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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回 憎萧鸾养兵蓄锐 哀豫章英年早逝 ...

  •   赶到京城,萧长懋告诉我,萧鸾正在徐州、豫州一带经营自己的地盘。

      据细作来报,徐州、豫州物价大跌,十斗米只需要五株钱三十文,一百匹布只需要一贯铜钱,一万束柴火只需要三十贯。

      人民安居乐业,小户人家至少也有三十亩地。

      我问他,“殿下,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萧长懋愤愤然的说:“萧鸾正在收买人心,你知道,这样低的物价,在衣冠南渡后就再没有过。萧鸾不仅仅如此,去年,他开垦良田万顷。

      桑、柘每人都种植百二十根,仅仅一年时间,一亩地所值的钱就从一金变成了半金。交上来的粮食,也远远超过淮南。

      这样下去,朝廷的威信就会大失,不光你子鸾哥哥的仇没法报,就算是我以后,都无法制约他。”

      “不是还有萧衍吗?”

      我不提萧衍还好,没想到一提,萧长懋更加气愤:

      “萧衍此前一直口口声声说答应萧缅的所托,然而,他从来不兑现,荆州那边经济发展更加容易,他也在那里收买人心。

      并且,我听闻他似乎知道当年父皇处死萧顺之的事,萧顺之就是他的父亲,他听说后就一心想要报父仇。

      真不知道是谁告诉他的,这件事我都不知道,还是我去信给他时他告诉我的。”

      我似乎明白了形势的严重性。

      萧长懋说:“不谈这些烦心事了,我且问你,你准备好见我的家室了吗?”

      “准备得差不多了。”

      “那过一会儿,我就会跟你一起去。”

      我“嗯”了一声,然后就跟他一起去了。

      到了正厅,他突然牵起我纤细的小手,我知道这是他为了给我压阵故意做给她们看的,因此没有挣脱。

      太子萧长懋有妃嫔六人,如果算上我,应该是七个,其中已有子嗣者三人,王宝明生郁林王萧昭业,许瑶生海陵王萧昭文,陈海月生巴陵王萧昭秀。

      另有三人,分别名为李欣文,唐兰,储穗。太子与我坐下后,对她们介绍说:「自今日起,褚思雪就是我的太子妃,也是这东宫的女主人,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未来我即位后的皇太子。你们可有异议?」

      只见座下有一妃嫔站起来说:「我不同意!自古以来,皇太子应立嫡立长,你一个刚来的,儿子还没出生就要当皇储,这是什么道理?」

      「这位是?」我朝向太子,示意介绍。

      「她是萧昭文的母亲许瑶。」太子介绍道。

      「既然你不服,本宫就告诉你,你不配不服,立嫡立长,也轮不到你的儿子,你在这儿急什么?本就与你不相关的事,你在这里跟本宫对抗,是否是想故意驳太子颜面?」

      许瑶心想我好厉害,因此不说话退了回去。

      「妾身的意见与许嫔略同。」又一宫人欠身道。

      「这位是萧昭业之母王宝明。」太子道。

      「自古是应该立嫡立长,王嫔这么多年,太子虽有宠幸,但未定你为结发之妻。

      我听说,你还多次以自己最先嫁给太子为理由向父皇要求立你为太子妃,但是太子不同意,若不是父皇喜欢你的儿子,恐怕你早就身首异处了。

      居然还大言不惭跟我谈立嫡立长。我现在是太子妃,我的儿子就是嫡长子,虽然在诸皇孙中最幼,但名正言顺,岂是你可以相比的?

      况且汉武帝立幼子入统,这也不是没有先例的,太子殿下文韬武略,仿照汉武故事有何不可?」

      王宝明不服气,又说:「你刚刚嫁进来,就怀有孩子,谁知道是不是太子妃与别的野男人的孩子?」

      由于这一点我心虚,没有等到回答,太子就发话:「王宝明,我早就对思雪有情意了,而且在外面就已经和她有了现在这个孩子,你的意思是不是说,我是野男人?」

      王宝明大惊,连忙求恕罪。

      我说罢了,反正今天是我刚来,冲撞了大家。

      下面又有一人站出,自己向我介绍道:「太子妃娘娘,妾身唐兰,请恕我无状,你怀的孩子还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若是男孩,立为皇储我们大家都不会有任何意见,倘若是女孩,又当如何?

      再有,妾身听闻前几日娘娘与太子分屋而睡,这固然是为了保护孩子不动胎气,但难免也会给人落下口舌。」

      「唐兰妹妹的提醒,本宫记下了,本宫要感谢你的好言提醒。本宫清楚,如果是女孩自然不能立为皇储。

      本宫会亲自劝说太子立长子为嗣,也好给王宝明姐姐就刚才的一点得罪赔礼道歉,做一些补偿。」

      谁知唐兰紧追不放的说:「姐姐要这么说可就不对了,太子妃如此得宠,若这一胎是位公主,没准下一胎就是位王爷呢?」

      她这一招果然厉害,如果我接下来不和太子共寝,我之前的事也就暴露了。

      还好我之前准备了对策,这时正好用上:「本宫身体不好,为保住这一胎,我寻找了很多江湖郎中。

      等这一胎生下来,下一胎不知猴年马月能怀上,因此,如果我生的是女儿,还是让昭业入统。」

      太子又问其他人:「你们呢?平日多么善妒,今天哑巴了?」

      那三人默不作声。

      良久,陈海月和储穗一起站起身,自我介绍后,陈海月说话道:

      「太子妃既然身体不好,那将来做了太后,小皇帝自然是不好当了,太后无法临朝,国家岂不要灭亡?」。

      储穗帮衬说:「陈嫔说得在理,不是我两人有意冲撞太子妃,实在是为国家考虑。」

      太子刚想为她们咒自己死而发作,我拦住太子说道:「本宫自然是要好好调理身体,如果身体依然不好,本宫会考虑将太后的位子让给你们当中的任意一人。」

      「不可!」又一位站起身来。不用说,自然是李欣文。

      「有何不可?」

      「太后之位,自古都是由皇帝的母亲担任,这个规矩不可破。」

      「确实是这样,倘若本宫真的身体一直不好,会让我儿认你们当中任意一人为义母,你们替我执掌朝纲,有何不可?」

      众人见我对答如流,便不再多说,今天的会面也总算结束了。

      萧长懋看见她们走了,松开了我的手,对我说,「你在这宫中一定要小心。」

      我伤感的说,「子鸾走后,我已经心如死灰,一心只想替子鸾和裴昭明报仇雪恨,就算遇到什么不测……」话还没说完,太子萧长懋捂住我的嘴说:「不准你这样说,你要好好的活下去。刚才我说对你有情,并不是假话,而是发自真心。我虽然不奢求你接受我,但我希望你能够振作起来。」

      我听后很感动,感动他能够对我真心到不求回报,但我不知道该如何,只能装作无动于衷。

      第二天,东宫中的太监宫女都传出话来,声言根据可靠消息,我肚子里的孩子是野种,根本不是太子的孩子。

      我本不在意这些事,没想到太子很生气,让人调查。不想,这一调查,那许瑶就自杀而死了。

      宫中又开始盛传我是灾星,刚进门,就克死了许瑶。

      我问太子:「事情是许瑶传的吗?那天看许瑶的为人,就知道她藏不住话,所以第一个出头,我怀疑她是被利用了,听说你调查后,就畏罪自杀了。」

      太子回答:「我也是这么想的。这几天我都为这事气到心口隐隐作痛。」

      正说话间,有人来报,说储穗出宫去了。

      太子急忙叫人盯上,果然,储穗是去见一个人。等储穗回来,太子已经等在她面前。

      「你知罪吗?」太子怒发冲冠,直接火气冲天的问。

      「臣妾不知何罪之有。」

      太子怒道:「来人,把她给我拿下,把证人押将上来。」

      储穗见到证人正是她去见的人,知道事情已经泄露,顿觉不妙。

      太子接着说:「你竟然勾结萧鸾,乱我东宫,传流言不利于太子妃,又害死了许瑶,让昭文这么早就没了娘,你还说不知何罪之有。」

      我劝说道:「储穗妹妹也许是中了萧鸾计策,太子殿下请息怒。」

      我对储穗说:「储妹妹,你不要害怕,以后要远离萧鸾这些人。」

      谁知储穗哈哈笑起来:「你做梦!我很早就恨不得杀了许瑶那个贱人了,整日跟我阴阳怪气,我最不受宠,好不容易有萧鸾爱我,你居然让我不和萧鸾来往。

      今天我说出来也是死,不说也是死,我就直接告诉你吧,萧鸾是我的,你卢思雪别想得到。」

      太子见她诡异得笑着说了这么多,知道这是一件家丑,然而又必须保住我的秘密,因此当场下令缢死储穗。

      宫廷之中争斗竟然如此之猛烈,我非常惧怕,整日战战兢兢,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惶惶然不可终日的。

      但又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在行走的路上,我每每都会惧怕,那是因为,身边没有了子鸾哥哥你的陪伴。

      这一夜,我入梦,梦中我正在东宫中喝着茶。突然,我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叫我“思雪”,我几乎忘记了这个声音是谁的,回头望去,到处都没有任何人的影子。这时,太子来了,我问他是太子您叫我吗?

      太子说他刚来,根本没有叫我。太子站起身,正准备走,突然门外有人来访,我一抬头,竟然是子鸾哥哥你。

      我高兴得扑了上去,然而,却扑到了太子怀里,我推开太子,问子鸾哥哥在哪儿,太子对我说:“刚才我也看见他了,可是他一晃就过去了,我连叫住他都没有来得及。”

      醒来后,我的被子是湿湿的,午夜梦回,我终于体会到这样做梦的感受。

      自从这天开始,我就一直做梦。醒来后就随手记了下来。

      永明十年二月初一,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你又出现在我的面前,这次我拥抱到了你,然而你却推开我,跟我说,人鬼殊途,要我好好珍惜自己。

      永明十年二月初二,梦见我们又像小时候一样在溪水边玩,但你告诉我,阎王让你与我会面的时辰到了,要我好自为之。而后,你消失不见。

      永明十年二月初三,我又梦见你借尸还魂,我向太子要求重新和你相聚,太子应允。

      永明十年二月初四,我又和你举办了一次婚礼。

      ……

      然而,每次醒来,都看到的是我仍然在东宫的冰冷的现实。

      每次,萧长懋都在我床边,看见我做梦,身旁的人见太子垂头丧气,都要把我叫醒,但萧长懋对宫中人说:“她身体不好,心情也一直不好,梦中她能过得好点,就让她睡吧。”

      这年的四月,豫章王萧嶷去世,皇帝给他加谥号为豫章文献王,下诏书,诏曰:“嶷明哲至亲,勋高业始,德懋王朝,道光区县,奄至薨逝,痛酷抽割,不能自胜,奈何奈何!今便临哭。

      天不慭遗,奄焉薨逝,哀痛伤惜,震恸乎厥心。

      今先远戒期,龟谋袭吉,宜加茂典,以协徽猷。可赠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丞相、扬州牧,绿綟绶,具九服锡命之礼,侍中、大司马、太傅、王如故。

      给九旒鸾辂,黄屋左纛,虎贲班剑百人,辒辌车,前后部羽葆鼓吹,葬送仪依东平王故事。”

      葬礼上,皇帝痛哭,命诸皇子和王妃作诗悼念。

      那日,作得比较好的有:

      太子妃褚思雪。随王妃王言枫。

      竟陵王萧子良。竟陵王妃袁妍。

      随王萧子隆。应城公萧子敬。

      豫章王世子萧子廉。南康侯萧子恪。

      泉陵侯萧子操。宁都侯萧子显。

      新浦侯萧子云。临安侯萧子晖。

      太子萧长懋。

      我看了看,随手将自己的放置最后,大概是因为我悼念的实际上是子鸾哥哥吧。

      诗曰:

      四十九年仁孝齐,阳春四月奈河西。

      风逐贤王歌不尽,东楚哀念深何其。

      ——柳言枫

      诗曰:

      痛哉皇叔今作古,闻之一醉不复睹。

      文垂后人一以佳,思哉泪也风遂顾。

      ——萧子隆

      诗曰:

      诚以心祷嶷皇叔,能入幽冥作判都。

      落花不尽人人泪,把盏斜阳问屠苏。

      ——萧子良

      诗曰:

      素闻皇叔体不适,无思今日成病根。

      寒风过野伤人逝,可有天公泪沚村?

      ——袁妍

      诗曰:

      同作皇叔事,惟我忧国殇。

      自此失良将,于我何忧伤?

      ——萧长懋

      诗曰:

      父亡子继王,子何此神怆。

      兰陵南方事,说何尽不长?

      ——萧子廉

      诗曰:

      同是子悼亡,我为昔匆忙。

      匆忙相处日,何可人输光?

      ——萧子恪

      诗曰:

      哀也匆匆,逝也匆匆。

      几何几何,人亡几何?

      ——萧子操

      诗曰:

      恸之于潇湘兮,奈本可而书文。

      揽明月于宫殿兮,月垂泪乎乘风。

      故有雨落于京城兮,草木哀而低身。

      至江南有名人兮,非吾父又何人?

      ——萧子显

      诗曰:

      种瓜南山下,种豆釜相加。

      瓜熟人念沓,豆熟泪满荚。

      ——萧子云

      诗曰:

      我父薨年我负寒,不尝孝顺恨何然。

      自古人生皆难顺,尤其父子犹相还。

      ——萧子晖

      我念亡人泪一川,满城风絮送灵完。

      恰使明年将祭奠,酒洒东风散满贪。

      ——卢思雪

      我夺得桂冠,拔得头筹,但我并没有开心。在对付萧鸾的争斗中,我们确实损失了一员大将。

      太子对我说,往后的路,将越来越艰辛。我躲进自己的世界里,祈求子鸾哥哥能在冥冥之中助思雪一臂之力,早日除掉萧鸾,报我切肤之痛恨。

      葬礼结束后,太子带我回府,我闲来无事,就多休息了几天。这几日,每每合上眼睛,你都会来到我身边与我相会。这日,梦刚结束,睡眼惺忪的我突然看见故友王俪安带来梅花糕看我。

      我看着梅花糕,与她相拥而泣。她说:“你改嫁了也不跟我说一声,害得我好找。”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让她先坐下来。我已经没有心情找她诉说对你的怀念之情,而是问她,是否有对付萧鸾的办法。

      她竟然一点也不吃惊,说她父亲自有主张。我后来才知道,她是通过太子萧长懋才知道我对萧鸾的恨的。

      我进一步问她,她却似乎碍于一些事情不好明讲,我也就不能再细问下去。

      这一日,我们就只有一起吃着这梅花糕。

      我看着梅花糕,想起以前的种种,忽然顿悟出我名字的由来和命运之间的关系,那不知是李白还是杜甫的一首诗:

      「朝来新火起新烟,湖色春光净客船。

      绣羽衔花他自得,红·颜·骑竹我无缘。

      胡童结束还难有,楚女腰肢亦可怜。

      不见定王城旧处,长怀贾傅井依然。

      虚沾焦举为寒食,实藉严君卖卜钱。

      钟鼎山林各天性,浊醪粗饭任吾年。」

      果然我与子鸾哥哥无缘。

      而言枫妹妹的那首

      「此身飘泊苦西东,右臂偏枯半耳聋。

      寂寂系舟双下泪,悠悠伏枕左书空。

      十年蹴踘将雏远,万里秋千习俗同。

      旅雁上云归紫塞,家人钻火用青枫。

      秦城楼阁烟花里,汉主山河锦锈中。

      春去春来洞庭阔,白苹愁杀白头翁。」

      让我仿佛明白了,萧子隆和她,双双不会拥有好的结局。

      结局,仿佛早就安排好,我们不过是按照话本里的台词一一来过罢了。

      此生,注定,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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