,薄薄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去,天边隐隐的透出金色的霞光来。街道旁鸡犬相闻,门户始开。引车卖浆之流已经奔忙在沿路种植着发出嫩芽的樟树和梧桐树的路上。
一队轻骑兵纵马穿行在通往厨城门的大道上,行人纷纷躲避。为首的少年雄姿英发,目如闪电,肩背六均弓和雕花虎韔,身佩七星剑,他纵马在沿路植有松树的天子驰道一侧飞奔着。三丈宽的天子驰道上除了那名少年外空无一人,那是平民百姓甚至不能穿行的禁区。
店铺里的老板和酒肆里的酒保纷纷探出头看着这群身着铠甲的少年,几个早起的客人看着那个少年矫健的身影,互相询问着:“这是何人,这等神气?”
“您还不知道啊?”酒保把手巾甩在肩上,卖了个关子,“天子驰道上跑马还能有谁?”他对着那个少年的身影努努嘴道,“他就是咱们卫青大将军和皇后的外甥,十七岁的天子侍中——霍去病啊!”
“唔……”几位客人赞叹的点点头,“真像陛下年轻的时候,天生富贵,一身胆气啊!”
队伍里一个少年大声问道:“大人,咱们这是去哪?”
霍去病没有回头,只是脸上微微露出笑容,旁边的一个少年应声:“去东南霸陵塬!咱们练兵去!”
等霍去病一队人马到达竹木榛榛的霸陵塬时,三四个身着铠甲,背着矢箙的羽林郎正在练习射箭。
“破奴,咱们的地方已经被人占了。”霍去病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挑衅般的笑容说着。
羽林们听到这话回过头来,看到了抱着胳膊看着他们的霍去病。为首的一个少年放下弓箭,道:“我当是谁,口气这么大?原来是霍去病。什么时候这儿变成你们禁卫军的地盘了?我怎么不知道?”少年斜睨着霍去病。
“李睿,这就是你们羽林郎?”霍去病朝少年周围的几个年轻人抬抬下巴:“真不愧是世家子弟,个个看着病歪歪的。”霍去病带来的十来个人听了这话窃笑着。
“霍去病,别以为你们禁卫军仗着陛下撑腰,我们羽林就怕了你们了!”这个叫李睿的人也是个丰神俊朗少年,“你可别忘了,大汉这么多年的宫廷守卫都是我们羽林,你们不过是野路出身!”
“说的好!”霍去病冷笑着:“怪不得陛下近侍换了我们禁卫军,就你们这些仗着家世便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早就是中看不中用了!”
“你说什么!”李睿说着上前对着霍去病便挥拳,还未碰到霍去病的脸,他的小臂就被霍去病抓住,两个人逼视着对方的眼睛,手里暗暗的使着劲。李睿松了挥拳的手,佯装转身,又是一拳捣向霍去病面门。霍去病早防着这一招,用左手挡开,挥右拳直捣李睿眉心,李睿偏过头,大声喊道:“弟兄们,给我上!”此言一出,两队人马打成一团。
就听见撕扯衣服刺刺拉拉的声音和拳头砸在身上的闷响,到底是霍去病带的禁卫军人多些,没一会,羽林败下阵来,四个人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禁卫军中几个人也被打得是口鼻流血。霍去病的衣服被扯的七扭八歪,他对着李睿喊道:“快给我滚!”
李睿跌跌撞撞的站起来捂着被打青的一只眼睛道:“霍去病,你不是英雄,以多欺少!”
霍去病抖了抖身上的铠甲和披风,听到这话,抬手指着李睿的鼻尖道:“有本事下次再带人和我打!”
李睿喘着粗气说道:“打就打!下次让赵充国大人来!看你嚣张!”
霍去病高声道:“叫你们羽林的头和我较量较量!”
“好!你等着!五日之后武库东院,你等着……”李睿说着便和几个羽林郎撤了。
“赵充国是谁?”霍去病看着李睿狼狈的身影问道。
在一旁抹鼻血的李敢答道:“赵充国就是原来羽林的中郎将,大概二十来岁的年纪,十六七岁的时候就经常跟着家父在军中。这一代羽林是太傅和光禄卿选出来的,年纪都小,因此陛下也没有再选任一个中郎将,他们也是因为群龙无首才势力渐弱的。再过五天?”李敢思索了一下,“恐怕是卫青大将军还朝的日子,赵充国也就回来了。”
霍去病听了奇怪道:“太傅怎么会和羽林郎扯上关系?”
李敢微微一笑道:“太傅大人在先帝时曾任光禄卿,他的两个儿子都担任过羽林中郎将,这么多年,羽林的遴选名为光禄卿实为太傅,势力大的很呢!”
霍去病点了点头,这个目光阴险的老家伙居然和大汉这支优秀的队伍有着莫大的联系,怪不得朝中臣子都对太傅敬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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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之后,霍去病如约带着人马从武库东院南门进入了廊道,东院的三座兵器库都面向院子中央,从窗户里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铁剑、铁矛和铠甲等武器装备分门别类的存放在这些库房里。刀枪剑戟的身上反射着阴冷的光,说明他们即便被存放在库房也依然有人精心养护,以备京师不时之需。
不远处李睿带着羽林看着禁卫军走近,尽管还带着一只熊猫眼,可他的脸上却挂着必胜的笑容。
“李睿,你们头呢?”李敢轻蔑的问道,他和霍去病交换了一下眼色,“该不会是不敢来了吧?”
“怎么不敢来!”一个清脆却冷冷的女孩声音在远处响起,霍去病他们循声抬头,只见从西院那边走进来一个着淡绿银绣衣裙,身材娇小的女孩。那女孩发如乌云,肌肤白皙到微微有些透明,看上去一副娇憨的孩子模样,然而潋滟的双眼在流转之间却透出股阴沉沉的寒意。她在羽林郎的拥簇下走来,步伐矫健沉稳。李睿带领的羽林看到这名女子走来,分成两路,侧立于廊上。那女孩穿过羽林,径直向禁卫军队伍走去却未有一丝慌乱,正视霍去病问道:“你——就是霍去病?”
霍去病和她目光相接,怔了怔。只见旁边一个器宇轩昂,剑眉星目的男子拱手道:“大小姐,这位就是天子侍中霍去病。”那个男子又转向霍去病,拱拱手道:“在下赵充国!”霍去病和他互相打量着对方,他注意到赵充国脸上带着多年征战的人所特有的坚毅和冷峻,而赵充国也点点头在心里暗暗赞叹着这个一身胆气名震长安的霍去病。
霍去病对赵充国拱手微笑道:“侍中霍去病!”
李敢在一旁轻笑道:“怎么,充国,居然把太傅大人的孙女拉来了?说到底她还真应该算羽林的头呢!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那个女孩瞪了李敢一眼道:“我就是再乳臭未干,也不会像侍中大人一样以多欺少。”
“子合,”李敢微笑道:“是三哥说错了话。刀剑可不长眼,伤了你,别说羽林就是我们禁卫军也没法跟太傅大人交代。”
子合倔强的别过脸去,道:“不用交代!”
原来她就是捧着荷花的子合,霍去病看着她倔强中带着些稚嫩可爱的神情。今天她又是一身绿衣,仿佛多年前荷池边那一幕再度重演,让霍去病有些恍惚。那个梳着双丫髻,穿着淡绿纱裙女孩如今就站在自己面前。还是那个芰荷般的女孩,只是当年含苞的美丽却在今日夺目的绽放开来。她似乎已经不记得那个曾经给她摘荷花的霍去病了,可是自己却一直记得她的名字和她的样子。霍去病脸上浮起了淡淡的微笑,从腰间抽出长剑,拉开架势,道:“既然子合这么说,那就别怪我以大欺小了!”
赵充国上前一步将子合护到身后,也抽出剑来,对着霍去病微笑道:“只怕大人没这个机会了。”
说罢,只听得兵器叮叮当当响成一片,羽林卫和禁卫军也是一对一的在长廊下对战。霍去病提着剑转身跳出了长廊,赵充国见状跟了出去,追着霍去病身后便是一剑,霍去病听见耳后风声,微微俯下身子,躲开了赵充国的剑,转身回刺一剑,赵充国立起剑挡住了他的攻势。又是一剑刺向赵充国右腿,赵充国收腿一躲,反手挑起霍去病的剑,平削过他的头顶,霍去病仰面躲过。两人出剑的速度一次比一次快,空中只见银白的影子和双剑相击的火花。赵充国微微一笑道:“好剑法,还有什么都使出来,别藏着掖着!”(作者:为毛为毛,这是为毛,从霍帅出来每章都打成一团,俺写动作片实在能力有限啊%>_<%……)
武库西院的士兵听到东院有动静,连忙跑过来,却看见禁卫和羽林打了个难解难分,一个士兵性急要上前劝开他们,另一个稍微老成点拉着他道:“你没看到是禁卫和羽林啊!”
“怎么了?”那个要劝架的士兵疑惑的问道,“就算是陛下近侍,可是武库重地,哪能让他们这么胡闹啊!”
那个老成的士兵,一边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比剑,一边道:“陛下近侍当然不能这么胡闹,你没看见是霍去病和赵充国带的人嘛!”他盯着那些打架的人,用手做剑指状比划了几招,“一个是天子侍中皇亲国戚,一个是护军都尉名将赵奢之孙。咱们哪能管得住啊!”
“那就让他们在这闹?”那个想劝架的士兵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混乱的情景。
“当然不是,你到宫中太尉府把执金吾找回来,咱们大人一来准把他们冲散了!”那个老成的士兵说着拉着他就往回退。
两人许久分不出胜负,霍去病眼神一错看到子合躲在赵充国身后,便一剑刺向她,速度之快竟是赵充国没有想到的,他甚至连提起剑挡住刺向子合那一剑的反应都没有。
子合不会剑法,霍去病又来势凶猛,眼见着他的剑对着自己咽喉刺来,竟然连躲也不知道躲。霍去病心里一惊,连忙收住了劲,剑锋一转,将剑架在了子合颈间。他暗暗松了口气,本来想吓唬一下她,谁知她傻乎乎的都不知道躲自己的剑。
子合侧过脸看了看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光芒的剑身,抬起头恼怒的看着霍去病微笑的脸,道:“真是无礼!”
霍去病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更深了,那个他一度回想起来以为是个梦的女孩,如今却说着和当年一样的话,带着同样的表情看着自己,梦境成真的感觉真奇妙。霍去病挑着眉毛道:“小丫头,要不要我再给你摘朵荷花?”
子合似乎现在才明白过来刚才的情况有多险恶,她猛地向后退了几步,指着霍去病恼羞成怒的喊道:“臭小子你干什么!——给我揍他!”话音刚落,四个羽林从她身后翻了出来,和霍去病拔剑相向。
子合惊讶的发现四个羽林郎也不能使霍去病落于下风,却看见他居然仰面平举着剑反手挡住了四人一齐发来的剑,还回头对她得意的挑了挑眉毛,子合差点给他气歪了鼻子。她气急败坏的高声道:“赵充国,收拾他!”赵充国正和赵破奴相敌,听到子合的喊声,一个翻身便和四个羽林卫站在了一起,下令道:“退下”然后提着剑对霍去病微微一笑道:“得罪了!”四个羽林见状立刻退下,只剩赵充国和霍去病两人单挑。
既然霍去病和李敢对子合手下留情在先,禁卫军自然就没有人再动子合,她倒成了这场混战中最清闲的人。看烦了赵充国和霍去病两个人半天分不出胜负,她溜着墙根躲着乱剑,小跑了几步,扯住长廊上一个青衣少年的袖子,道:“叔庆,我们去西院吧,这里真没意思!”
周叔庆被子合扯住,收回刺向仆多的剑,拱手对打得兴致正酣的他道:“在下有事,先行一步。”然后提着剑护着子合往西院走去。
武库东院四座库房,北边和西边各有一座,南边并排两座。院子中心摆放着兰錡,上面陈列着剑、刀、戟、矛等武器,兰錡由于长期的使用,边缘的漆早已被磨掉,露出木头本来的颜色来。子合摸了摸放置武器的孔洞,原来的平整的棱已经变成了圆滑的斜坡。她趴在西院最大的库房门缝上,好奇的往里面瞅着,只见屋子中央的长条玉制几案上供奉着一把三尺铁剑。剑仿古制,剑柄用玉做成井鹿庐形(作者:哪一个牛人知道这是什么形状啊?),边缘包以铜衣,剑鞘上刻有山形纹,显得古朴雄浑,颇有三代遗风。虽然那把剑静静的躺在有凤鸟纹饰的剑架上,可是周身却有一股凛冽的肃杀之气。
子合看着剑惊讶的说道:“这不会就是高祖斩白蛇起事的那把赤霄剑吧!”
周叔庆也凑到门缝仔细的看了看,激动的说道:“就是那把剑!武库曾叫灵金藏,正是得名于此!”
“正是正是,”一个老兵凑过来道,“据说啊秦昭襄王时,太上皇至陌上,一个仙人送给他一块生铁,说是殷商时的灵物,太上皇铸成赤霄剑又送给了高祖。剑身上有小篆铭刻‘赤宵’二字。只是咱们都没见过。”
另一个士兵举着长矛走过来神秘兮兮的说道:“听这里的老人说啊,原来他们还见过这把宝剑周身有龙蛇状的白气围绕呢!”
“这么神啊……”子合睁大了眼睛想要看个清楚。不一会听见外面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两个士兵立刻各归原位,肃穆而立。周叔庆见状,迅速往西院南门门口走去,远远的就见执金吾一脸焦急的骑马而来。他回过身看见子合撩着袖子轻咬着下唇,把胳膊伸到西库的窗格里,摸着那些放在离窗格不远的铜镝。周叔庆上前扯过子合快步走向东院北门,高声对众人道:“执金吾来了!”
激战中的众人忽然停了手,望了他片刻,立刻收剑纷纷从北门鱼贯而出。霍去病和赵充国对视一眼,向对方拱手淡淡一笑,各自带人离开。
等执金吾气喘吁吁的跑进东院时,大队人马已经不见了踪影,却看到草地被踩得一片狼藉,廊道上都是脚印和剑砍过的痕迹。他一拍大腿,喘着粗气道:“这两个祖宗啊!”然后转过脸高声对士兵发令:“清查库房看有没有武器丢了!”
士兵立刻打开库房门清查武器数量。执金吾回到西院,正了正衣襟,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双手轻轻打开了北库大门。外面的阳光随着他的动作缓缓的撒进来,照射在赤宵剑上,宝剑倏然铮亮,仿佛焕发了生命一般。执金吾拱手下拜,然后细细的扫视了一遍赤宵剑。完好无损,他放心的站起身,面对着宝剑低下头慢慢退出。他跨过门槛,转身伸出双手拉住门环,缓缓的闭上了大门,就在光线几乎要完全消失的那一刹那,他似乎看到剑的周身再次缭绕着稀薄的龙蛇状的白气。他心里一惊,猛地推开门,剑鞘却依然故我的散发着冷光。执金吾叹了口气,带上了门。不知道是自己眼花了,还是真的看到了那传说中才有的东西——剑气。
一个士兵看执金吾关上了北库大门,拱手道:“回禀大人,只丢了两个飞矛镝!”
“两个?”执金吾疑惑的皱起了眉头。
那个士兵低头想了想,觉得大件都没丢,却丢了两个铜镝有些不可思议,便道:“也许是小的数错了,小的再去数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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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合笑眯眯的趴在自家正堂几案上,细细的端详着这次浑水摸鱼得来的战利品,两只镝躺在她手心,在阳光下显出黄澄澄的光芒。子合用手指碰了碰铜镝的尖端,真锋利,刺得人还有些疼呢。
太傅走到子合面前,慈爱的看着子合顽皮的神情和她手里的东西,道:“武库的东西?”
子合抬起头,看到了祖父的视线落在她的手心的东西上。她连忙将拿着铜镝的手握成拳,却被刺得直皱眉头,松开手将它们丢在几案上“嗯”了一声,又强调了一句:“是捡的。”
“捡的?”太傅挑了挑眉毛,“你当祖父没带过兵?”
子合看着祖父戏谑的神情,心虚的低声道:“是偷得,西院西库的东西。”
太傅看着子合那副做贼心虚的样子,笑着摇了摇头,给她解围道:“是偷偷拿的。”
子合轻轻的笑了起来。
太傅笑笑拿起铜镝翻转着看了看,道:“铜制……这是飞凫镝。”他看到子合有些疑惑的神情,接着说道,“飞凫就是飞矛。”
子合恍然大悟的点点头。
太傅举着飞凫镝边看边道:“飞凫之镝为铜制,箭身红茎白羽,羽林就用得就是这个;还有一种和飞凫类似叫电影,电影镝为铁制,箭身绿茎红羽,配弩机用。”他用手指碰了碰镝尖,赞许的点点头道:“看来,执金吾很尽职尽责啊!”
太傅仿佛想起了什么,放下手中的飞凫滴,从袖子里掏出一卷白帛道:“这是祖父从李息将军那里要来的地图,祖父跟你讲讲。”说着,将那卷白帛平铺在几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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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照中的未央宫宁静祥和,晚风习习,垂柳依依,乌鹊低低的盘旋在空中,莺燕在巢中呢喃低语。经过白天的忙碌之后,宫人们的步子也轻松起来,他们放慢了脚步,望望天际被落日染成金色的浮云,揉揉脖子深吸一口气,欣赏一下沿路初春的风景,甚至有胆子大的,互相说几句闲话。还有几个童心未泯爱美的宫女,或掐一朵迎春花,攒在鬓边,或折下一根柳枝挽成冠带在头上,见人来了,赶紧扯下来敛起笑容,生怕被人看见要挨骂,可发间粉红的花瓣和青黄的嫩叶却泄露了他们的顽皮。
执金吾犹豫了一天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刘彻,武库没有什么损失,会不会自己多此一举呢?告诉了陛下,自己也难辞其咎,东院卫兵被调离,两只近侍队伍斗殴,这不是自己的失职是什么?罪魁祸首是霍去病和赵充国这两个人,恐怕陛下也不想处罚他们吧,本来年轻气盛打打架也无伤大雅。若是把事情捅开了,陛下不得不处罚他们两,那就算事发突然自己全力应对,最后也落个出力不讨好。可是如果不说,恐怕有违职责所在,岂不是更大的过错?
他七转八转,最后才在北公车司马门边的天禄阁里找到了刘彻。刘彻迎着夕阳正站在一排排书架中间,翻找着竹简,旁边的宫人抱着一大摞摇摇欲坠的书简,几乎遮住了大半个身子。刘彻听见脚步声,回身看到了执金吾在天禄阁门口兜圈子,便当作没看见一般又背过身去接着翻。
执金吾抿了抿嘴,跪在门口,低头拱手道:“陛下!”
刘彻漫不经心的说道:“进来说话。”
执金吾走了进来,跪在刘彻身后,道:“陛下,侍中霍去病和护军都尉赵充国今早在武库殴斗!”
刘彻听了这话放下了手中的竹简,转过身,挑着眉毛问道:“就他们两?”
“不是,是他们带着禁卫和羽林大约二三十人在武库东院殴斗。”执金吾手心里捏着一把冷汗。
刘彻转到另一个架子旁,眯着眼睛望着摆在高处的竹简,道:“武库有没有损失啊?”
执金吾连忙道:“武库倒完好无损,他们就是借个地方打架!”也许霍去病他们不受处罚,自己的处罚也就能免了吧。
刘彻听出了这话里为霍去病和赵充国开脱的意思,他抽出一卷竹简展开看了看,轻轻一笑道:“谁赢了?”
执金吾愣了一下,难道陛下真像自己想的一样,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朕问你呢!”刘彻提高声音,又强调了一遍。
他连忙回答道:“臣接到了士兵的汇报,赶过来的时候把他们冲散了。是臣管理不善,请陛下处罚!”
刘彻宽容的笑了笑,执金吾还真是有意思,不提惩罚霍去病和赵充国,自己倒要先领罚。他一边翻着竹简一边道:“要处罚也是先处罚他们,你也算尽职尽责了。”说完,放下竹简,走到执金吾身边,把虚握的左拳伸在他眼前,仿佛要递给他什么东西。执金吾抬起头,看到了刘彻脸上的微笑,然后低下头捧着双手,接在刘彻拳头下面。
两个温热的金属质地的东西掉在了手心,还有些微微的刺痛,只听见身后刘彻声音里带着笑意,道:“狗崽子打架,没什么大不了的。”执金吾抬起头定睛一看,手心里躺着西院西库那两个丢失的黄铜镝,刃上闪着锋利冰冷的光。他心里一惊,好险,自己想得实在是太简单了,此事可大可小,亡羊补牢犹未为晚,若是隐瞒不报,自己不但是失职而且是欺君,后果不堪设想,执金吾一身冷汗,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之中,只有他不想没有他不能。
(写完之后研究了一下那个诡异的“井鹿庐形”,猜想:“鹿庐”二字是不是“辘轳”的通假字啊⊙﹏⊙b汗,可是辘轳的形状是横圆柱形的啊,做成剑柄应该拿起来不舒服吧。也有可能竖过来,疑惑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