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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京城相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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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少侠，你总算来了！”不待紫英三人落地，碧文就匆匆奔了过来。
紫英见她神色焦虑，目中含泪，屏息问道：“东方她，怎样了？”
“小姐她受了伤。”碧文面带哀戚地低声回道。
“唉~被你吓了一跳！”菱纱吁了口气，“看你的样子，还以为......”
紫英的心也总算落到了实处。
“可是，”碧文咬咬下唇，面色有些发白，“碧霜被那些人砍断了手臂。”
紫英三人同时吸口冷气，一时间都无言以对。
半晌，菱纱黯然垂首道：“怎么会这样？”
天河已经摩拳擦掌，愤然道：“可恶！那些人现在哪里？咱们去找他们算账！”
紫英最先定下心神：“碧文，带我们去见你家小姐，靖边将军有口信。”
“跟我来！小姐猜到将军可能会托少侠前来，才让我在这里等候。”碧文边走边道，却并不进城，而是转向了西南方。
沿着这条曲折的城郊小径，约莫走了有两刻钟，直到天色渐黑，前方才出现一片树木参天的密林。
几人又在密林中穿行一阵，便影影绰绰看到两间木屋，里面闪着微弱的烛火。
碧文推开木门的刹那，紧跟在她身后的紫英便看到了背对门口，坐在床边的东方袖。听到开门的声音，她缓缓起身回头。
只不过几个时辰，她却憔悴了太多。束起的乌云长发散落了几缕，稍显凌乱地飘在颊边。面容虽然平静却很疲惫。碧衫右肩的位置染了血迹，鲜红与碧绿彼此映衬地令人触目惊心。
只有那仿若天生的镇定和挺直的肩背，还依稀像是平日的东方袖。
“大家进来吧！”她清灵的声音飘入耳中，紫英才暗舒口气进了木屋，不知道自己刚才只是停了一瞬，还是更久。
床上躺着的是昏睡的碧霜。身上盖着棉被，紫英看不到她左臂的情形，可煞白的脸色表明伤势甚重。
连一向活泼精灵的菱纱也有些无措。眼前的情形，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哥哥怎么说？”终究还是东方袖先开口相问。
“他只说要你去找韦妃。”紫英犹豫了一下，又道，“此人真能取消大朝吗？”
东方袖一惊，喃喃低语：“哥哥他......真的要这样做吗？这样的代价实在太大。”随后摇摇头，“她取消不了，但她有办法让皇帝上不了朝。”
她像是委决不下，凝眸思索良久，才重重点头道：“好吧！碧文，刚才吩咐你的事，快去办吧，办完直接去给哥哥报讯。菱纱、天河，麻烦你们照看一下碧霜。慕容，你陪我走一趟吧。”
“小姐，非这样不可吗？”碧文望着东方袖的神色有些不忍和难过，眼光有意无意地瞟向紫英。
紫英来不及多想或者多问，东方袖已经快步出了木屋，只得随后跟上。
一弯新月已经升起。这虫声啾鸣的密林浸在溶溶的月色里，越加显得幽深静谧。此时穿行其中，倒彷佛身处脱离尘俗的仙境。
走在后边的紫英，望着东方袖依然步伐沉稳的背影，觉得有太多话要问，却不知从何问起。
“这里是哥哥狩猎时住的地方，没几个人知道。如今的情势，城里无一处完全。”好像不必回头，她也能知道紫英在想些什么。
“你，受伤了？”话一出口，紫英就发现自己问了个傻气的问题。
“跟碧霜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伤！”东方袖的声音，冷得让紫英心中发凉，“这次，我绝不再放过他们！”
“皇后也是为了明天的事？”紫英始终不解，一朝国母为何会如此不择手段。
“没错。以前她只是下毒诅咒，这次她越是疯狂，便越说明皇上一意孤行，连她这个皇后也已阻止不了。”
“那个韦妃会帮忙吗？”紫英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真的想问，还是不愿再让她继续那略带悲凉的语调。
东方袖轻笑讥讽道：“宫廷内哪有无故相帮的道理？哥哥的兵权，可以帮她的儿子成为下一任皇帝而已。不过，她也只能用美酒灌醉皇上，让他明日上不了朝而已。”
“你，后面的事你打算如何？”紫英发现自己等她的回答时，心中有一丝紧张。
东方袖停下脚步，蓦然回身直视紫英：“慕容，我厌倦了！第一次我远走天涯，第二次我逃到战场，这次，我只想彻底解决！”她语声急促，神情中带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和深不见底的悲伤。
“你——要怎么做？”紫英的咽喉紧得发痛，连出声都觉得困难，那样的神情让他心底的不安像野草一样狂乱地蔓延。
东方袖一瞬不瞬地凝视紫英良久，水汽渐渐浮上美丽的双眸，凝聚成不甘滑落的泪滴，在她猛然旋身时晶莹地洒在了月光下。
仿佛那泪水不是洒在空中，而是落在了他心里，紫英心神有些恍惚，下意识地抬手想去抚触她的肩膀。
她却已快步前行，走出了这片笼罩着迷朦气息的密林，走进了空阔宽广的城郊旷野。恍若什么咒语被打破，她已经平静下来。
怔了片刻的紫英也渐渐寻回了理智：“东方，你不要做什么傻事！”，蓦然发觉自己永远也看不透她的心思，偏偏她又不肯明说。这样不停的猜测和担心令人疲惫而无措。
东方袖却低声道：“慕容，别问好吗？就这一件!从今以后，我什么都可以坦诚。你放心，我做的事，既不伤天害理，也不阴狠毒辣。”
她语气里的求恳让紫英不忍再追问，无奈地点点头，心中蔓延的不祥预感却怎么也挥之不去。
入夜的长安城灯火辉煌，城东的夜市更是喧闹异常。紫英御剑带着东方袖飞过京城的上空，将这景象尽收眼底。宽广的朱雀大街，两边府衙官邸林立，而尽头所在正是富丽堂皇的大堂皇城。
“在那儿！”东方袖轻扯紫英的衣袖，纤指指向皇城内一处匾额题书“藏玉宫”的殿阁。
这里烛火璀璨，装饰华美，仅次于中宫的“绮玉宫”。这景致，不知为何让紫英想起身后的她曾经说过，八岁时便有人断言她将来会母仪天下。这念头来的突然，紫英忙静下心来，细细观察下面的皇宫守卫。
宫中到底是禁卫森严，羽林侍卫分队来来回回地巡查宿卫。紫英渐渐计算出两队侍卫来回之间的空隙，趁机落在了那宫殿门前。
东方袖对紫英打个手势，示意他再回到空中，回身叩响了殿阁正中的房门。
紫英看到了开门的宫女起初惊骇的神色，看着东方扬眉对她轻笑几句，便被那宫女请进了内殿。即使是夜闯皇宫，她也神态自若，言笑盈盈，彷佛刚才密林里哀伤的东方袖是另外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那房门重新打开时，却有一位华服丽人陪着东方一起出来。两人似乎相谈甚欢，道别时还显得依依不舍。东方没有抬头，只是唤出火凤，飞向城东方向。
紫英知她不愿那华服女子发现自己，悄然御剑跟上。
“慕容，你能陪我再去东市一趟吗？碧霜伤势太重，需要玉春堂的紫菁玉蓉膏。”虽然已经说服韦妃帮忙，东方袖依然有些忧心忡忡。
紫英不曾见过这样喧闹的夜晚，十几年来他习惯了琼华的安静肃穆，对这样的繁华热闹有些难以适应。
幸好，两人没走多远便到了京城赫赫有名的玉春堂。
刚踏进门槛的那一刻，紫英便察觉到一股尖锐强烈的剑气扑面而来，而走在他前面的东方袖恰好迎上了那道剑气。
心中猛地一跳，他不假思索地揽住东方袖的腰身，尽力向后纵开。还来不及落地，右侧又有一道火焰呼啸着劈来，臂弯里的她还是首当其冲。紫英一皱眉，在半空中全力旋身右转，堪堪带她躲过了这一击。双脚落地的同时，左掌挥出冰寒之气，右手放开东方袖，抽出了匣中宝剑。
“又是你们？！她真是疯了！”东方袖已看清这二人正是今晨袭击自己，重伤碧霜的杀手。盛怒之下，她立即召唤火凤，扑向那执剑者。
当时，他们也如此刻般忽施偷袭。她来不及闪避，更来不及唤出火凤，就眼睁睁地看着碧霜抢上前来，以左臂硬挡敌人的剑锋。而后主仆三人虽然逃脱，碧霜终究失了左手。
如今，他们竟然又在药铺设伏，想是料到她必然会来给碧霜寻药。东方袖素来爱憎分明，对这两人已然恨之入骨，打定主意决不再任他们逃离。
这二人与鄯州的刺客实力相仿，一个自恃剑术高强，一个自认火灵深厚。以紫英的能力，应付有余，取胜却不易。东方袖已经指挥火凤专一对付持剑杀手，就是这人手中之剑，斩断了碧霜的左臂。
如此一来，双方高下立见。不出两刻，那持剑者便已被火凤的烈焰击中，重伤倒地。紫英的水灵和火灵恰好相克，也轻易制敌。
紫英回首见东方袖满面冰寒，雪虹软靴中的薄刃也已经弹出，忙上前拉住她：“东方，此处人多！”
东方袖见紫英拦阻自己，料他又要说教些略施惩戒，不可滥觞人命之类的道理。却不想他开口只是提醒她，不禁微感诧异。她游目四顾，见刚才的打斗已经引来了层层围观的百姓，心中虽恨，也知此时不宜惹下更多麻烦。
“好，我不杀他们！我只要——”手指点向那执剑刺客，“他的一条左臂！”
紫英仍是拉住她不放，见东方袖目光中已现怒意，对她轻轻颔首，不动声色地运起无形冰寒之气，挥袖袭向二人。他虽不愿东方当众杀人，想到了刘震之死，也明白这二人决不可轻纵。围观百姓怕误伤自身，只是远远地围观，都只见他挥了挥袖，谁也不知这一挥手却厉害之极。
“他们心腑筋脉皆被冻伤，此后再无伤人之力，只是畏寒体弱的废人了。”紫英放低声音，对东方袖言道。
东方袖的神情难得地有些惊异呆愣。她素来镇定，大事临头也能神色自如，此时不敢置信的目光，彷佛是怀疑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慕容紫英。
“走吧！”紫英见她兀自怔忪，拉着她出了层层人群。
习惯了她一向的落落自得，不由地觉得她此刻的样子实在有些好笑。知道不合时宜，却忍不住唇角微弯，牵出了一丝隐隐的笑意。
紫菁玉蓉膏果然颇具奇效，碧霜服用不到半个时辰，煞白的面容便现出了丝丝血色。紫英又以水灵法术为她治愈了伤口。不到子时时分，碧霜便已悠悠醒转。
对自身的残缺，她出奇地平静：“没有了左手，还有右手，也算不了什么。”
紫英不知道她是真的如此豁达，还是为了宽慰神色黯淡的东方袖。无论哪一者，都足以令人钦服。
菱纱见碧霜伤口痊愈，精神好转，东方袖的神色也放松下来，心情莫名地大好。一大早，便有谈笑的兴致。
“东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菱纱快言快语，直接问正在束发的东方袖，“紫英突然去了战场，你又回来京城，还遇到这么多凶险，到底是为什么？”
在另一房间过夜，此时刚好进来的紫英和天河，恰好听见了菱纱的问话。天河倒是满心好奇地竖起耳朵。紫英暗暗摇头，如此复杂的事，怎一言说的清楚。
东方袖淡淡一笑：“其实很简单！皇帝觉得郡主的称号不够响亮，想给我个贵妃的头衔。可惜，皇后娘娘不同意，她拦不住皇上，便拿我出气了。”
“贵妃？！”菱纱惊叹，随即若有所悟地睨着紫英。
紫英微觉尴尬，侧首避开她意味复杂，略带取笑的暧昧笑容。
“你们都见过哥哥了？觉得他怎么样？”东方袖看似漫不经心的问话，又无形中给紫英解了围。
“他是很厉害的老大啊！”天河眉飞色舞地夸赞。自从见到将军单手把刺客扔出房门的那一刻，他便佩服不已。
“嗯。”菱纱纤指轻触脸颊，似乎在思索措辞，“他是个威武霸气的英雄。”
东方袖笑道：“小时候读书，每次读到力拔山兮气盖世，便觉得那就是在说哥哥。”话刚说完，脸色却是一变，像是意识到什么，倏然收了笑容。
这次，紫英却看懂了她。项羽威武盖世，但终究败于艰险狡诈的刘邦，英年夭逝。而如今的靖边将军，虽然功勋卓著，却为皇帝所忌，也有倒悬之危。这比方，说来无心，却带有不祥之气。照理，以她的性情，不会相信这个，到底是关心则乱。
东方袖定定神，转问紫英：“你觉得呢？”
“他会因为你而挥兵长安。”紫英的话有些答非所问。
东方袖手上顿了一下，沉声道：“我不会让哥哥这样做的，那等于毁了他。”这话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一个郑重的誓言。
紫英微微颔首，若刀兵一起，毁的不仅是靖边将军，还有黎民百姓。
不管昨天发生过什么，今日的京城一片平静，宫中并未传出任何旨意。紫英放了一半心，另一半却会偶尔想起昨夜东方袖流泪的模样，直觉她所谓的彻底解决大有文章。只是眼前的危厄既然已经度过，他便更牵挂三寒器的事。
碧文刚从鄯州回来，碧霜就已经催促众人回琼华了：“小姐，咱们还是尽快回琼华吧。这里，到底不安全。”
这个外表冰冷内在蕙质的丫头太懂自家小姐的心事，也看透了小姐的打算。心酸之余，她只是一再要求大家回琼华派。
东方袖自然也了解紫英的心思，巳时一过，几人便匆忙回了琼华派。
只不过才离开一天多，紫英却觉得离开了很久。这一天中，他经历了以前想都不曾想过的血腥杀戮；见识到了以前不曾了解的人心险恶；知道了这世上的是非对错，在不同的地方有着不同的含义。
守门弟子惊奇地看着浩浩荡荡，御剑而来的一行人。紫英师叔和天河、菱纱在一起也就罢了，毕竟紫英师叔负责他们的课业。其中竟然还有那位靖夷郡主和两个丫头，这样的组合实在是怪异无比。莫非，近日门内的传闻是真？这样想着都不禁将探究的目光投向紫英和东方袖。
紫英心无旁骛，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神色，东方袖对这情形却只是微微冷笑。
“你们可算回来了。”刚进山门没走出多远，梦璃便迎了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