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既见君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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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英不知道东方袖的瘴毒什么时候才能完全祛除，但每日都要花半个时辰炼制解怡丹确实给他带来小小的困扰。往日他习惯早课前到思返谷静坐修炼，近日却因为炼丹之事暂时搁下了。
而东方袖的行事作风又往往出人意料，令他微感烦恼。
“慕容少侠，我们小姐请你入内奉茶！”碧文一边接过丹药，一边说道。
紫英原以为可以像昨日那样将丹药交给碧文，便离开清聆居。听闻此言，不禁皱了皱眉头。
东方袖还像上次那样正在伏案书写，只不过今日的她看来精神好了很多，眉目间的青气也淡了一些。
她似乎已经忘了日前的不快，随意招呼道：“请坐！尝尝这茶如何？”
紫英早已注意到室内飘着一股浓郁却又清凉的茶香。他本出身不凡，却也不曾见识过这样奇特的香气。于是接过碧文奉上的翠色瓷杯，浅啜了一口。茶水入喉，初时只是奇香醉人，片刻间却觉周身舒泰神清气爽。
“这茶？！”紫英略带惊奇，望向同样端着瓷杯品茶的东方袖。
“茶很普通，只是加了点天山雪莲冰片和晗灵果汁。据说能益气养神，对修仙之人大有益处。我没修习过仙术，倒感觉不出来。不过玄凌他每天都来我这里蹭茶喝，想必还有点效用。”说这话时，她眉目之间已现笑意。
“玄凌师伯？”紫英最疑惑的便是玄凌师伯是飞升得道之人，怎会跟这样的千金小姐如此相熟。
东方袖心思灵敏胜于常人百倍，看紫英若有所思的神色，已大致明白。
“他和我哥哥是挚友，因此对我也多有照顾。”话锋一转，语气转为郑重，目光灼灼注视着紫英，“我知道从第一天起你就对我有成见。那也由得你，我一不是好人，二不需别人欣赏。但是，我是什么样人，做什么样事都与玄凌无关。”
紫英心中所思被她一语道破，心中好生尴尬，暗道这人好厉害的心思：“姑娘不要误会，在下……”话至此处却突然顿住。他心中的确对东方袖那日的行为有所质疑，此刻也说不出违心之言。
东方袖见紫英再说不下去，反而抿嘴一笑，“你是个诚实君子，说不了假话的。既然如此，又何必遮掩？”
紫英已不知该如何回应，匆匆拱手道：“如无他事，在下就告辞了。”
看着紫英略带尴尬又强作平静的神情，东方袖忍俊不禁，“最起码这茶可以喝了吧？劳你天天给我炼丹送药，也算是一点谢意。莫非，你怕我下毒不成？”
紫英忙将杯中茶饮尽，起身出了清聆居，才大大地松了口气。身后隐约传来东方袖的笑声，让紫英想起她昨夜戏弄碧文的情景，心下有些羞恼。两天前还冷若冰霜，今日就言笑晏晏，这人可真是喜怒无常，难以捉摸。何况她似乎能看透自己所思所想，委实令人尴尬。
不过此时也不及细想，他还得赶去寿阳看看怀朔和璇玑。二人之中怀朔沉稳慎重，倒不必担心，可他身边跟了个璇玑，那便另当别论了。而且寿阳女萝岩一带最近有槐妖作祟，万一璇玑莽撞行事，怕又惹出祸来。看来只能自己先行除掉妖祟，再将他们带回了。
出乎意料的是除妖之事异常的顺利，那些槐妖实力之弱令紫英大为不解。照理说修为尚低的妖怪不会这样公然伤人的，一则损及自身灵力，再则容易引来除魔卫道之士，徒惹杀身之祸。但他并未再深思，出手也一如既往毫不留情。毕竟人妖不两立，今日弱小者他日强大照样伤人害人。
出了萝岩洞，还来不及去寻怀朔和璇玑，偶一抬头却发现陈州方向出现异样云气，似乎是先天八卦阵附近真的有异动。此时也不及通知怀朔璇玑，便直接御剑前往陈州。那先天八卦阵是琼华先代掌门所设，以五灵之力外加伏羲八卦之势将整个陈州护结在内，普通妖怪根本无法靠近。举凡有灵力高深的妖魔接近陈州时，琼华便能探知到先天八卦阵的震动。
紫英在陈州上空仔细查看一遍，却没有发现任何妖怪或者可循的痕迹。这种异常让紫英心惊起来。能够激发八卦阵灵力却不留下任何痕迹的妖魔，他闻所未闻。心念一转，却想到另一种可能。
他不动声色，从剑匣中取出一块紫金八卦石置于掌心，运起真气，心中默念隐介破。渐渐地那八卦石紫气越来越盛，最后如一颗巨型紫色夜明珠般光芒四射。紫英将它猛地抛向空中，霎那间整个陈州都笼罩在紫色光芒之下。而陈州西北处却渐渐有个巨大身影，背对紫英一点点浮现出来。紫英心中冷笑，果然如此。
不待那身影完全化为实体，紫英已人剑合一，旋风般刺向其身后神道穴。对手实力也不弱，在紫英剑气未近身时已然发觉，虽不及回头，却右手向后急挥，击出一道强烈焰火，堪堪抵住了紫英的攻势。
未待紫英出第二招，那身影已转过身来，声音嘶哑地问道：“你是琼华的人？竟能破我隐身术？！”
紫英看清他长相时，心中已然明白他为何会触动先天八卦阵，却又不敢现形。对面是个半人半妖的怪物，单看头部是只熊怪，颈部以下却是人身，若非人妖相配所生，便是修炼千年即将成仙之际突然前功尽弃。以他刚刚击出的火焰，当属后者。不必再问，紫英也明白他在此是想吸取先天八卦阵的火灵之力，助自己继续修行。
“你在此妄动火灵，可知会导致五灵失衡，毁了先天八卦阵不说，还会伤及陈州百姓？！”紫英冷冷的质问难掩阵阵怒气。
那半人熊怪仰天长笑：“果然是琼华的调调！开口闭口就是百姓。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在我面前说教？你若有胆便与我一战，自认无能就速速退开，别耽误我修炼！”
紫英胸口一窒，知道多说无益，右手挥剑一式三才朝元，左手掐诀念动风雪冰天，同时袭向洋洋自得的半人熊怪。那怪物初时见紫英不过一弱冠少年，并不放在眼里。真正交手才知厉害，眼前之人年纪虽轻却修为精深，尤其是水性法咒已至最高境界，恰是他火系法力的克星，忙打叠精神仔细应战。
陈州上空但见蓝衣少年衣袂飘扬，人若谪仙，剑似流星，而那熊怪吼声阵阵，烈焰熊熊。
只是紫英不仅法术与他相克，右手刺珏也是招招精妙直击要害。堪堪到二十回合，那熊怪已觉不支。
紫英步步紧逼，欲速战速决。那熊怪陡升一计，将全部真气法力灌注右掌，奋力朝先天八卦阵的土性结界一击，却是要催动八卦阵的土灵攻向紫英。紫英虽修为胜过这妖怪，可若再加上八卦阵的土灵便难以应付。只顷刻间便觉对面攻势越来越强，渐渐变的难以抵挡。
他此时也可借八卦阵之力，但他不愿为此毁了先代掌门设下保护一方百姓的屏障，兀自咬牙苦苦支撑。熊怪也已看透他的心思，冷笑一声催动法力，进攻更猛。紫英只觉胸口阵阵气血翻涌，眼前也阵阵发黑，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转念间已打定主意。
左手勉力挡住所有攻势，同时运起天罡战气灌注右手刺珏。待刺珏发出强烈的白光时，突然放弃守势，催动所有法力将刺珏射向熊怪，同时用尽所有余力向后跃去。那熊怪想不到他敢于放弃防守，承受他火灵和八卦阵土灵的合力攻击。愣神的功夫，刺珏已经倏忽而至，贯穿他心脉，立时毙命。
而紫英虽然及时向后跃起，到底无法完全躲过双灵合击的威力，被重重击中胸口。幸好那熊怪也并不精通土系法术，所催动的土灵不到三分之一。饶是如此，紫英还是无力支撑，胸口骤然一痛，喷出一口鲜血。勉强从剑匣里取出一颗丹药服下，毕竟内伤太重，一时也难以御剑离开。而水灵疗治之术对这种内伤效果也不显著。
闭目休息了半晌直到新月初升，紫英才觉得胸口略微轻松一些，勉强运起御剑术回到琼华。只是速度比平日慢了许多，到得山门时，守门弟子也已回去歇息了。紫英只好一路慢慢走到剑舞坪自己房间，心中暗暗自嘲，平日可从没这兴致月下漫步。八卦阵火灵已被吸收不少，土灵经过此战怕是也受到影响了，明日还得向掌门禀报此事。
紫英第一次发现琼华原来有这么大，从山门到剑舞坪有这么远，好像走了很久才走到自己门前。
“你……受伤了？”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在微微的夜风中飘进紫英已经有些恍惚的思绪。
紫英怔了一下才转过身，却在看清那人时一瞬间失神。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轻轻地问：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为什么遇见的是这个人。
清冷的月光照着紫英平静却有些苍白的面容，也照着他素白衣领上的血迹。
对面的人背对月光，面容有些模糊，眼睛却出奇的明亮，似乎盖过了那有些羞涩的星光。
紫英看不懂她的目光，太神秘太复杂，不是他所知的任何模样。
其实她所做的只是上前拽住他的衣袖，轻轻说道：“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既见君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