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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是愚是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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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
“你!.....”
旁边二人同时惊住,看着紫英缓缓收了长剑,平静地擦拭唇边血迹,而后沉声道:“二位之间怕是有什么误会。”
“你,是琼华门人?”蓬莱弟子终于看清了紫英袖口的标记,不禁愕然,“为何会与这白头鹰妖为伍?”
紫英这才明白身边同伴竟是白头鹰所化,略一沉吟,淡淡说道:“在下慕容紫英!六届生灵,仙妖人魔,皆分善恶。这位白......兄对百姓多有恩庇,并未为恶。道兄是否有所误解?”
白发青年目光猛地一闪,冷傲的神情瞬间变得复杂难辨。
“你——”蓬莱弟子万没想到琼华门下能说出这番话,凝视紫英半晌,垂首黯然自语,“仙妖人魔,皆分善恶!我若当日便明白此理,何至有今日?”
这话落在紫英耳中,也是一怔。修仙各派大都和琼华一样,自来坚信妖恶人善。这人既是蓬莱弟子,紫英原以为今日之事必然大费周章,听其言语,倒觉尚可商榷。
那人忽然抬头,沉声问道,“纵然如此,这白头鹰三番两次挑衅,要强夺千年地精,你莫非还要相助于他?
白发青年轻蔑地冷笑一声,却不答话。他生性倨傲,不屑解释,几次硬抢不成,对方也只以为是为了一己贪念。
紫英忙解释道:“我们寻这千年地精,只是为了救人。此物虽是至宝,但物轻人重,还望道兄能够通融。”
蓬莱弟子狐疑地看了一眼白发青年,又望望紫英,黯然叹息道:“我要这千年地精同样是为了救人!”
“这......”紫英愕然,心念一闪,转问白发青年,“兄台,那位张家公子之症,需整棵地精不可么?”
那青年愣了一下,摇头道:“不必!他得的是心肺热症,关键是要凉性的地精根须。”
紫英回首望着蓬莱弟子。
那人似是有些为难,沉吟片刻才苦笑道:“罢了!反正她体质阴寒,根须未必适用。待明日千年期满,你们来取便是。”
紫英本待道谢,忽然心中一动,忙问:“道兄方才说贵友体质阴寒,是否这千年地精当真能够祛除体内寒气?”
“地精确实能改善人身体质。若是阴寒之气得自外力或仙家法术,便无甚效用。”蓬莱弟子凝眉摇头道。
紫英眸光一黯,对二人各自拱手:“既然如此,在下事了,告辞!”他挥手唤出刺珏,刚一提气,便觉胸口刺痛难忍,眼前阵阵发黑,瞬间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紫英才悠悠醒来。怔怔地望着上方的幔帐半晌,才想起昏迷之前的事来。深吸口气,他发现内伤已经轻了许多。心底却隐隐地疼痛,因为昏睡中那一直缠绕的梦境。
梦里,一直是那个身影,那个声音。她用略带心痛和责备的目光望着他,让他难过之余,忍不住想要逃避。
她说:“若尚有一丝相惜,万望尽力珍重。”
她说:“天河和菱纱的生死重要,你自己的安危,在我私心里更重。”
或许,当人的身体虚弱时,连意志也会变的软弱,才会放任平日不去想,不去碰的东西进入梦里。
“你总算醒了!”冷淡中略带关切的声音,打断了紫英的思绪,也让他从迷乱酸涩中解脱了出来。
“睡了整整两天,可觉得好些?”白发青年端着一碗汤药,走进了这简陋的屋子。
紫英一惊,忙挣扎着起身:“两天?!”
“你旧伤沉重,又频繁强运灵力,再加上郑勤的那一剑,现在能醒来已经出乎我意料。”青年边说,边把药递到紫英手里。
紫英服下汤药,起身道谢:“多谢.......兄台。”
那青年难得地展颜一笑:“如那郑勤所说,我就是白头鹰。你随意称呼吧。”
“有劳白兄照顾,在下尚有要事,告辞了!”紫英心下焦急,那日对菱纱说去去便回,如今三日已过,却毫无头绪。
“且慢!”白发青年拦住紫英,犀利的目光凝视他良久,才续道,“你目前的身体,至少要休养半个月才得痊愈。既然为了朋友如此不惜性命,又何以为了素不相识的人耽误寻找三叶冰莲?”
紫英摇头不答,手上只整理衣物和枕边的剑匣。
那青年观他神色,知他去意已决,犹疑片刻,忽然挥袖起身道:“好吧!你救我一次,我便还你一情!你若要三叶冰莲,就随我来吧。”
紫英心中一喜,忙跟着出了房门,到的院里,才发现自己刚才正是在张家的东侧室。
“白兄,那张家公子如今是否无恙了?”紫英忍不住问道。
“嗯!郑勤留下了地精根须,他此刻已无大碍。”白发青年说着,回头瞥了紫英一眼,叹道:“自身安危视若至轻,他人困苦偏又念兹至重!是太愚抑或太痴?”
毫不意外地,他没有得到任何回答。紫英只是淡淡一笑,默然不语。
“这里是?”御剑飞行将近三刻,紫英才随白发青年落在长白山主峰侧面的一处山丘旁。
青年手指侧前方雪盖冰封的湖面,沉声道:“长白山至阴至寒之处便在天池湖底!你要找的三叶冰莲就在那里。”
紫英颔首,刚要开口,那人却又续道:“但是,三叶冰莲是长白霜云鹤提升修行的圣物至宝。因此,天池周围长年有得道的鹤仙把守。我与鹤仙素有渊源,可以设计将他引开,你趁机取了冰莲,速速离去!”
“不妥!”紫英断然拒绝,“白兄既与鹤仙相交,怎可为我有悖故旧?在下情愿一人前去,诚意相求。”
“妄想!”白发青年拂袖冷道,“我为了小武的病情曾再三相求,他都不肯相赠,你又何能例外?何况,三叶冰莲天生地长,又非霜云鹤一族的私物,他们如此强占私守,本就毫无道理。你我旨在救人,何必顾忌?”
“白兄告知冰莲下落,足感盛情!其他的,在下自有计较。”紫英知他所言有理,却不愿累他与故友反目成敌。他没有为了张家公子的病情强夺冰莲,可见跟鹤仙交情匪浅。
白发青年忽地一笑,倏然纵身飞向天池:“我自去引他,要不要冰莲都随你!”
紫英阻拦不及,眼睁睁看着他转瞬即逝。事已至此,便只得静观其变,凝神关注天池方向的动静。往日,紫英万难接受和妖类相交,更遑论受其相助。如今,却只觉他至情至性,古道热肠,比之大多修仙之士更令人敬重。
不一会儿,前方空中便传来两声响彻云霄的嘶鸣。抬头看时,只见一只白首灰羽的苍鹰和一只通体洁白的巨禽,一前一后向北疾驰而去。
紫英略一沉吟,便御剑飞向天池,念起避水诀,潜入湖底。只入水片刻,紫英便觉冰寒刺骨,浑身上下如被刀割,若非强运乌金焰华,险险支撑不住。勉强在水中穿梭约有两刻,他才在湖底一处杂草丛中发现了一株摇曳的白色莲花,果然是仅生三叶,花瓣凝冰。紫英心中欢喜,伸手时才发现僵硬的双手已经毫无知觉,吃力地环住花茎,将其连根拔起,小心地收入袖中,才缓缓浮出水面。
甫一接触外面的寒风,紫英只觉更加寒冷,不禁微微颤抖,连带着胸口也阵阵刺痛。他情知此地不宜久留,辨认了一下方向,勉力运起御剑术往南飞去。
胸口越来越闷,飞行速度也越来越慢,心中却一片轻松。一时想着天河可以醒来,暗暗欣慰,一时又念着白头鹰盛情相助,改日定要回长白山相探。
临近青鸾峰时,日已西斜。只是微微抬头,紫英的目光便已凝住。崖边那面向夕阳,衣袂飞扬的身影,是要离去?还是在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