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一箭三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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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拜访的人正往里进，已完成拜访的人也正在往外走。
周会宁快走出将军府时，袁文韶派出的小兵，也在角门口处找门童问过话，来到了府里的柴房处。
“章老，可见着方才门口有位姓顾的小郎君？”来的小兵一眼看到老仆，十分客气地问。
“喏。”老仆冲角落里的小乞儿扬了扬下巴。
“顾小郎君，”小兵抱拳说道，“将军说，征衣冢您随时都可以去。只是管名册密钥的令官尚未回京，怕您寻不着地方。若是方便，请您三日后仍来将军府，在此处稍候。”
说着，小兵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双手举到小乞儿跟前，“将军说本该见一见小郎君，只是眼下着实不便。小郎君日后若有什么不便，仍然拿着这个牌子上门来便是。”
被称作“章老”的老仆听到“征衣冢”三个字，睁开了半眯着的眼。
小乞儿沉默良久，接过木牌，“好。”
他走了很远的路，正是为了听到这些话。
此时心愿达成，他心头一松，却有些茫然失语。
三日后，此事一了，他又该往何处去呢？
那小兵见小乞儿外头套着新衣，内里却有些褴褛，想起先前门童说过小乞儿十分潦倒，又掏出一个钱袋来，“这是将军的一点心意。”
这时，车夫叉手行礼，“女郎。”
小乞儿转头一看。
就像前头说过的，此刻是正好的天气。
冬阳正暖，北风不盛。
只有微风徐徐吹过，拂落些许屋檐上的浮雪。
细细白白的雪粒纷纷落下，一袭青裙滚着冬阳的金边，停在了小乞儿跟前。
青裙上的帷帽微微上扬，让人不难猜到，帷帽的主人是昂着头的。
昂头不是京中女子时兴的姿态，但这是一种心怀傲气的象征。高昂头颅的人，往往认为没有什么事能够阻挡自己的脚步。
小乞儿没有说的是，他今日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也是如同此时一般的景象。
——纷飞的雪里，站着一位身披冬阳、从容骄傲的小娘子。
这没来由地驱散了他心中茫然的情绪。
小乞儿觉得自己的心情又重新明亮了起来，就像他在湿冷的雪里终于睁开了眼睛，看到了第一抹阳光。
周会宁听了门童的话，来此处寻她的车夫，却意外看到了这样的画面。
她隐隐猜到了些什么，冲他一颔首，“恭喜。”又扭头对车夫道，“走了。”
“好嘞！”
这时，方才被称为“章老”的老仆开口，“小子，你方才说的顾秋生，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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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着刘柱的到来，此刻的长宁街四下无人，只有周会宁一行人踩着雪向马车走去的“沙沙”声。
留侯府的青帐车安静地停在角门处，并不知道它的主人刚刚经历了一场远不是她这个年纪应当进行的对话，而这场对话的内容若是泄露出去，定会在天佑城中掀起巨大的风波。
饮风跟在周会宁身后，方才的震撼尚未消去，浑身已涌上来一阵无力感。
她第一次意识到，女郎如今做的事，已不是她一个小小婢女能够参与的。
周会宁刚要上车，就被人喊住了。
“女郎，女郎。”
呐喊的是留侯府外院的仆从谷子。
寒冬里谷子面色通红，汗流浃背，周身萦绕着热气化成的白雾，显然是刚进行了什么剧烈的运动。
他一见周会宁的面，便如获大赦地扑到周会宁跟前三尺远的地方，“女郎，饮月姑娘要我来给您传话，说抓着了！”
抓着了？
饮风一愣，她知道周会宁这几日都要饮月去办事，却不知道竟是去抓人。
紧接着，谷子便说饮月这几日派了不少人跟着外出办事的仆从，最后在茶摊上抓着了外院的郑伯。
“抓着的时候，那郑伯正捧着茶碗唾沫横飞地坐在人群中，说女郎为了那袁大郎君，深夜要翻侯府的墙出门去。我们几个弟兄哪里听得过耳，上去就给了他一顿老拳头吃……”提到自己的杰出贡献，谷子眉飞色舞，“我伸手一抓，便揪了他好几根胡子下来……”
竟然真的有人吃里扒外，为人驱使，诋毁女郎的名声。
饮风想起了数日前，在浣花院众婢不赞成的目光中，周会宁说出了自己频频出门的理由。
——“府里的大家都有些想法，只苦于没有发挥的机会。他们希望我出门，我当然就要光明正大地出门，给他们想要的机会。”
一直到进入将军府之前，饮风都对这句话将信将疑。
如今她亲眼见到了。三次阳侯府之行，表面上动摇了周会宁的威信，可也让留侯府里那些贪婪的鱼们迫不及待地浮了出来，主动将把柄送到了周会宁手上。好比谷子提到的这位郑伯，便是其中的一位。
而周会宁正含笑问道，“只抓了郑伯吗？”
提到这个，谷子面有愤懑，“郑伯不光自己去了，还带了府里几个人，又雇了些闲汉，天佑城都差点被他们跑遍了，也不知说了您多少不是。”
饮风一边听着谷子说话，一边细细回想周会宁这几日做过的事，越想越有些心惊。
京里人人都说女郎是为了不让袁大郎君纳妾，才三顾阳侯府。
可如果女郎的目的根本不是要见吕夫人，而是从一开始就是想亲自来找袁将军谈退婚的事呢？
如真是如此，那么考虑到大军出发在即，袁将军不会随便见一位小娘子，女郎就需要制造一个袁将军不得不见她的理由……
所以女郎才去了三次阳侯府。
吕夫人本就身份尴尬，又与留侯府早有嫌隙，只要一闹起来，天佑城中必定议论纷纷。
而袁将军身处风口浪尖之上，不敢行差踏错，为了息事宁人，自然会见女郎一面。
在饮风思考时，周会宁听完谷子述说郑伯等人的恶行，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呀。”
谷子拍拍小胸脯，“不过我们将他们尽数捉住了。如今都堵上嘴，关在柴房里，由饮月姑娘看着，就等您回去……三，三那个什么会审呢。”
“三堂会审？”
“正是，正是。等您回去三堂会审呢。”
而饮风的脑海里，这几日的事情正渐渐串到了一起，变得明朗起来。
女郎任凭侯府人心浮动，是料定了雪娘等人必会借京中的闲言碎语有所动作。
这些人一旦出手企图利用京中的传言，一则会给袁将军更大的压力，推动今日这场会面的顺利达成。二则就像女郎说过的，“但凡为恶，必有痕迹”。他们每做一件事，在早有防备的女郎眼中，都是送上门的把柄。
三顾留侯府、一顾将军府……
出了四趟门，女郎便如愿见到了袁将军，如愿地退了婚，又抓获了府中吃里扒外的恶奴，还顺带打击了吕夫人。
这是年仅十二岁的小娘子，定下的一箭三雕之策。
北风又吹了起来，吹动了饮风的裙摆，也略过她莹润的脸颊，让她的鼻头发红，鼻间酸涩。
饮风从未有一刻这样清晰地意识到，这个由她看护着慢慢长大的小娘子，如今已经是一位聪慧的女郎。
她往前走去，拉住了周会宁的手，“女郎，我们回府去。”
女郎费了这么大的心思，布下眼前这个局，如今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她自然要陪着。
退婚之事如何收尾饮风还不知道，但眼前他们最应该做的，就是回到府里去。
回府去，在那些奴大欺主的宵小之辈设法脱身前，将他们一一料理，惩一儆百。
惩人立威，曾经厝火积薪的留侯府，从此便会牢牢地掌握在女郎手中。
忽然被饮风拉住手，周会宁露出一个有些惊讶的笑容，她正要说话，却听谷子忽然叫了起来。
“哎呀，最重要的事忘了说了！”
“什么事？”
谷子挠了挠头，露出惭愧的神情，“我出来时，府里接到消息，说奉圣人之诏，主君不日前已从溪山返回天佑。”
说着，他有些小心翼翼地看了周会宁一眼，“饮月姑娘让我告诉您，算算脚程，最迟今夜，主君就要回到府中了。府中的几位娘子，如今都得了消息，正候着呢。”
主君要回府了？
饮风心下一沉。
退婚的事该如何向主君交代？
“好，我知道了。”周会宁面色平静，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回事一般。她叮嘱谷子，“你先回府去，告诉饮月，将郑伯一行人看好了，旁的什么也不要管。”
先回府去？
“女郎还不打算回去吗？”饮风忍不住问道，“雪娘若是得了消息，不会坐以待毙的。”
这时候就该早些回去，不给雪娘反应的时间，迅速定了她的罪。
周会宁笑了笑，“是啊，雪娘是一个很努力的人。那就让她再努力一些吧。”
竟是要给雪娘时间从容应对了。
女郎不怕雪娘就此脱身吗？
“那我们现在去哪呢？”
“去西市。”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