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梦之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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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见面在绝对意料不到的时间与地点。
同盟决裂后的两年间，森鸥外靠着杀死前代迅速上位，成为港口黑手党的首领。福泽在为侦探社奔波的时候也曾听说，似乎是一刀割喉，血迹在房间的墙壁上喷溅了老高的一道，狼子野心分毫没去掩饰。剑士回想起森曾在地下诊所杀人时的模样，心想，自己不用去看就能大概想象得出那个凶杀现场是什么样，以及当时森鸥外是什么样的表情。
但是想这些都是无意义的。福泽谕吉心知肚明这一点。他忙着自己和社里的事，没去管那些，传闻里黑手党的局势在好转，从内外动荡到势力稳定逐步扩张。直到龙头战争之后，横滨的三分局势彻底稳定了，那个男人真正地在黑暗世界里站稳了脚跟，成了君临黑暗的冷酷君主，福泽才有空回首，盯着茶水里立起来的茶梗，思考森鸥外这些年的经历。
又收养了两个孩子。“双黑”……是叫这个称号吧？
能做出一夜之间毁灭那个白麒麟的组织的壮举的孩子们，想来比与谢野适合黑手党多了。他还是找到了更好的苗子，作为他锋利的武器与辉煌的基石。
福泽回想起与谢野晶子空洞的瞳孔与濒临破碎的温柔之心，无声地叹息。
只有期望时间能治愈她心口的这道伤疤。或许是太久没见森鸥外了，福泽想起这件事时难得的心平气和，看向窗外黄昏的天空时，眼前闪过爱丽丝的红裙与金发。嘴上说着喜欢幼女，下手却比谁都心狠。也难怪，森鸥外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能达成他心目中的“最优解”，什么都能牺牲。他们的搭档关系也是这牺牲中的一部分，不过福泽谕吉也并非不情愿。他们是主动决裂的，不管是并肩的同盟关系还是什么更加深层的情谊，在那一刹那都必须灰飞烟灭，不然必然会成为之后所经的道路上的阻碍。
福泽很清楚这一点。森鸥外更是清楚得过了头。以一个清晰而真实的理由决裂，没有人会怀疑他们的关系是否断裂，就连他们自己也不行。
从那天起，森鸥外从福泽谕吉的生活中消失。
福泽没有去剪头发了。发梢慢慢长长，从耳尖，到与那个人相似的肩膀，到锁骨，到胸口，慢慢地变长。终于有一天与谢野对他说，福泽先生还是去剪一下头发吧，再长恐怕就不好打理了。他想了想，也是如此，于是便去理发店修剪到合适的长度，留多长还是热心的理发师决定的。那位理发师热情洋溢地说他的气质的装扮都很适合长发，给他剪到了在锁骨下面一些的长度，说这样最好看也最好打理，性价比是最高的。福泽谢了他，付了钱走出店，看见街边橱窗里映出的自己的身影时，微微地愣了一下。
如今的他已然和年轻时候的自己完全不相似了。身为一社之长，为了显得稳重可靠，略显稚气的围巾被他抛弃了，和服也换成了更加老成持重的一套。加上留长的长发，以及岁月在他脸上留下的些许痕迹，显得与那时判若两人。
要是有分别已久的从前的故人……比如说森鸥外之类的，在人潮里，还能一眼认出他来吗？
这个念头在福泽谕吉的心里一闪而过。然后他想起了他前几日看见的一张属于港口黑手党首领森鸥外的照片。他被手下簇拥，站在漆黑的加长轿车边上，似乎正准备进去。头发倒还是和原来相似的长度，不过扎在了颈后，不像原先散开来时那样散漫。一身看起来就很高级的西装，外面套着乌鸦羽翼似宽大的立领风衣和鲜红的长巾，一双眼睛里尽是露骨的威严与暗色。
那个男人也不穿白大褂了。
他们都不再是原先的他们。
后知后觉地认识到了这一点后，福泽将双手插在袖口里，慢慢地沿着道路向前走。
认不出也没关系。
他们不需要再见了——这就是事实。
之后不是没有过合作，武装侦探社和港口黑手党。
三方势力鼎立横滨，自然少不了与各方周旋。为了利益与城市，联手的时机也并不少。身为其中一方势力的首领，福泽大多时候都只负责决策，而并非具体的合作与战斗。首领是组织之魂，不应涉险，这是共识。森鸥外应当也是如此。合作也无需再见，这就是从分道扬镳起就预见的事情。
福泽这般心如止水的人，有时也会思考，再见那人一面的时候，是否就是组织死斗，伤亡过重，他们身为头领为了守护身后之人，亲手对着对方出手，图穷匕见之时。
却不想，在某个十分寻常的一天，福泽审阅完近日的委托材料后，靠在椅背上睡着时，偶然陷入一个梦境。
梦里是一片黄昏，天空尽是燃烧的金黄与赤色。云层层层叠叠，渲染出一派油画般壮丽而厚重的辉煌暮色。
空无一人的洋房里，那个人背对着他站在窗前，背着手，无声地看敞开的窗外的夕阳。
垂落在颈后肩头的黑色发梢，雪白的医生大褂。
福泽站在房间门口，愣在了那里。他一低头望自己，看见熟悉又陌生的橙黄围巾与佩刀，年轻的时候的装扮，唯独没有近些年养长了的长发。
他知道自己站在了哪里。他也知道自己身处何时。他更知晓眼前的人是谁，在等待着什么。
等待着他也在等待的东西。
“……森医生。”
他唤了他一声，声音沙哑，从背后走近。
那人转过身来，背着夕阳与霞光，微微地冲着他笑。那是福泽谕吉在之后的人生里都印象深刻的一个笑容，带着森鸥外难以表露的安宁与希冀，被霞光染成温暖的赤色：
“福泽阁下。你来了。”
当他们隔着岁月的长河将对方纳入拥抱时，一切的话语都变成了多余。
在这个梦里，他们虚假地跨越了时间与立场的鸿沟，荒谬又温情地相拥着。
在这因缘之地，在似曾相识的夕阳里，披挂了一身的霞光，身躯相依，体温融为一体。
无缘的再见，无处可去的期冀，也是无法实现的奇迹。
梦境消退后。
港口Mafia大楼顶层，森鸥外在首领办公室里醒来。
异能力与梦有关的医生谨慎地询问了他的身体状况，又确认了他的精神状况的确在好转后，拎起医药箱退了出去。
森鸥外靠在柔软的椅背上，揉着额角，感觉长日沉浸于文书带来的疲惫消退了不少。
他看着落地窗外黄昏暮色笼罩下的横滨，微微地笑了出来。那不是什么暗含心机和目的性的微笑，而是和梦里相似的，浅淡而再真切不过的笑容。
“福泽阁下……真是一点都没变。”
他呢喃着，摇摇头，望着那轮城市之后的斜阳，目光变得悠远，陷入了久远的沉思里。
下次再见，恐怕就是——
多年后，两人都曾经有过的预感成真。
福泽谕吉坐在那扇窗前，窗外天空夕霞燃烧成深红。而他抱着刀，等待着某位故人前来赴约，闭着眼，心想，还好曾有那一梦。
分内之责，并非不幸，好在曾有一见。
不论谁生谁死，都会因此不再遗憾。
END.
“是梦啊。”
“无法传达到也好无法到达终点的两人也罢
现在仅仅想要爱着这份互相渴求的思绪
知道你与我的未来
一定不会再度交错 渐渐远离”
——柴田淳《梦》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梦之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