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何凤来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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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紫英之外，琼华弟子一片愕然。前一刻只见这位绿衣女子落落大方地与掌门见礼，下一刻便突生变故，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恰在此时，一阵兵刃呜鸣之声传来。紫英立即听出是粗浅的御剑之术，抬眸只见两个眉清目秀的少女御剑而来。
“碧文碧霜！拿下他们！”东方袖见状，立即冷然扬声道。
两名少女不待落地，就一执双剑，一挺峨嵋刺，同时迎面攻向奔出没多远的三人。执剑少女急问：“小姐，是他们三个？”
“是！”东方袖语声凝冰，沉沉回道。
那中年校尉有些底子，又情急拼命，尚能抵挡一时。两名小校却功夫平平，心慌意乱，三两下就被执剑少女制服，押回了众人面前。东方袖冷冷瞟了二人一眼，目光立即转回了那校尉身上。
到得此时，琼华弟子有的瞧热闹般看着不远处的争斗，有的茫然望向夙瑶掌门越来越阴沉的面色。眼前之事与琼华无关，她也不欲多管。但在山门前如此缠斗不休，也令她心生不悦。
“师妹，稍安勿躁。”玄凌见状，冲夙瑶微微摇头。
一直默然观战的紫英渐渐蹙起了眉头。中年校尉显然敌不过手持峨嵋刺的少女，被逼着一步步退了回来。而那少女出手越来越凌厉狠辣，竟似怀有深仇大恨一般招招攻向要害。片刻之间，那汉子颈间肩头已经被划了几道深深的伤痕，鲜血直流。慌乱之下，他出手更加笨拙，眼见随时可能有性命之忧。
紫英不解其中内情，也不便越过掌门插手过问，却无法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见死不救。一念之下，略上前两步，随时准备出手相救。
“好了，碧霜！只要他不再逃跑就行了。”东方袖忽然开口吩咐。
闻言，那叫碧霜的女孩迅疾变招，攻向对方的下盘。峨嵋刺所指，都是双腿上的要穴。未出三式，那校尉便被刺中左膝阳关穴，扑通一声，身不由主地跪伏在地。虽然他立即挣扎着站起身来，却无力再战，只是面带惊惧地望着东方袖。
东方袖神色复杂的扫了他一眼，目光似恨似怜，随即凝眉垂眸，像是在苦思犹豫。半晌，她才沉声道：“秦奇，你既见了我，就当自行了断！你的家人，还可继续得到抚恤。你要逃，又能逃到哪里？”
此言一出，原本松了口气的紫英倏然一惊。宣节校尉属从七品武官，这个东方袖竟随口便要其自尽。提及家人，似是威胁，可口气神情却又不像。
秦奇面如死灰，忽然跪倒在地，颤声道：“属下百战余生，对将军忠心耿耿，姑娘真忍心如此吗？”
语声悲切沉重。众侍卫与李应元闻之尽皆黯然，琼华弟子也不禁心生悲悯，都望向主宰生死的绿衣女子。
东方袖却蹙眉垂眸，面沉似水，恍若未闻。
“十年浴血厮杀，没有死在战场，倒死在姑娘的手底。好！好！”秦奇已知哀求无益，不禁悲愤。起身自靴中抽出一把匕首，便欲自戕。
“且慢！”紫英不能再袖手旁观，忍不住出言喝止。
东方袖猛然抬头，对上紫英明澈似水的眸光，一霎间的眼神光彩毕现。
“掌门、师伯，琼华清修之地，岂能容人在山门前逼杀人命？” 紫英并未直接针对东方袖，只是对夙瑶和玄凌拱手禀道。
玄凌望了一眼始终凝视慕容紫英的东方袖，非但不予阻止，反倒对紫英挥挥左手：“慕容紫英，此事与你无关，快退下吧。”
“慕容紫英？”东方袖听他如此指斥自己，闪神间只是自失一笑，凝眉喃喃自语。
“紫英，退下！”夙瑶见玄凌如此维护这女子，知道此事殊不简单，略一犹疑便出言喝止紫英继续插手。
紫英心中万般不愿，只是他素来稳重端严恪守门规，对掌门的话从无违背，更不欲当众顶撞，垂首退开两步。
东方袖见他这样，目光中反而透出嘲弄和失望之色。
不料紫英退开两步却又转向她，抱拳问道：“敢问姑娘，此人有何过错，犯何当死之罪？”眉目之间微波不兴，言辞也是温文有礼，其中的质疑浅浅淡淡，却不容错失。无论这东方袖是何身份，无论其中有何根由或者恩怨，问明是非之前，他无法坐视滥觞人命。
东方袖蛾眉轻挑，唇角微动，却终于没有回答紫英，转身对秦奇轻声道：“你自觉冤枉吗？可要我当众挑明？”
秦奇脸色骤然惨白，额上冷汗涔涔：“卑职......卑职......”支吾半晌，才咬牙道：“卑职确实该死，无话可说！”
东方袖看看紫英一时语塞的讶异神情，眼神中多了一抹思量，对秦奇道：“那么，你随碧霜到西平镇去吧！那是你该去的地方。”
“走吧！”她话音刚落，面无表情的碧霜已然上前，拉着秦奇走向太一仙径。
东方袖默然看着两人离开，回身对李应元道：“李大人，两名小校该当放逐，交给你了！”
“是！下官明白！”李应元立即躬身应了。
直到此时，东方袖才回身面对夙瑶掌门，微微颔首道：“失礼了！”她话虽如此说，神色之间却毫无歉疚之意，明显只是虚言客套。
夙瑶心中不快，碍于玄凌，也只得回道：“无妨！”
玄凌却看出东方袖目光黯淡，挺直的身形只是倔强地强撑，连眉宇间的青气似乎也越聚越浓，有些担心地劝道：“你随我去休息吧，慕容紫英将你的客房安排在本门前长老的清聆居。”
东方袖一怔，随即笑睨紫英一眼：“你们琼华派人才多到如此地步？”
她话中淡淡的戏谑之意让紫英微觉羞恼，只不过生性内敛，并不形诸于色，更不愿与她口舌相争，只是静默不语。
东方袖向夙瑶道声失陪，便带着丫鬟碧文随玄凌去了清聆居。知客弟子见状，也上前引着李应元等人去迎君院安置。
“紫英！”待外人尽皆散去，夙瑶才若有所思道：“这个东方袖身份非常，行事也令人捉摸不透，我担心会给琼华惹来事端。你的居所离清聆居最近，要时刻注意她们，若有异动随时报我。她每日要用的解怡丹也由你炼好送去吧。”
“是。”紫英虽觉刻意关注女子的举动言行有些于礼不合，既出于掌门之命便无以推托。何况，那位东方袖的行事也着实需要多加警惕。
从前山到剑舞坪，紫英一路都在思索今日之事，不知不觉间已回到住处。远远地，他便看见碧文正在清聆居外忙碌。
当日他安排客房时，曾想过让东方袖也暂住迎君院。一则那里房舍有限，再则也顾虑到她是求医之人，需要静养，就安排在了剑舞坪畔的清聆居，并未深思。只是此刻才突然间意识到这清聆居和自己住所相邻，既要日日送去丹药，还要按掌门之命关注她们主仆的行止，岂不尴尬？
且行且思之间，人已经到了自己门前，而清聆居前的一言一语恰能听个清清楚楚。
碧文正往窗子上钉着茜纱，口中还抱怨道：“小姐，这房子太简陋，得好好收拾一下才能住。”
房内传来东方袖平淡中略带疲倦的声音：“这里是修道之所，比不得咱们府里，不要太讲究。”
说话之间，碧文已经忙完，冲着窗子里面问：“我去准备午膳，小姐想吃点什么？”
“嗯，随便做些简单的吧。”
“那就做翠菊兔丝、银耳雉鸡羹和莲子粥好了。”碧文脆声答道。
紫英却直听得暗暗摇头，这已经算是简单的了？！ 每样食材不是珍贵难得，便是需要大费周折下山猎取，琼华门内讲究清修，更不会准备如此奢侈的饮食。
碧文回身四顾，一眼看见紫英就在近旁，便轻快地走了过来，“慕容少侠，你们琼华派的厨房在哪？”
见紫英一时未答，又笑道：“我们小姐不吃别人送来的东西，今后一日三餐我们自己准备，你只需告诉我厨房在哪就好了。”
紫英心下对这等娇贵奢侈不以为然，也不愿与她们主仆多做计较，简单指点了厨房所在，便回身进了自己房间。
他本想静下心来，修炼本门五行心法，只是一时却难以心思澄明。十九年前琼华与妖界之战，惨烈地两败俱伤。琼华前掌门不幸仙逝，重光和青阳长老不再过问门派中事，而玄字辈弟子除了今日所见的玄凌师伯就只有掌门了。或许正因如此，掌门更想重振琼华，不惜接受朝廷的恩赏。
只是，玄凌师伯之前似乎另有看法，今日所见所闻更让他感觉朝廷修缮之举未必是琼华的幸事。如今，妖界来临之期已近，也不知能否度过此劫。若门派之中再因此次修缮之事起什么事端，却不知如何了结。霎那间只觉忧思沁心，忙默念清心诀，渐渐厘清思绪。
紫英思虑周密心细如发，却非杞人忧天自寻烦恼之人。虽一时忧虑，转念间已然心定神清。若苦思无益于事，何必心念神迁？真有山穷水复那日，也不过为师门殒身相报便是，既不愧对此心，何必忧惧。
轻轻抽出手边的刺珏，如虹如练的寒光令室内陡然一亮。饮血无数的利锋却光可鉴人，映出他沉静淡定的面容。食指轻弹，宝剑清鸣，正是利刃无心却择主，唯因正心利苍生。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何凤来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