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青露辰

23、回到过去

　　沈逸轩没有告诉明溪，自己已经答应给陆斯与思考的时间，而在这个第一天他就有点想反悔了。但是他不知道陆斯与在想什么，昨晚他甚至都没有问他和他的父亲之间发生了什么，或者是他知道他哪些事情。他不知道是陆斯与并不在乎这些事，还是说并不在乎他知道他的事情。
　　很多时候，我们明明和某些人朝夕相处，却连这个人内心想法的十分之一都不知道，我们只知道他所说的和一些我们见证过的所做的。
　　近期正好要忙，这种混沌的状态也没有给生活带来太多的影响，他和明溪做好了博物馆的设计，几乎接连一周的时间都在和甲方协商和调整方案。这个方案的主要负责人是明溪，小小少年在第一天开会接到要改三十几处设计时，心态崩到差点直接甩门走人。当时作为老板的沈逸轩坐在一旁，适时把要改动的地方归纳了一下，大的调整属于文物局对展厅光线的考虑，而大多数需要调整的地方是属于小的变动，这个基本不耗费时间。
　　明溪自然也是看出来了的，但是他有自己坚持的理由，早在和沈逸轩开会的时候他就提出过各处自己设计时的想法，没想到都要去根据甲方的意见做调整。
　　“老板，我还是喜欢陆总那样的甲方爸爸。”文物局的人走后，明溪趴在桌上有气无力，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还在循环播放的演示模型。
　　“为什么？”沈逸轩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他。
　　“他会去认真听你的想法，不会一下子就否定让你按他的想法来。”明溪想了想说。
　　“最后你不也改了吗？”沈逸轩一语点破梦中人。
　　“完了完了，我现在才知道自己被陆总给摆了一道。”明溪如梦初醒。
　　“但是他是在你能接受的程度上做的改动，说明他和你的想法的重合度还是挺高的。”沈逸轩放下手里刚刚开会时做的一些记录说道。
　　“又开始夸陆总了啊！我发现你真的跟变了个人一样，以前从来没见你对谁这么上心过。”明溪叹了口气表示自己已经接收到来自无情无义的老板的打击。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其实我也不懂你的陆总啊！”沈逸轩拿着资料走出会议室，留下明溪一个人在后面感慨。
　　而陆斯与这边，一整天开了一个新品的演示会议，产品经理和何耀华两人把大学时期参加辩论赛时的精神都展示出来了，最后需要他来做一个定夺。
　　“思与，你觉得这个所有用户做内容调整还弹出更新提醒的需求要不要？”何耀华双手撑在桌上认真问道。
　　陆斯与看了看何耀华，又看了看大屏幕，摇了摇头，说道：“如果是我，不希望被提醒，无论是我自己发的还是看别人发的，其他的你们可以再商量商量。”
　　说完他走出会议室，回到自己办公室，怔怔地看着楼下mini版的车水马龙在流动着。很明显地心不在焉，所以他没有继续留在那里，让他们几人放开了去讨论。
　　沈逸轩说见到了那个人，那个他已然不记得长相的人。这样没有什么意外的，就在隔壁城市，那人还在医院上班，出个差有点小问题去趟医院见到的几率太高了。已经过去快十年了，那次受伤在医院的时候，这边的医生一直询问家里人什么时候到，他迷糊中自然没有机会说出自己大概是没有家里人这种话，后来翻学校的通讯录联系上了他，他第一次以为是诈骗直接把电话挂了，第二次这边还没说话，他就说在忙，暂时没有时间和你们这些诈骗的人聊，不会有结果的。到了第三次，护士再次当着医生的面给打电话，这次电话接通后医生拿过电话，用那同为医生的专业态度严谨地说出了他的伤势，那边没有挂电话，而是把话听完了。然后说，‘自己工作忙，医药费可以把卡寄过去，密码也写上，你们自己刷就好了’，就是此类的话，医生不可思议以为自己前面说的话里没有表达清楚如果治疗不好，他可能会瘸了这件事。
　　他醒来之后自然是不知道的，医生也没问他需不需要自己联系家人，而他自然也没有说，直到后面慢慢地可以下床了，照顾他的护士觉得他情绪不太对，整日躺在床上发呆也不和人说话，和医生说起要不要再联系一下家人。医生再次打电话过去，把他情绪部分的事情说了，期间用了很多说服用的词，这才答应过来接他回去。
　　没有人知道，他接他回去也不在自己工作的医院，而是隔了好远的骨科医院，同样是请护工，同样是一个人，每天吃着医院没有味道的饭菜。身边的病床的和他年级差不多的男孩是摔跤，每天家人一波又一波来探望。而他后面自己各方面都可以做了，连护工都退掉了，自己一个人在医院住院，再然后那个男孩也出院了，病房里面只有他一个人。
　　到了出院的时候，他也没有来接他，他的主治医生是他的同学陆斯与是知道的，所以他不信他不知道自己的出院时间，但直到他办完手续都是一个人。他没有回家，而是回到了S市，那是他最后一次在那个生他养他的城市停留，之后的这些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回去，每个节假日都没有过类似的冲动。
　　下班后，陆斯与没有回家，而是把车开到了cross，他坐在上次沈逸轩找到他的那个位置上，旁边的男孩比上次那个看着要成熟一点，两人在喝着酒，聊着天，进行着前面的流程。
　　中途他去上了个厕所，回来的时候撞上了一个人，两人擦身而过，那人他是认识的，正好是常去的咖啡厅的老板黎夏，之前偶尔还会打招呼聊一会儿天之类的。
　　两人冲对方点了点头，礼貌而周到。
　　齐放看着黎夏回来一脸笑意，问道：“怎么了，遇见你的情人了？”
　　黎夏摇了摇头：“我遇见陆斯与了。”
　　齐放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继续喝着酒。
　　如果他们那段时间都去cross玩，那每天都可以遇见这个叫陆斯与的男人。
　　而沈逸轩在看到自己的电话和聊天记录里面翻好几页都看不到陆斯与这个名字时，想起了明溪的话，他决定去陆斯与家等他，但是好几个晚上连陆斯与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这天齐放问他在哪里，他回自己在陆斯与家楼下等人。
　　齐放立马发了张照片过来，照片昏暗的环境里正和一个男人在谈笑的正是他要等的陆斯与，他给齐放打了电话过去，电话那头齐放把最近看见陆斯与在这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两人没有再提这件事，一个选择逃避，一个选择让那个逃避的人继续逃避，他叹了口气开车回家。
　　又过了段时间，这天正好在沈氏这边办完事，天已经黑了，他不经意间就把车开到了陆斯与家楼下，看了看时间，如果正常的话大概过一会儿陆斯与要回家了，那就索性等一下吧。
　　这次他没猜错，确实没过一会儿，他看到有车子在陆斯与那栋楼前停下，他看到的是陆斯与从副驾驶下了车，没有走，又绕到另一边和正驾驶的那个男人说了一会儿，神情轻松，中间还探过几次头。其实是陆斯与懒得开车，蹭何耀华的车回来的，正好何耀华前段时间回了次西安老家，带来了一些特产，差点忘记了，于是叫陆斯与拿。
　　“我感觉你最近这状态又回到之前了。”
　　“表示不懂。”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也没什么不好的不是么？”
　　“好与不好你自己心里有数。”
　　“嗯嗯。”
　　“算了，我说不动你了，进去吧，忙完这阵子给你约一下余教授，如果你拒绝那我就请余教授来公司或者你家里。”
　　“我真的没事。”
　　“那约余教授聊聊天也挺不错的。我回家了，家里还有老婆孩子热炕头。”
　　“滚吧！”
　　沈逸轩在门口，有点距离，他自然是看不清的，所以当他看到陆斯与最后冲车里的人招手过来的时候，语气沉沉地叫道：“陆斯与，刚刚那人是谁？”最近他都在等待，尽量不给陆斯与压力，然而这个人似乎并不是纠结要不要答应他，而是纠结和他谈感情的人是谁这件事。
　　陆斯与听到这声音，怔了怔回过头，看到眼前的人那沉沉的神情，脸上因为刚刚和何耀华聊天时的笑意还没有收尽，他显然被沈逸轩这话给问懵了。定了定淡淡说道：“逸少，你怎么在这里？”最近这段时间的玩乐，甚至让他忘记了自己还需要给沈逸轩一个答复，可是他不知道自己该给出怎样一个答复，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答应。
　　“我已经等你一周了，可是你看上去像并不住这里的人，所以这些天你都在哪里？”沈逸轩完全是故意的。
　　陆斯与怔了怔，这些天的他完全回到了从前，但不同的是他只是在酒吧喝酒，有时候醉得太厉害就让酒吧的人给送隔壁的酒店睡了，如果不是很厉害就半夜叫代驾回家，想必沈逸轩只是在前半夜没有看到他，自然误以为他没有回家。
　　“我都是在我家。”
　　“那酒吧里那个人是谁？”
　　“是我，我去酒吧就只是喝酒你信么？”陆斯与如实说道。
　　沈逸轩认真看着一脸疲惫的陆斯与，思索了半分钟，淡淡开口道：“你去没去，我也管不着不是么？”
　　眼前这个拥有一副冷峻帅气脸庞的男人，让他的心湖在翻江倒海，但他还是凭着理智把自己拉了回来。见对方没有接话的想法后，他用那种看不出情绪的神情看了陆斯与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上车走了。
　　这条道路太难了，从来对任何事情都把握十足的沈逸轩在生气的时候也开始怀疑自己要不要这样做。想来想去，自然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一切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喜欢人这种事情真的听着都觉得矫情，在他以往的人生信条里是这样坚定不移地想着的。可突然间就像古往今来的作家、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爱情专家所总结的一样，如果你一直都觉得爱情是可有可无的东西，那只能说明你还没有遇到真正喜欢的人。那些他曾经觉得虚无缥缈的东西，正在他的身上上演着。
　　他的对手最强悍的其实不是齐放，而是陆斯与，那个一直在陆斯与身体里面和他做困兽之斗的陆斯与。他想起那晚他妈妈所说的话，如果你认真了，就不要放弃，如果是不认真的，就尽早放弃，于你于他都好。
　　陆斯与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沈逸轩离开的方位，他自然是听出了他语气的讽刺，但他没有解释解释，无非是想趁此机会说清，这样也不用再找时间了，谈感情对他来说毫无意义，请不要让他的人生再因为感情而生变故。在门口站了十多分钟后，他发现自己依旧是那个刚刚和沈逸轩说话时的姿势。挺好的，长痛不如短痛，长久之后他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