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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释疑 ...

  •   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饮风睁大了眼睛,正对上了周会宁含笑的眼神。

      便是饮风平日里如何觉得周会宁太过安静沉默,也明白过来,女郎方才是逗自己玩的。

      女郎跟自己开玩笑,这可是饮风头一回见。

      而周会宁见着饮风呆愣之后有些羞恼的模样,拉了拉她的手。

      许是想到了外曾祖父,才忍不住跟饮风开这个玩笑吧。

      今日周会宁说出“退婚”二字时,饮风差点冲出来将自家女郎拖回府去。

      然而随后她便听到周会宁开始“信口开河,胡说八道”。

      一开始,饮风确实觉得周会宁是胡说。她在一旁一直苦思冥想,要如何能保住这门婚事,又帮周会宁把这些话圆回去。

      后来,她越听越心惊,最后甚至有些相信了周会宁的说辞。

      结果,现在周会宁又告诉她——这些都是周会宁自己胡诌的?

      “女郎逗奴玩儿,图个乐倒没什么……”饮风的眼眶还红着,心却因周会宁大胆的行为疯狂地跳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半晌才说道,“可您在将军府说这些话,若是被发现了怎生是好?”

      周会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问道,“‘独钓寒山雪’其实并不是外曾祖父为袁将军作的,今日我仍带了它去,你可能想明白是为什么?”

      独钓寒山雪?

      饮风一愣,随即明白过来,“‘独钓寒山雪’确实是萱堂先生的真迹,这无论如何做不得假。只要袁将军觉得萱堂先生是出于先见之明画了这幅画,袁将军很容易便会把女郎说的其他……其他谎、谎话,也当成是萱堂先生曾经的言论。”

      饮风吞吞吐吐地说着,为女郎今日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有些羞赧。

      “谎话也没什么,今日我不曾有一句话说错。只是借了外曾祖父的名罢了。”周会宁倒十分坦荡。

      她像在说一件很简单的小事。而饮风却觉得周会宁脸上的表情就像在说——便是萱堂先生在世,也不会跟她说得不一样。

      饮风揩去了眼角的泪花,无奈地承认她说的是对的。

      局势就是这么一个局势,换任何一个眼明心亮的明白人来分析,结果都是一样的。

      林氏血脉一贯早慧。

      不说萱堂先生三岁能诗,九岁入天书阁读书,留侯夫人林佑七岁时,也能为萱堂先生的生辰作赋。

      周会宁看着有些稚嫩,然而也是从小便清慧灵秀,只是在旁人面前有些寡言,看着不显而已。

      俩人主仆多年,比一般人要熟悉,若换个旁的人来,只怕要觉得周会宁小小年纪做出这样的事,有些多智近妖,对她望而生畏。

      但饮风一向都是迷信周会宁的。她只是吃惊周会宁的聪慧竟然不仅仅在功课一途,于大事上,也这样非凡。

      这时,周会宁将方才包着龙须酥的手帕平铺在桌子上,将它叠成了一只小兔子,脸上露出了些许怀念的神情,“我四岁时,外曾祖父收了我为关门弟子,教导我经济仕途、朝堂局势,只是要我不教人知晓。”

      饮风有些意外,又觉得这好像确是萱堂先生会做出来的事。

      老人家一贯溺爱女郎,明明是再守礼不过的人,在女郎的事上却总是不拘礼的,否则当年也没有年逾古稀的老人远赴京城给小小女童贺岁的道理。收个女弟子又算什么呢?

      饮风想着萱堂先生对周会宁的意义,轻声安慰道,“今日在将军府,女郎字字珠玑。萱堂先生在天之灵若见女郎如此聪慧,定然是欣慰的。”

      提到了萱堂先生的逝世,主仆二人自然又陷入了惯常的沉默中。饮风由衷希望周会宁不要太因此伤神,但她并不知道周会宁现在想的并不是这些。

      盯着桌上那只叠好的小兔子看了半晌,周会宁稍稍犹豫了一下,抬起衣袖,从里头取出了一张绢帛,“我虽想着朝堂上风起云涌,婚事未必能成,但也觉得不急于一时。今日去将军府退婚,是因此而来。”

      饮风低头看去,绢帛上写着“袁氏婚事不可为,宣威大将军赴关前必要了结,切切”。

      墨迹犹新,看着不过是这几日写就的。笔画边缘似乎是沾过水一般四下晕开,晕染处,清水为缘微有墨色,不显糟污,倒凭添一丝虚无飘渺之感。

      饮风骇然,“这……”

      周会宁眼神有些复杂,“不错,是外曾祖父的字。”

      萱堂先生行文,常用永乐碑体,但最闻名的却是他自创的孤鹤体。孤鹤体,顾名思义,刚劲飞扬,如伶仃孤鹤,笔画瘦而不丰,全赖筋骨撑出一股宁折不弯、孤高自傲的精气神来。

      因而寻常笔不堪为此书,需以红腹锦鸡尾羽特制的鸡羽笔写就。

      然而鸡羽笔笔锋硬弹,又是寻常人难以驾驭的。

      是以今世能将孤鹤体写出精髓的,唯有萱堂先生一人。旁人勉强写就,也不过画虎不成反类犬,寻常人一看便知。

      “这……女郎是何时何地得来的?”饮风看了又看,分明便是萱堂先生的孤鹤体。只是似乎略少了往日几分洒脱之意,另有一股说不出道不明的意味,因笔迹晕开了,倒瞧不分明。

      “那一夜梦魇,待到灵台清明时,我便发现手里握着这张绢帛。”

      前几日周会宁夜半忽然从床上坐起来,望着窗外如墨的夜色,泪流满面,不置一语。

      恰逢饮风守夜,她发现后,连唤了周会宁几声,周会宁都是怔怔的,只有两行清泪止不住地流落。

      直至晨光熹微,东方既白,周会宁才缓过神来,问了今日是何年何月,只说自己梦魇了,一时失了智,又要婢女们避到庭院里,自己独坐了半日。

      那之后周会宁便有些浅眠,但因她理事为人比从前更有章法,浣花院里谁也没有多想。

      饮风如今回想起来,也觉得那日有些异样,却不知周会宁还得了一张绢帛。

      “许是萱堂先生托梦……”饮风问得很有些小心翼翼。“女郎梦里可有听道萱堂先生说了什么?”

      萱堂先生逝世得突然,未留下只言片语,溪山林氏上下对他的死因三缄其口。

      老人家一贯精神矍铄,熟悉他的人都很难相信他就这样走了。

      若是萱堂先生因未有遗言抱憾,托梦给自己一向疼爱的曾外孙女,倒也在情理之中。

      周会宁摇了摇头,“不记得了。只是这确实是外曾祖父的字。我照此想了想,外曾祖父逝世,这婚事本岌岌可危,就此退了,也不是坏事。”

      因觉得是萱堂先生托梦,如今饮风瞧那绢帛愈发有些神秘。

      饮风握紧了周会宁放在自己手心里的小手,“许是婚事不退,便有祸事,萱堂先生才给女郎托梦,又怕女郎不记得,给女郎留了绢帛。”

      周会宁点了点头。

      饮风又蹙眉,“既是萱堂先生托梦,婚事自然是要退的。可如此兵行险招,对女郎的声名有损。夫人如今卧病,女郎何不致信主君,由主君出面,将军也更能信服。”

      “阿爹……”周会宁垂下眼,再抬眼时,她伸出一根白白嫩嫩的食指,在饮风面前凌空画了一个大大的圈,“阿爹只能看到眼前这一亩三分地罢了。”

      她又用这根手指用力戳了一下桌上的小兔子,小兔子的头歪到了一边。她将手缩回袖子里,继续说道,“旁的,他不懂,也不愿意懂。”

      主君即使听女郎剖析过了利害,也不会同意退婚吗?

      饮风没想到周会宁对留侯是这样的评价。

      作为婢女,她不好就这这个话题再深问下去,便转而问道,“若说是萱堂先生……”

      “鬼神之事,不好轻易告诉旁人。且外曾祖父并非寻常百姓,若托梦之事为他人所知,必有风波。”周会宁想了想,将小兔子的头扶正了,慢慢说道,“况且,如今我仍不知道外曾祖父何以要我瞒着我是他关门弟子的身份,在这等情况下说出去,也不稳妥。”

      萱堂先生声名之盛,任是谁都想沾一沾。当年林佑未出阁时溪山林氏便被人踏破门槛。

      不是有袁氏这门婚事挡着,在周会宁长成出嫁前,留侯府也难有宁日。

      如今袁氏的婚事退了,若又传出萱堂先生托梦之事,周会宁便会成众矢之的,那些有意用萱堂先生的名号做文章的人都会冲着周会宁蜂拥而来。

      饮风一边想着,一边看了看周会宁有些青黑的眼下。

      似乎自打梦魇那一日起,女郎每夜都有些难眠。她有些黯然地想,鬼神之事都多多少少有些伤身,即便是萱堂先生这样的人托梦,似乎也不例外。想来若是传出去,对女郎的名声也是不好的。

      只是女郎为何要这样防着主君呢?

      饮风猜测过周会宁兴许不太喜欢自己的父亲,今日看来,好像还不光是不喜欢这样简单。

      这时,外头原本渐渐小下去的雪又大了起来。

      雪花在屋外纷飞,原本明亮的冬阳被云朵遮住,天色一下暗了下来。

      主仆二人下意识向外头看去,只见那西域人手中木棍一挑,有灰白色的灰烬被扬起,通红的火焰一下蹿得老高,连窄小的食肆内室都陡然为之一亮。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释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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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 抱歉当年没能写完,很真诚地跟大家说对不起; * 大修中,10月份会将全文替换成新版本,重新开始连载,会保证存稿充足,正常完结; * 依然是一本纯纯的女强爽文,欢迎感兴趣的朋友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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