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娲皇》乌茗

15、夜路

　　秦付长待在房里，一手端着壶清酒，坐在桌边看地图。这地图画得简陋，只有大约模样的中原版图，是秦付长从后院翻墙出去弄来的。照理到店面里买，可以买到更精细的地图，但秦付长担心会引起人的注意，就只用这个将就了。
　　秦付长是南都人，正在中原南面，现在在上俞城，靠近永州，永州国土与南都接壤，北边靠着东国，东面面海，有中原最长的海线，除此之外只有东国和南都有两处海口。南都西面是天方，天方正处在南都与庞原之间，地处中原的中心，除了永州，四面八方都接着各国的土地。中原最中心有一座庞大的雪山，称为及天之地，属于天方境内，东面是东国与南都国土相会之处。庞原几乎完全与天方相邻，只在中原最北处与东国的国土有所接触，以一条河流为界线，再往外面便是匈奴的大草原。
　　秦付长的兄长是军人，驻守在苏泰城，苏泰城正是东国与南都相接壤的地方。上俞距离苏泰还有些距离，若是骑马，日夜不停也要半个月。秦付长思量自己手臂的伤势，莫约再过六七天上路是最好的，还要去置备粮草和马匹。只是不知道兄长驻扎军营，若是收到皇宫政变的消息会不会有所动作……秦付长捏不准，只怕到时候若兄长动身离开苏泰，自己与他又失之交臂。可眼下也没有别的什么法子了。
　　合上地图，秦付长拎着酒壶坐到窗边，望着窗外来往的行人。宫里的消息前日已经传到这里了，引起不小的骚乱。只是到底是皇族自己家里的反叛，不是他国入侵，于普通百姓而言也不过是换个人做皇帝。个个一边心里惴惴不安，担心莫不是个暴君，一边还是过着自己稀疏平常的生活。从二楼的窗户望出去能瞧见不少宅邸，富贵官宦人家自然如临大敌，街道上的繁复马车多了好些，没了平日里那悠闲的步子，马鞭都甩得急躁。秦付长下楼吃饭的时候，总听见人压着声音低估，哪富贵人家着急出城之类的，言语间总露着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不过青龙镖局却是平静得很，装货卸货都按部就班，也不见有什么人着着急急地进出。秦付长看着那宅邸，心里总是有些发毛的，好似那宅邸也正勾勾地盯着她一样，让人浑身不自在。
　　撇开眼，瞧见楼下个显眼的身影，混在人群中间，鹤立鸡群。是长孙皓月回来了，只见她手里拿着个包裹，又在街边冲卖花的姑娘嬉笑。秦付长脸色一沉，看着长孙皓月的眼神发狠起来，随后叹了声气，面色又柔和下来。干脆用手支着下巴，无言地看着。
　　卖花的姑娘脸都红透了，低着头不敢看。长孙皓月只挑着花朵，随意地捡了四五支，付了钱，那姑娘又从篮子里多拿了一枝花，要送给长孙皓月。姑娘愣愣地拿着花，脸却别过去，耳朵尖泛着朱丹色。长孙皓月接过来，把玩一番，折了多余的枝条，转手将花朵别在姑娘的秀发间。秦付长远远看着，长孙皓月好像说了什么，惹得姑娘慌乱，手足无措地握着裙边。
　　长孙皓月站在那儿，一眼就能看到，不如说想让人不注意到都难。她同人说话的时候，看着对方的眼睛，能看到人心里去，一字一句都听得认真，嘴角挂着笑意，如沉静的湖水一般，时时吹来和风，叫人心神荡漾。
　　就是这么个温柔模样的人叫秦付长气昏了头。
　　这几日憋着不说话，可其实秦付长早就不在意了，都是她自己的一厢情愿，她知道的，又怎么怪得了长孙皓月呢。只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当无事发生，再自然地同她说话。登徒子。秦付长想。对别人倒是挺照顾的，怎么单单到了自己这里就能让人这么生气？有些地方就很聪明，有些地方又好像少了根筋。
　　眼看长孙皓月要回旅馆了，秦付长收回了眼神。
　　姑娘还在痴痴地望着，长孙皓月转身离去时，朝着旅馆二楼的窗口看了一眼，空落落的，看不见人，人群喧闹，那窗口反而显得寂寥，长孙皓月轻笑了一下，回了旅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