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娲皇》乌茗

16、碰鬼

　　秦付长坐在床边喝酒，桌上还放着地图，房里安安静静的，街道上的喧闹声好像很远很远。脑海里闪过长孙皓月的脸，她突然想去同她说说话。
　　秦付长望着床沿发呆，若她去寻兄长，长孙皓月她……想必不会与自己同行。此行终是要在这里诀别的。诀别吗？偌大的中原，这一别，她与长孙皓月，此生怕是永不会相见了。
　　她突然觉得心里堵堵的，有些慌神，仿佛在沉闷的夏日被雨水困在屋子里，越想越是心烦意乱，连酒水都变得苦涩起来，含在口中难以下咽。
　　“长孙皓月，长孙皓月……”秦付长喃喃道，恍惚间想起宫里的日子。记得马车载着少女驶进皇宫，穿过一条又一条漫长的宫道，身后关上一扇又一扇的宫门。冰霜都凝结在脸上，那时候的秦付长是一只困兽，是丛林的猛虎被装进铁笼，一路看管着送进都城供以观赏。
　　有老嬷嬷来为秦付长检查身体。她们是送给至尊之人的礼品，是物件，每一个都不得有瑕疵，每一个都要极尽完美。可秦付长是特殊的，她入不得帝王的眼，可帝王依然需要这块朽玉。
　　嬷嬷绕着她看，衣不蔽体，从发根到脚趾一览无余，秦付长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冷冰冰地站在那里，接受审视的目光，那具身躯遍体鳞伤，新新旧旧的疤痕爬满背脊。嬷嬷眼里的秦付长，眸子里没有亮光，黑漆漆的不见底，眼窝下是疲惫。瞧得见的，瞧不见的痛楚把秦付长打磨得无情，掏空了她的内里，只留了一身皮囊无力地活着。
　　“姑娘请珍重。”末了，嬷嬷为秦付长穿上衣服，低声对她说。秦付长仿佛没有听到，无所动摇，也无所回应。她挺直了脊骨，独自回到自己的小院，路过的太监嘴碎嘟囔，她听得清楚，“是那位秦将军的的女儿。”
　　“咚咚”，突然响起敲门声，把秦付长从回忆中拉回来，她愣神了一会儿，问道：“谁？”
　　“我。”门外头传来长孙皓月的声音。秦付长心口被什么触动了一下，她隔着窗纸望着那个模糊的身影，脑海能里能清清楚楚地描绘出她的模样，一时与无神的自己重叠在一起。
　　起身，打开门，一束花朵凑到眼前，“给你，我错了，理我好吗？”长孙皓月直直地看着秦付长，却是少见的认真神色。秦付长看着那束花，呈绚烂的艳红，极尽娇嫩，在不透光的过道里也美丽得明朗，“我不喜欢花。”她说。
　　“我还有甜的。”长孙皓月又拿出个糖人，小人虽看不清脸，但知捏的是秦付长，做得并不是很精致，估摸着不是手艺师傅亲手捏的。看着长孙皓月眉眼间露出的的紧张，想必是她的手笔了。秦付长轻叹一声，说到：“我也不喜欢糖人。”
　　“我还买了新的衣服。”说着又从身后拿出包裹，只是这会儿没有空闲拿出衣物给秦付长看，只能一手拎着包裹，一手拿着花和糖人，杵在门口不动。
　　“我也不喜欢……”
　　“你总不能不喜欢我吧？”长孙皓月抢在秦付长说完之前打断道。
　　“不喜欢！”秦付长斩钉截铁地一口回绝。这下长孙皓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秦付长。两人就这么对视着，有人从过道经过，用异样的眼神好奇地看她们，随后掩嘴偷笑着走开。
　　秦付长看着那路人的反应，眼角不禁抽搐了一下，再看看长孙皓月，这厮就不是个会妥协的样子。无奈，秦付长接过包裹，然后就要关门，长孙皓月拿着花和糖人在空中晃了晃，那眼神里明晃晃写着：还有呢。秦付长脑子又有点充血了，一把夺过花和糖人，没好气地说到：“好了，走开啦。”
　　“我今天晚上可以跟你睡一间屋了吗？”长孙皓月还是不走，一手挡着门问道。
　　“我这是单间！你睡马厮吧！”说着，秦付长抬起脚朝着她就是一踹，长孙皓月侧身躲过，“乓”的一声，门就关上了，震得门框还在颤动。
　　长孙皓月靠在紧闭的门上，门后站着秦付长，嘴角一弯，她笑出了声，清爽的笑音回荡在过道里，“那和我一起吃晚饭吧。”长孙皓月说到，言语间是轻快。
　　“闭嘴。”隔着门板，秦付长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