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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信口开河 ...

  •   陈朝覆灭后,大齐沿用了陈朝的国都,将国都的名字由“长平”更改为“天佑”。

      如今的天佑城分为东城、西城和皇城。

      其中东城和西城各设有东市和西市,因东城以达官贵人居多,西城则为小官、白身富商和寻常百姓杂合散居,东西两市所售卖的东西也各有不同。东市多设怡红院和茶酒楼、金银宝阁,西市则聚集了小摊小贩,开有价格低廉的食肆、布行、米行,也有供给寻常人家的金银小铺。因西市卖的东西又多又杂,平日里倒瞧着比东市热闹。

      饮风正忙不迭地从一个绣有绿梅的钱袋往外掏钱。

      “您拿好了。”摊主有些讶异地看着眼前这对主仆,心里有些奇怪,竟有这么小的小娘子自己来逛西市。

      他递出的龙须酥很快被那位戴着帷帽的小娘子稳稳拿在了手里,而饮风及时地在摊主变得空荡荡的手心里放上了几枚铜钱。

      付完钱后,饮风回过头,只见西市里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方才还在视线中的马车和车夫如今已被人海淹没。

      大齐对女子束缚不严,并没有后宅女子不宜随意出行的规矩。高门贵胄中,有些大胆的女郎甚至同男人一样骑马游街。

      不过,东西两城倒是泾渭分明,很少有东城人会到西市来。

      饮风跟在周会宁身后向东走去,只见周遭商铺林立,走街串巷的小贩比比皆是,喧嚣热闹,较之东市别有一番不同。她一边走着,一边看向自家女郎。周会宁这几日受了风寒,饮风心中难免担忧。但她瞧着自家女郎从将军府出来后,一扫疲态,倒也不好说什么。正在这时,她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一双灰碧色的眼睛冲自己眨了两下。

      “啊呀!”饮风吓得叫了出来。

      周会宁见状拉住饮风的手,将最后一小块龙须酥塞进她嘴里,又拍了拍她的后背,“莫怕,这是西域人。我们现在在吉安番场。”

      酥软的糕点在口中化开,饮风被堵住了嘴一时说不出话来。她瞪大眼,方才那灰碧眼珠的西域人正冲她友好地笑着,边上的摊主商贩有结着小辫的,有高鼻深目的,有大半已不是大齐人的打扮。

      这些年,因戚九郎大败了北地雎朔人,雎朔人别居于西北草原蛰伏,新鄱、安麻等邻国的行商得以打开通往大齐的商路。他们最先落脚于西市的吉安坊东面,渐渐地竟然也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异域市场,人称“吉安番场”。

      饮风从前只是听人说过,这还是第一次来。

      女郎在西市买了半日零嘴,如今又到这吉安番场来,是要做什么呢?

      饮风有些挫败地发现,仿佛在一夜之间周会宁就已经长大,而她却没有跟上周会宁的脚步。就算她终于弄明白了周会宁这几日在做什么,但她对周会宁接下来的打算还是一无所知。

      这不是饮风想要的。

      周会宁在饮风跟前走着,从饮风这里看过去,能看到周会宁纤细的背影。

      迟疑片刻,饮风追了上去,“女郎,您前些日子去阳侯府……”

      周会宁转过身,一双眼眸修长而清亮。日里她略垂下眼皮看书时,眼形会显得更为狭长,看起有些不好接近,如今她抬起眼皮认真看着饮风,眼形比平日里更圆润柔和,倒让饮风横生出无限的勇气来。

      饮风毫不犹豫,开始向周会宁讲述自己在将军府门前的猜测。

      她暗想,女郎今日全程让我随侍,在袁将军面前亦没有将我支开,一定是希望我能够理解这些,能够跟上她的脚步。

      饮风要告诉周会宁,女郎这几日的用心她都明白,她有足够的能力与智慧为女郎做更多的事情。

      ……

      “……因而,我觉得女郎只是想与袁将军谈退婚的事,顺道收拾收拾雪娘等人。”饮风说完最后一点猜测,有些忐忑地等待周会宁的回答。

      小娘子点了点头,眉眼弯弯。

      得到了肯定,饮风心头一松,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这时,她才发现,她们走到了一家简陋的食肆前。

      食肆里零星摆着几张桌椅,外头堆了些杂物,莫说牌匾,连一条迎客的布幡也无。

      一个银发的西域人正在往梁柱上挂几只扒了皮的生羊。

      周会宁抬脚便进了食肆,在一张桌子面前停了下来。

      “女郎……”饮风刚想说话,却见那个西域人走了进来,操着一口怪异的口音,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小娘子,我们还未开张呢。”

      “那要何时开张?”

      “还要……”那个西域人又走到了食肆外头,看了看日头,答,“半个时辰。”

      “无妨,先上酒来。”周会宁冲饮风笑了笑。“等的时候,我们刚好可以聊一聊这几日的事。”

      饮风有些开心。她确实还有不少不明白的地方,如今女郎愿意解惑,这便是对她方才那一番话最好的认可。

      在周会宁的示意下,饮风也坐了下来,开口问道,“今日,女郎向袁将军所述的那些朝堂之事……可是萱堂先生当年告知女郎的?”

      周会宁含笑看她,“你说呢,今日那些话,到底是不是外曾祖父说的?”

      自然……不是。

      如果是,今日在将军府,也不必战战兢兢地跌了一跤。

      但事到如今,饮风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记忆了。

      在将军府,周会宁剖析朝局,陈述利弊,一通大道理说得有板有眼,不像一个稚龄女童能编出来的瞎话。饮风虽然是贴身侍婢,倒也不是每时每刻都跟在周会宁身边,若是萱堂先生偷偷跟周会宁说了这些话,饮风又如何知道?

      饮风并不觉得萱堂先生会跟周会宁说这些话。

      但难道她的女郎会骗她吗?

      “我记得那幅画……”饮风想了想,找出了自己记得比较清楚的一个点,“女郎觉得生日宴上的鱼不好吃,萱堂先生本要画自己去寒山为女郎钓鱼,是女郎说钓鱼没有意思,不如钓雪,又说坐在湖边钓鱼没意思,不如坐在树上。”

      那时周会宁十岁。小曾外孙女同老人家胡闹的娇言憨语,何曾与朝局有过干系。

      饮风想起周会宁在萱堂先生面前耍无赖的模样,露出怀念的笑容,“女郎寻常不爱说笑,只有萱堂先生在时有孩子模样,奴是不会记错的。”

      谁知道这一笑竟笑出了事。周会宁看着饮风的笑脸,脸色微变,“既然你不会记错,那么,今日在将军府,便是我信口开河,胡说八道了?”

      这……

      “女郎会这么说……自然有女郎的道理。”饮风想来想去,也没能找着个合适的说法,只得如此答道。

      “那你说说,我这么说,有什么道理?”

      “……”

      饮风虽年长些,也不过是个未及笄的小婢女。她方才还想着向女郎崭露自己的才能,如今一下被问住了,急得眼圈发红。

      她用余光看去,周会宁正冷冷地看着她,好像只要她一个答得不对,就要出口斥责一般。

      饮风又想了一会,实在想不明白是为什么,干脆一咬牙一闭眼,死猪不怕开水烫地答道,“可奴确实不记得萱堂先生说过这些话。”

      果然,周会宁冷笑了一声,从鼻尖嗤地呼出一口气,“想必你也觉得外曾祖父不会同我议论朝堂?”

      “我瞧着萱堂先生,还将女郎当作孩童呢。”饮风破罐破摔地说。

      说萱堂先生将周会宁当作孩童,自然是认为萱堂先生不会跟周会宁这种小孩子讨论朝堂之事。

      “这么说来,你确实觉得我今日是信口开河,胡说八道,是也不是?”周会宁一拍桌子,发出“砰”的一声响。

      饮风见周会宁看起来像是气坏了,心里不由得有些慌乱。

      袁将军不是留侯府的人,自然不知道萱堂先生和女郎平日里如何相处。林氏的血脉一贯以早慧闻名天下,是以女郎假借“萱堂先生曾经说过如何如何”自陈利害,只要言之有理,袁将军都会觉得是因为女郎自幼聪慧,萱堂先生又疼爱清慧灵秀的曾外孙女,在她面前极尽教导之能事,并不讳言。

      可留侯府里,谁不知道萱堂先生惯爱把女郎当稚子疼宠呢?

      俩祖孙在一块,不是上房揭瓦,就是下水打鱼。

      什么朝堂,什么婚事……

      哪可能说这些!

      但女郎……

      饮风想到这里,看着周会宁愈发面无表情的脸,越觉得女郎马上要因为自己不相信她而生气。

      然而饮风自己现在都满脑门子官司,分不清萱堂先生到底跟周会宁说了哪些话。

      “啊!”饮风抓了一下自己的头,“那……这些话到底是不是萱堂先生说的?”

      “当然不是。”

      “我信口开河,胡说八道而已。”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信口开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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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当年没能写下去是因为不知道怎么继续下去。现在仔细看了看,发现了很多不足,也大概明白要怎么走到结局。 真诚地跟这本的读者说声抱歉。现在开始重新修改存稿了,基本设定不动,加快节奏,砍去支线,今年会发出来,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