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梦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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幻想般的安稳日子在某一天突兀地降临到他们的生命里。
森鸥外很久以前就以为自己终有一日会不得善终，如今倒是有了意料之外的发展。靠老天垂怜，没在那场本该致命的暗杀中丧命，却落下了难以根绝的病痛。我已经不适合坐在黑手党至高的位置上了。终于，在被确诊性命无多的那一天，他开始考虑起这个问题。他递了信去侦探社，就一句话，托人转交给太宰治：你愿意回来吗？
黑发青年看了信久久沉默，然后将白纸小心折起放到衣兜里。当晚他从就侦探社里消失不见，翘了半天班，第二天下午才嬉皮笑脸地回去，被国木田揪着耳朵骂，如常工作自杀，看不出丝毫异常。
森鸥外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中原中也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顶层的首领办公室前。他摘下帽子按在胸口，单膝跪下，沉默不语。森鸥外听完红叶的描述后，摇头失笑，让她唤了橘发的小个子干部进来，然后当着红叶和其他人的面，认真地宣布道：以后，港口黑手党的事务，就要麻烦中也君了。
在中也的强力要求下，森还暂时挂着首领的名头，但实际上他早已放手将权力移交至如今的最高干部的手上。这个他从十五岁开始就看着并且教授身为首领的道理的孩子，森鸥外很放心。更何况还有心系他的红叶为他保驾护航，没有一丝出现意外的可能性。
从港口黑手党的事务中挣脱之后，森鸥外得到了久违的宁静。原本他想要重新找栋洋房，重操地下医生兼情报贩子的旧业，却被爱丽丝揪住了腰间软肉，从左到右狠狠地扭了一通。哎哟哎哟爱丽丝酱轻一点——森鸥外一叠声地叫唤，向着自己宠爱的小萝莉求饶。爱丽丝却红了眼眶，恨恨地说，林太郎不要做危险的事了，我很担心你。森鸥外就沉默下来。如今他的身体的确不适合做这样危险的工作了。暗杀者带来的毒药侵蚀了他的身体。那不是共噬一般来自异能的毒药，而是真正的毒，无法以打倒下毒者的方式解除，只会一日复一日地残留在他的血肉中，侵蚀他原本还算健康的体魄。
好，我答应爱丽丝酱。他叹着气，说道。
森鸥外在横滨的某处找了一间房子。
是他和爱丽丝都很喜欢的漂亮的西洋式建筑，卖家出手时还颇为肉疼，不过因为举家搬迁到京都的缘故不得不忍痛放弃这栋房子，将它卖给了带着金发小女孩的黑发男人。
递给森鸥外房间钥匙的时候，卖家认真地说，希望你能保留这个房子里和风的那间茶室。虽然与整栋房子的风格格格不入，但是那是我为了某位长辈留下的东西，也算个念想。森鸥外笑笑，回答道，请放心，我也正准备这样做，也算是留下一个念想吧，不知道会不会有一日能用上。
说这话时，森鸥外也没有预料到，那个“有朝一日”是真会来，还来得那么快。
某天的清晨，银灰色长发的剑士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洋房的门口，抱着刀看他，身形被晨曦勾勒出一道金边。
刚从床上爬起来正在倒腾早餐的森鸥外侧脸看他，还以为自己误入了一个超现实的荒诞梦境。他耷着眼角抬手揉了揉本就乱糟糟的黑发，视线移开再重新看向洞开的门口——
福泽谕吉的身影还是没有消失。他站在那里，用似曾相识的目光沉默地注视着森鸥外。
森鸥外被他盯得有几分不自在。他将这感觉深藏进心里，停顿几秒，若无其事露出笑脸，询问道：……福泽阁下？
“何事登门？”这句话还没来得及问出来，站在门口的福泽谕吉就奇异地领会了他的意思，开始了算不上解释的解释。
他沉声道：我退任了。保镖业务重新开张，我被雇来保护你。
森鸥外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有些好笑，就存了一丝恶作剧的心思。佣金谁出，银狼阁下？他戏谑地问道。
不管是谁，只要给就好了。福泽平静地说。
那可真是为生活所迫呢。曾经的医生歪了歪头，漆黑的直发垂落于肩头，像是对这个回答感到很满意似的，笑了。那身为被保护对象的我，就勉为其难地包吃包住吧。
不胜荣幸。福泽点点头，自然地回应了，好像真是第一次见面，又好像他们之间从未有过那分离的十数年。
此后福泽谕吉就与森鸥外和爱丽丝一同生活。
那间茶室很快有了用武之地。福泽谕吉会在里面喝茶或者抱刀静坐，爱丽丝有时也会跑进去玩，安静地趴在榻榻米上用蜡笔画画。森鸥外喜欢扶着门框饶有兴致地看他们，在福泽察觉到他的视线回首时会勾唇笑起来，眉目里戾气消减，只余温柔。
日子好像真回到了十几年的那一段时间，又比年轻时少了危险与冲动，多了几分心平气和。
有一天，福泽谕吉从外面抱回来一只似曾相识的三花猫，说是社员的宠物需要寄养一阵子。
森鸥外盯了那只猫半天，抬头问福泽谕吉，名字叫什么。福泽沉吟了一下，说，太宰君一直叫它“老师”，不如就这样叫吧。
于是他们的生活里除了小女孩，又多了一只被叫“老师”的猫。
猫咪对此称呼坦然受之，被两个年龄加起来都快到百的男人叫老师也丝毫不惧，每天冷静地吃掉福泽谕吉袖子里的小鱼干，克制地给他撸几下就跑到森鸥外身边，趴在桌下睡觉。
因为某些事务来探望过他们一次的太宰治说，你们过得可真是标准的老年隐居生活。
森鸥外同意他的观点。可不是吗，太宰君。黑发男人笑了。标准的退休生活。他慢悠悠地喝着茶，补充道，年轻人，要加油啊。
太宰治瞬间露出了牙疼的表情，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立刻不辞而别了。
爱丽丝偶尔耍脾气，却也可爱懂事，即便被木头呆子似的同居人惹生气，一般红豆馅和果子的补偿就能重新令她喜笑颜开。那只被叫作“老师”的三花猫更是好照料，颇通人性，生活节奏与福泽趋同，整日睡觉，从不乱窜，静心屏气，无欲无求。这样的生活里，唯一麻烦的可能就是身染毒素的森鸥外。
阴雨天前后那毒发作得愈加强烈，痛感痒感缠绵地啃噬着骨髓。森鸥外几乎腿软不能行走，福泽就买了一架轮椅，让他坐着，推他上街。森鸥外一开始还老不情愿，仰躺在凌乱的被褥里半是认真地说着骚话，语气暧昧。我宁愿让福泽阁下在床上让我度过这腿软的几天。福泽眉角一抽，忍了又忍，才没说出多大年纪了还说这样的浪荡话来耍赖之类的话，而是冷静地回答道：你以为你有这个精力？
森鸥外愣了。他张唇看坐在床边的男人，目光掠过他与青年时期无甚差别的有力腰背，想了又想，才不情愿地说，好吧。
于是他们便上街。福泽谕吉推着轮椅，身边跟着红裙子的爱丽丝。轮椅上坐着穿白大褂的森鸥外，他膝上卧着一只三花猫。
像是一家四口浩浩荡荡出门来。两个大男人一猫一萝莉的奇异组合很是吸引他人视线，更别提森还坐在轮椅上，那就更引人瞩目了。
森鸥外这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一向很值得期待。过了想要捂着脸的羞耻阶段，他就能无视周围的视线开始谈笑自若起来，一会儿逗逗爱丽丝，一会儿逗逗猫，一会儿逗逗福泽谕吉。
福泽和猫的反应都很无趣。三花伸了个懒腰继续眯眼打盹，银灰长发的男人“嗯”一声就开始挑选蔬菜。爱丽丝对他鼓着脸颊气哼哼，一会儿又拽住他袖子笑容甜美两眼放光地说要买点心和糖。森鸥外不必多说，福泽自然同意，于是购物车里被放进了除了菜之外的更多东西，从和果子到鱿鱼丝到鱼干到茶饼，最后干脆从晚饭食材采购变成了家内存货补充大采购。
走完这一条商业街后他们满载而归。福泽手上拎着的大大小小的塑料袋不计其数，好在男人臂力非同寻常，一人拎三人份的东西也面不改色，连森鸥外的轮椅都还推得稳稳当当。
森鸥外身边，换上了新洋裙的爱丽丝开心地牵起裙角，像只小蝴蝶般活力十足地飞来跑去，给她的林太郎展示漂亮的新衣服。森鸥外傻笑着夸赞她，用的词语和语气之肉麻让爱丽丝也露出了牙疼的表情，转而拽着福泽的和服袖子去要点心吃了。
他们热热闹闹地走在归家的路上。
越远离商业街，暮色也就越安静。这条街走到尽头，黄昏已然褪去，黑夜悄然降临。再走过半条街，不远处就是家。
森鸥外仰头看着天空中的那轮明月，叹息似地笑了：
“……真是绮丽的月色。”
福泽谕吉无声地点点头。
淡银色的月光流水似地倾泻下来，笼罩着福泽与森，还有他们身边的一切。
他们一同望着那春夜里如梦似幻的月色。
一如当年。
END.
“月色真美啊。”
“嗯。”
夏目老师：“喵。”
作者有话说第13章 梦之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