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射山君》鸦客

3、上访

　　到了茶山，春霁月去茶屋拿了两个竹篓，一人一个，开始采茶。

　　春霁月采了一会见云有形只看着她：“没采过？”

　　“嗯。”云有形答道，别说采茶，就是茶山他也是第一次见。

　　春霁月只好给他示范：“看这些嫩绿的枝芽，一芽一叶摘下就行。”

　　云有形照春霁月说的采了一个。

　　春霁月肯定道：“就是这样。”

　　采茶极耗时，云有形是新手自然更慢，春霁月会却不常干，一上午过去两人采的茶合起来一篓还没满。

　　春霁月把采的茶放在簸箕里晾好，两人回到竹屋。

　　借的米还有些，春霁月熬了稀粥，配着红薯土豆端上桌。

　　“一会我要去村子里，你自己好好休息，要是待着闷你就四处逛逛，山中多精怪，它们不会伤害人，你也不要伤害它们。”

　　云有形放下碗道：“我想跟你一起去。”

　　“跟我一起？”

　　“不方便吗？”

　　“不是，你想去就去吧。”

　　云有形道：“阿月，我想给家人写封信。”

　　“好，我去找纸笔，你写完我让九斤送出去。”

　　春霁月拿纸笔回来，云有形写信，她就将碗筷收走清洗，等她回来，云有形已经写好信，两人一起去往清凉村。

　　临近村子空场已经有很多人聚集在一起，族人见春霁月来了，没有安静下来，反而情绪更加激动。

　　九斤见云随也来了，还换了身衣服，衣服一看就是春霁风的，合身的衣服更加衬出云随仪姿出众。

　　“山君，云公子。”

　　“以后在外他叫云有形。”

　　九斤了然：“好。”

　　春霁月坐在椅子上，轻摇着四方扇，云有形和九斤各站一边。

　　有族人见云有形脸生问道：“这位公子是？”

　　云有形刚想介绍自己，春霁月道：“云有形，一个朋友。”

　　云有形也就没再多话。

　　九斤喊道：“按照顺序排好队一个一个来。”

　　九斤话音刚落，一人冲上前来大叫着：“山君，你要为我做主啊！”

　　春霁月一看正是猪腿被打断的王二爷。

　　王二爷刚说完，又冲出一人比王二爷叫的声音还要大些更兼凄惨委屈：“山君，你要为我评理啊！”

　　此人正是白菜被拱的赵三娘。

　　春霁月慢语轻悠道：“恶人先告状，您俩谁先说？”

　　此话一出，王二爷和赵三娘两两相看，都不说话了，连一旁的云有形都觉得她语出惊人，九斤倒是习以为常。

　　“都不说吗？那我说了，二爷您家的猪拱了三娘家的白菜，是不是您没管教好自己家的猪？”

　　王二爷答道：“是。”

　　“三娘，二爷的猪拱了您的白菜，本来是他的错，您让他赔您白菜不就行了，可您将二爷猪的腿打断了，这就是您的不对？”

　　赵三娘自知理亏，说不出话来。

　　“既然双方都有错，就各自为自己的错负责，二爷您赔三娘双倍白菜，毕竟是您的猪先闯的祸，三娘您找人将二爷猪的腿医好，二老还有异议吗？”

　　见两人不答话，春霁月又道：“将来都还是要做邻居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自己想吧。”

　　王二爷道：“我没有异议。”

　　“我也没有。”

　　“那就行，二爷您先赔三娘一部分白菜，等猪腿医好了，再赔另一部分。”

　　两人齐呼：“谢谢山君。”

　　九斤道：“下一个。”

　　“山君，我家的羊被西媱山的人扣了。”

　　春霁月道：“九斤，羊是怎么穿过结界跑出去的，是不是你巡山不力结界破损也没发现？”

　　九斤道：“是我的疏忽。”

　　“羊一会我去要回来，不是还有人鸡丢了吗？”

　　一人出来答道：“山君，鸡已经找到了。”

　　春霁月道：“好，还有要上访的吗？”

　　人群中有人在窃窃私语，却没人站出来。

　　九斤道：“那就结束了，都散了回家去吧。”

　　春霁月道：“云有形，我要去西媱山，你去吗？”

　　“好。”

　　“走吧。”山中待着确实无趣，春霁月也能理解，要不然她的哥哥也不会总在外面，连她自己都忍不住常往散花镇逛。

　　路上九斤问出心中所惑：“云公子，你是被何人所伤？又怎会掉到姑射山来？强行闯山者首先会触动镇山铃，人会落到雪雾森林中，你当时身受重伤却能直接穿过结界落在流丽峰，镇山铃没有任何响动。”

　　“不久前我例行巡狩...”

　　春霁月问道：“巡狩是干什么？”

　　九斤立马回答：“就跟我巡山差不多。”

　　“哦。”

　　“巡狩是云氏家族一年一次例行巡视管辖的各个地方。我们到了云水，发现一群人已将镇守云水的弟子打伤，他们正试图破坏云水封印，一番打斗后，他们撤退。我一路跟随他们的踪迹来到西陵，不料遭到他们偷袭，他们人多势众又功法诡异，我深受重伤，一路逃离，醒来就在姑射了。”

　　春霁月道：“云水是不是镇压凶兽兴风的地方？”

　　云随道：“正是。”

　　三百年前，无虞族妄想一统天下，做凡世霸主，便使禁术配药物异变出兴风兽。

　　兴风兽最善兴风作浪，所到之处只要有水，它就能引水倒灌，倾覆千里。

　　各大仙门世家竭尽全力才将它镇压在云水，云水镇压兴风后，终年结冰，冰有千尺厚。

　　九斤道：“难道有人想召唤兴风兽，云水之战后，无虞族也销声匿迹，这些年也没听说有无虞族的踪迹，难道他们死灰复燃，卷土重来了？”

　　云有形道：“有可能。”

　　春霁月道：“要真是这样，天下免不了又要经受一场浩劫。”

　　三百年前，民众死伤无数，仙门世家也损失惨重，春氏一族就是当年的镇压者之一，大战之后，春氏族长就带着族人隐居在姑射山。

　　云有形道：“想要召唤出兴风兽，就要找到炙炎刀，传闻炙炎刀乃地心玄火淬炼而成能劈万丈寒冰。”

　　九斤道：“谁都没见过炙炎刀的模样，无虞族也不一定找的到。”

　　云有形道：“防患于未然。”

　　春霁月道：“你落到姑射为什么镇山铃毫无异动？”

　　云有形看着春霁月道：“我也不知。”

　　云有形不知道，春霁月和九斤就更不知道了。

　　到了姑射山门，春霁月道：“九斤你不用跟我去西媱，这是云有形的信，你送出去。我们采的茶在茶屋晒着，回来后就去找你炒茶。”

　　九斤道：“好。”

　　来到西媱山门，春霁月亮出通行令牌，通行令牌是出入山门的凭证，有了它就可以进出西媱山。她的这块令牌和普通弟子的还不一样，可以随时自由出入西媱山。

　　守门人没问云有形就让两人进去。

　　云有形道：“你有西媱山的通行令牌？”

　　春霁月道：“我与西媱山君晴方好，英山君木今朝是好友，他们也有姑射的。”

　　西媱收外门弟子，人自然也多的多，不像姑射守门的只有一只兽，巡山只有九斤，山中也只有一个清凉村。

　　有通行令牌，春霁月带着云随直接来到现桑峰，还没进画堂，西媱山君晴方好就出来了。

　　“小阿月怎么有兴致来串门？”晴方好仗着自己比春霁月大几岁，又多当几年山君就一直叫春霁月小阿月，她打量着云有形道：“还带了位翩翩公子来。”

　　春霁月对云有形道：“她就是西媱山君晴方好。”

　　她又对晴方好道：“云有形，我朋友。”

　　云有形行了常礼：“山君。”

　　“云公子一看就气质不凡，与我们小阿月倒是般配的很，可曾婚配呀？”

　　春霁月道：“我们村里的羊跑到你们西媱山来被扣了，我是来要羊的。”

　　“好说好说，晴翠去看看是谁办的事，把羊还给小阿月。”

　　晴方好吩咐完又跟春霁月说起话来：“小阿月，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云公子这样的朋友？”

　　春霁月道：“不告诉你。”

　　晴方好道：“我问云公子。”

　　“云公子你从哪来？和我们小阿月怎么认识的？你脸色看起来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

　　春霁月看向云有形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他病还没好，快还我的羊，我们要回去。”

　　“这么久没见，小阿月也不跟姐姐叙叙旧。”

　　说话间，晴翠牵着羊过来还给春霁月。

　　“我们走吧。”春霁月牵着羊和云随朝山下走去。

　　晴方好喊道：“小阿月常来哦。”

　　回到姑射，将羊还给族人后，两人出村经过镜花湖，春霁月道：“等我一下。”她话说完，就跳入湖中。

　　湖面泛了涟漪后，归入平静，云有形叫她好几声没有任何回应，他开始紧张起来。

　　过了好一会，春霁月破水而出，爬上岸，云有形才安下心。

　　“给你。”

　　春霁月手里拿着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石头，云有形接过，石头很轻量。

　　“它叫萤火石，现在看来与普通石头没什么区别，到了夜晚会发光，有了它你就不用怕黑了。”

　　萤火石是春霁风给她的，不小心被她落入湖中，她常在山中行走习惯了，并不怎么需要，也就没管它。

　　“就因为我怕黑，你才捞的它？”

　　“对呀，你用的上。”

　　云有形见她全身湿透，他的衣服束袖束腰不方便脱。

　　“快回去换衣服。”

　　春霁月笑道：“我可没你那么娇弱。”

　　回到竹屋换了衣服，两人找九斤一起到茶屋炒茶。

　　春霁月道：“我记得采的好像没这么多。”

　　“山君你采的太少了，我又采了些。”

　　“哦。”春霁月道：“我来烧火。”

　　云有形觉得自己也该帮忙他道：“我来烧。”

　　春霁月道：“还是我来吧，烧火也是有讲究的，不能大不能小，也不能一会大一会小。”

　　“好吧。”云有形难免有些失落。

　　九斤道：“云公子我教你炒茶。”

　　“好。”

　　“炒茶要三青三揉，青就是翻炒杀青，然后出锅揉捻，反复三次。”

　　九斤炒了第一遍，让云有形试试，云有形净手后在九斤的指导下翻炒茶叶。

　　春霁月道：“云有形感觉如何？”

　　“还好。”

　　“山君，火小一点。”

　　“好的。”

　　炒好后九斤将茶叶放在炭火上烘焙：“明天晒青后就能喝了。”

　　云有形道：“如何晒青？”

　　春霁月道：“晒太阳。”

　　“明日午后过来取。”

　　第二天午后两人来到茶屋，九斤正端着簸箕查看茶叶成色。

　　“山君，云公子。”

　　春霁月道：“看起来不错，分两份我给楼妹送去，她爱喝。”

　　“你这点还分两份，我前天炒了些，你带去。”

　　“好。”

　　九斤边用油纸将茶叶包起来边说道：“云公子，此茶配泉水冲泡口味极佳，一定要尝一尝。”

　　云有形道：“好。”

　　绮霞峰满山杜鹃，艳若晚霞，春霁月带着云有形纵身飞跃。

　　云有形看着春霁月揽在他腰间的手道：“男女有...”

　　春霁月挑眉道：“你想清楚，我要是松手，你可就掉下去了，要是摔断胳膊腿的可不怪我。”

　　云有形往下看看，不说话了。

　　满庭芳有二层楼外带着院子，从二层阁楼向外望去，一片红树重叠，枝摇花落，风景甚美。

　　春霁月和云有形刚在满庭芳门前的杜鹃树枝头落下，从楼阁飞出来一绯衣女子，凌空劈来一掌，春霁月赶紧带着云有形飞落地上，那女子端端立在刚才两人落的枝头，她冰肌雪肤，出尘脱俗。

　　“楼妹，是我。”

　　绯楼飞落在两人面前道：“我还以为那里来的竹子精。”

　　竹子精？春霁月看看自己和云有形，肯定不是说他，自己哪里就像竹子精了，难道就因为她穿一身绿色？

　　“这可是我新买的衣服。”少有的广袖飘衫，她都没舍得穿。

　　绯楼看向云有形道：“你是？”

　　“我叫云随，云有形，是阿月的朋友。”

　　绯楼没说话，她一向不问世事，云随、云有形对她来说只是一个名字而已。

　　“楼妹，我来给你送茶叶。”春霁月从葫芦袋里拿出茶包递给绯楼道：“今年的新茶。”

　　绯楼接下，还是没说话。

　　春霁月知道绯楼不爱吵闹：“我们先走了。”

　　回到竹屋，春霁月找出茶具，烧了一壶水，她将茶叶入杯，冲泡第一道水倒掉，重新冲水，茶香已经飘散出来。她将泡好的茶递给云有形，云有形尝了一口。

　　“怎么样？”

　　“香气清烈，汤色明亮，苦后回甘，极好，此茶叫什么？”

　　春霁月道：“毛尖。”

　　她看着云有形又道：“云有形，人立草木中为茶，想得好茶就要经历许多工序锤炼，还要热水冲泡，人也一样会经历很多困苦磨难，你懂吗？”

　　云有形看着春霁月，听九斤说她不怎么喝茶，所以她带他采茶，炒茶，是为了开解他？

　　“我知道，我会好好生活的。”

　　春霁月笑道：“那就好，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