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后师尊躺平任我攻略》零鱼

75、第 75 章

　　萧子晗被陆臻挡着，没看到门内的场景。但单看陆臻的反应，以及这座房屋积攒的陈年老灰，他多少也能猜到一部分情况了。

　　萧子晗问：“这里没有人了？”

　　“曾经有。”陆臻俯下|身，看向趴在门口一具白骨，沉声道，“……只是现在没有了。”

　　说罢，他错开身，让萧子晗得以看见门内的场景。
　　他提醒道：“很多灰。”

　　萧子晗点了点头。他虽然挑剔，但刚从死灵之城的腥风血雨中闯出来，倒也不至于在这个节骨眼上挑三拣四。他绕过陆臻，走进房屋察看情况。

　　陆臻则蹲了下来，仔细观察门口的尸骨。

　　看骨骼像是个成年男人。他的头骨单独掉落在一边，颈部的断口很整齐，像是被利刃切割留下的。杀害他的至少是个练家子，要么就是修者或者魔人，才能有一刀砍断颈骨的力道。
　　他的脊柱被重物压断了，四肢也有不同程度的裂纹，左臂更是几乎完全断开。他的左手抓在门框上，五指紧紧扒着，像是在渴望逃生时，被人直接从身后制住，又扯断了左臂。

　　总之，他死得很惨。

　　尸骨的主人死时应该经历了很多折磨，他的手指在门框上抓得很紧，甚至在木门上抓出一道裂痕。
　　骷髅掉在地上的头正好冲着陆臻，空洞的眼眶直勾勾地“盯”着陆臻，诉说着无言的求生渴望。

　　陆臻伏低身体，将他的左手从门上一点点拆下来，把他的左手放回到身体边。随后，他捡起灰尘中的头骨，把它放在脖子上。
　　此举，算是给这座房屋的主人留下一丝最后的体面，赔自己师徒二人无故叨扰之罪。

　　“完全空了。”萧子晗已经进屋扫视完毕，“一家五口人都死了，但女主人唯一值钱的一个珠钗还在，杀人者不是求财。”

　　陆臻也走了进去，鞋底踩在厚重的积灰里，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他走到卧房的位置，将床上成年女性的尸骨移开，露出她下面的幼儿遗骨，纠正道：“是六口人。”

　　“嗯，赶尽杀绝。”萧子晗不适地揉了揉鼻子，厌恶地看了几眼空气中因为来人而显得格外活泼的飞灰，动用了点火灵，将灰尘驱散走。

　　陆臻见状说：“我们先出去吧，这里也看不出什么了。”

　　“这家人死了这么久，怎么到现在都没人管？”一出门，萧子晗就不满地说道，“凡人不是有自己的官府么，玩忽职守？”

　　“恐怕不是玩忽职守。”陆臻回道，“能管早就管了。看样子，整个村子都遭了毒手，要么是凡间战乱加剧，要么——”
　　萧子晗会意：“——死灵。”

　　陆臻点头：“只是，我没想到，死灵仍然可以如此猖狂。我本以为砍了一大半的黑柱，能大幅度削弱死灵的力量，让人世游刃有余地应对……”

　　“不对。”萧子晗突然说，“别忘了，冥渊从现世不过两日工夫，这些骸骨，你看着像在这里多久了？”

　　……对哦。
　　之前的时间长廊跨越了太久的时间，给了他们一种错觉。但事实上，从他们进入死灵之城到现在，按照正常时间流逝，应该最多两三日。
　　而这些尸骨，能到皮肉完全腐烂、各处积灰甚重的模样，怎么看，也不该只有几日之功。

　　那就只能是凡间战争的牺牲品了。

　　陆臻搜寻记忆，并不记得至少一年前凡间有什么大的冲突，但想来是穷乡僻岭的小村庄，没什么人关注罢了。

　　他们又沿着村里的小路四处看了看，越发确定，整座村子，确实已经死绝了。

　　屠杀似乎发生在夜晚，许多村民甚至没来得及下床，便被袭击者杀死。而这些杀人狂魔性情极其暴虐，绝大多数村民的死状都很是惨烈，尤以小孩为甚。
　　小孩子不仅常常身首异处，更有甚至，身体被斩为多段，拼都拼不回。

　　陆臻本想替这些人收收尸，但到最后，他也放弃了。
　　时间隔得太久，想给他们拼回尸骨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而他们现在费不起这个工夫。

　　萧子晗在村口放下一簇真火，蒸腾的烈焰扭曲了村子的轮廓。村子慢慢化为灰烬，将一切罪恶掩埋于其中，同凡人的尸骨一起淹没于尘埃中。

　　萧子晗说：“凡人多争端，可对平民赶尽杀绝，行事未免过于残忍。凡人一直这么你死我活么？”
　　“也不一定吧。”陆臻含糊道，“遇到仁君义将则不然。民如水，若是水怒翻涌，再华贵的船，也会被倾覆，有识之君不会让将领做这种事。”

　　说到这里，陆臻也觉得不对劲了。他心中总有一丝疑问，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哽得他难受。

　　凡人之间争夺政权，无非是为权、利二字。古来征战，但凡有屠杀之举，大多数都是屠城，而且是要塞之城，从没见过屠村的。
　　若说屠城还有排除异己、控制政权、威慑敌军之能，那屠这荒郊野岭的一个小村落是为了什么？这里前不挨村后不着店的，逗留于此只会阻碍行军速度，哪方军队这么闲？
　　再者，若真有军队于附近交战，村民怎么敢在不做一点防备的情况下全部安睡，以至于无一活口？
　　还有这些孩子，这得是多变态的人，才会拿小孩子泄愤？他们的行径给了陆臻一种感觉，这些杀人者似乎格外厌恶新生。

　　可若说并非凡人军队所为……无论是修者还是魔人，又都无法以一人之力，瞬间完成这场屠杀。

　　大概是自己多想了吧。
　　可能是哪个蛮族入侵，以杀戮为乐，所以才酿成了这一出惨剧。

　　陆臻不再思考此事，转头打算和萧子晗一同离开，早日回到门派。

　　此时，难得从他们进村就开始安静的魔刀却突然说话了：[你这就走了？]
　　陆臻答：[不然呢？我已为他们火化了尸骨，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我不是说他们，一群凡人而已。]魔刀的声音里有一种近乎于残忍的冷漠，却又带着极度狂热的兴奋，[你难道感觉不到吗？充斥在四周的情绪里，到处都是无处躲藏的恐惧、难以逃离的痛苦、以及垂死挣扎却又无能为力的绝望……这么美味的食粮，你全都放弃了？！]

　　[……]

　　陆臻这才想起来，尽管这杠精刀看起来又傻又无害，但它的本质，其实是一把魔刀。
　　连神剑沧澜剑都不具备基本的神识，这把魔刀却有，足以证明在古老的岁月中，它曾经沐浴魔血，吸收了多少人世间的恶念。

　　陆臻开始觉得背上的刀有些烫手了。

　　他冷静下来，搪塞道：[冥渊内只是权宜之计，我不适合你，以后若有机会，再帮你寻找一个能用你的主人。]
　　——才怪。这么邪性的刀，等回了门派，要看看怎么毁掉它才是。

　　魔刀委屈道：[我也是你的权宜之计咯？]
　　陆臻像个冷漠无情的渣男：[嗯。]

　　[我不管，不可能有比你更契合的使用者了。自从几百年前，我的上一任主人死后，我就再也没有遇到过能这样自由掌控魔气的人了，直到你出现。]魔刀不满地说，[再说了，你是魔，端着修者的架子做什么？一直不吸收魔气，你以后，打算如何保持生机？]

　　狂风忽然大作，卷走烈火后的余烬，纷纷扬扬洒在天际。
　　风声灌耳，却挡不住魔刀直接响在陆臻脑海里的声音。

　　[……我是什么？]陆臻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问道，[你说我是……魔？]
　　魔刀比他更不可思议，用一种“你在开玩笑吗”的疑惑语气回道：[魔气已经流遍你全身经脉，和你难舍难分了，你不是魔是什么？]

　　萧子晗发现陆臻停下脚步，不明所以地问：“怎么了？”
　　“……没事。”陆臻含糊地说，“风沙迷了眼。”

　　萧子晗狐疑地看着他。
　　陆臻顾不得解释，干脆站定，闭目内视。

　　他的丹田和经脉仍然是老样子，充沛的灵气流转其中，连原本占据了一小片阴影的心魔都不见踪影了，哪里有魔气存在。
　　唯一的不同，是他灵气具象化成了深蓝色波纹，比之前的颜色深了许多。

　　不过，陆臻此时才发现，之前时间紧迫，他一直没来得及细想，为何同样是水灵根，颜色与之前会不同？

　　而此时，脑海里魔刀的声音再度响起，打破了他最后的侥幸：[你看，这不全是魔气？我十几年前遇到你时，你就是这样的，只不过那时你的魔气比现在强大多了。]

　　陆臻顾不得深究它话里的“十几年前”，追问道：[你之前的主人，魔气也是和灵气混杂在一起的？]
　　[不是，只有你。我以前以为这二者是全然对立的。]

　　陆臻愣住了。

　　在冥渊时，他确实有所感悟，认为人与魔并非直接代表是非善恶，但他到底走的是修者的路子，若非不得已，他并不想沾染魔气。

　　不说别的，就那种深入骨髓的痛楚，就足以让他避之不及。
　　他以后，竟然还要以魔气为生？！

　　脑内回荡着魔刀喋喋不休的催促，面对上萧子晗带着关切的眼神，陆臻想起原书中反派“陆臻”的结局，尽管知道故事轨迹已然大不相同，他还是眼前一黑。

　　这命运，就无法挽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