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射山君》鸦客

2、有形

　　春霁月问道：“你喜欢我吗？”
　　云随答不上来。
　　“婚姻嫁娶，讲的就是两情相悦，两厢欢喜，你不喜欢我，为何要娶我？你不喜欢我，娶我跟娶别人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一番话让云随无言以对，自古以来婚姻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使从未见过面，结为夫妻后也能相敬如宾，琴瑟和鸣，何谈喜不喜欢。
　　“医者无忌，救人性命方为第一，那天的话是我胡乱说的，都是九斤帮的你，只不过你每次醒来时，他都不在。”
　　“我能喝酒吗？”
　　春霁月道：“能，这酒有些甜腻，你等着。”
　　她又飞下树，回酒窖拿了另一种烈酒，顺便回屋取了自己的披风。
　　“山中寒凉，你披上御寒。”普通人还好，他现在是娇弱病公子很容易受山风侵袭。
　　云随也觉得有些凉，他接过披风道：“谢谢。”
　　两人坐在月桂树前断崖边喝着酒。
　　春霁月道：“春霁月，叫我阿月就行，你刚才说你叫什么？”
　　“云随。”
　　云随？春霁月听他的名字有些耳熟，一时又想不起在哪听过。
　　“这里是什么地方？”
　　“西陵姑射山，我是在流丽峰的白桐树上捡的你，从我捡你到今天，已经五天了。”
　　云随讶异，没想到这里就是传闻中的仙山福地姑射山。
　　已经过去五天，不知道云亦现在人在哪里。
　　云随？云随？春霁月一直想着他的名字，难道是颖上云氏？
　　“你就是那位云阳惊才？”
　　颖上云氏居合虚谷，是有名的仙门世家，听闻云长公子云随天资聪颖，仙缘极佳，未到束发之年就以结丹，不及弱冠便修得上层法力，一手云阳剑法耍的出神入化无人能敌，更善诗词音律，风姿卓越，为人谦逊有礼，是名满世间的风云人物。
　　“不过是世人捧称的虚名而已。”
　　这话春霁月有点信了，要真如传言中那么无可匹敌，又怎会落得如此境地。
　　可惜了，她之前还想着有机会要会会这位云公子，和他一比高下。
　　“都说云阳惊才和西陵绝艳是天作之合，将要定亲，要是将来能成，你就送我几件漂亮的衣裙怎么样？西陵氏善蚕桑，衣裙都比别处精致好看些，只不过售价奇高，本家女子的衣裙更是锦绣独特且不对外出售，怎么说我也救了你，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因常在山中行走，春霁月又经常下地干活，为了方便她的衣裙大多是束袖束腰，只是她很喜欢西陵氏的广袖飘衫，走起路来衣袂翩翩，很是好看，她偶尔也会攒钱去买两件。
　　西陵绝艳是西陵族的掌家人，西陵大小姐西陵芷。
　　要说云阳惊才是男子的楷模，那西陵绝艳就是女子的榜样。
　　听闻西陵大小姐聘婷秀雅，美貌冠绝天下，更是年纪轻轻担起管家之责，西陵上下无不折服敬重，可谓才貌双全，乃一代容华佳人。
　　春氏隐居已久，春霁月下山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散花镇，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来的。
　　云随她现在见到了，也算是丰神俊朗，仪表堂堂，为人有礼也刻板，灵力尽失，试不出修为高深。
　　西陵大小姐她没见过，不过论起美貌来，楼妹冰肌玉骨已经是她觉得像仙女般的人物，姑射公认的山花，还能有谁比楼妹更好看？
　　楼妹就是绮霞峰的主人绯楼，住在满庭芳，她性子清冷，不喜见人，不爱热闹，也不常出峰，年龄小春霁月三天，人是极聪慧的。
　　“没有此事，衣裙以后我会为你寻来。”
　　果然传闻之事真真假假信不得，施恩本就不该图有回报，本以为是顺手的事，春霁月也不好让他为此大费周折。
　　“那就算了吧。”
　　两人好一会没说话，各自饮酒赏月。
　　春霁月想了想说道：“你知道自己的伤势吧？”
　　云随试着凝聚灵力，他感受不到任何灵力的运转，他道：“灵力尽失。”
　　春霁月直言：“你的经脉尽损，内丹也无法运转，再想修仙希望渺茫。”
　　云随神色黯然，所以不管他怎么运功施法都无济于事，因为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甚至连普通人的身体都不如。
　　“你不愿嫁我也是对的。”
　　春霁月无语，他以为她不愿嫁，是因为他成了一个不能修仙的普通人？
　　“云随。”四目相对，春霁月靠近他，亲了他，她问道：“有感觉吗？”
　　云随呆呆愣愣半天反应过来道：“你...对别人也这样？”
　　春霁月一派淡然：“那倒不是，之前也没人说要娶我，你我都这样了，什么感觉都没有，可见是没有缘分在一起的，我是要嫁给喜欢我的人。”
　　“我......”喜欢？心跳加速，紧张无措算吗？云随很不自在，只好喝酒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春霁月许久未看他，一转头，见他醉眼迷离：“你不会喝酒？”
　　云随晕晕乎乎看着她，点头。
　　“后山有温泉，你去泡泡。”
　　云随半天未动，春霁月想起他不识路，她取一片月桂树叶注入灵力，为他领路。
　　月桂树叶闪着光在云随身边跳来跳去，他还是不动，两人相看半天。
　　“阿月...我怕黑。”
　　“怕黑？”春霁月也没太惊讶，有人怕鬼就有人怕黑，她起身道：“我带你去。”
　　到了温泉，春霁月祭出弯月刀，立在山石边，弯月刀折射月光在她灵力的催动下，将温泉池照亮半边。“我在远处等你。”
　　“好。”
　　春霁月在不远处喝着酒，估摸着云随的酒劲应该散的差不多，叫了他几声，却无人应答。她只好过去看，这一看吓得她酒瓶一丢，赶紧过去捞他。
　　她明明说的是温泉，云随泡的是冷泉。
　　该不会接受不了自己成为一个普通人，想要寻短见吧。
　　也是，他一向久负盛名，一朝仙缘斩断，与普通人无异，任谁遭遇这番变故，也会难以承受的。
　　春霁月将云随从泉水中拖出来，他全身冰冷，她赶紧运功给他渡入灵力：“你要是这么死了，岂不是白费我那么多仙草灵药。”
　　好一会，云随才醒来。
　　春霁月生气道：“云随，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云随声音微弱道：“不是，我以为冷泉会更好一些。”他浑身发热，看见冷泉，就跳了进去，越泡越不对劲，等他想出来时，已经身无知觉，然后就晕了。
　　命数自有天定，既然他活了下来就不会轻生的。
　　春霁月愕然，她定定看着云随，这真的是那位名扬天下的惊才公子吗？她很怀疑。
　　“回去吧。”
　　春霁月收回弯月刀，转身去扶云随，他意外没推辞，回到竹屋，她道：“好好休息。”
　　经过这一番折腾他又要养好多天。
　　“谢谢。”
　　春霁月没有跟他客气，回了自己屋子。
　　早上云随醒来听到正厅有人说话，一个是春霁月的声音，另一个是男声，他起床穿衣收拾。
　　说话的正是九斤，今天是上访日，他在跟春霁月说族人的家长里短，什么张家的鸡丢了，李家的羊跑了，王二爷的猪把赵三娘地里的白菜拱了......
　　春霁月道：“鸡丢了就去找，羊跑了就去追，白菜没了再种不就行了。”
　　“鸡找了好几天没找到，羊跑着跑着跑到西媱山头被人扣下了，赵三娘把王二爷猪的腿打断了，王二爷要赵三娘赔偿，赵三娘不愿意，两方非要让你去主持公道。”
　　春霁月道：“村长呢？”
　　“村长生病了，在家躺了好几天。”
　　云随收拾好后，开门从屋里出来。
　　九斤道：“你醒了？我叫九斤。”
　　前几天他一直躺着，九斤只觉得他相貌俊朗，今天见他玉立长身，一身素衣也掩盖不住他自身的清雅秀逸，恍然间九斤想着自己穿这套衣服的时候是不是也有如此仙姿，不过自己的衣服穿在他身上短小了些。
　　春霁月道：“过来吃饭。”
　　云随想起春霁月说过这些天九斤也在帮忙照顾他：“云随，多谢这些天你对我的照顾。”
　　云随？九斤的反应比春霁月快多了：“你就是惊才公子？”难怪看他气宇不凡。
　　“嗯。”
　　云随在桌前坐下，小桌盘子放着几个红薯，土豆，碗里盛着几乎见不到米的稀粥。
　　春霁月见他只看不吃，也不怪他嫌弃确实有些寒酸：“我只有这些，米还是找九斤借的。”
　　“挺好。”云随端起碗喝着粥。
　　春霁月道：“九斤你要不要吃点？”
　　九斤摇头拒绝，不是他嫌弃，是他天天看春霁月吃这些看都看腻了：“山君我吃过了，我先去巡山，下午在村子里和你会合。”
　　“好。”九斤正准备离开，春霁月问道：“茶山的茶长的怎么样了？”
　　九斤道：“已经可以采摘。”
　　“那我一会去采些。”
　　九斤道：“要我帮忙吗？”
　　春霁月道：“不用，你忙你的。”
　　九斤走后云随问道：“你是姑射的山君？”
　　“嗯。”春霁月想云随肯定觉得她这个山君当的太废了些，堂堂一个山君连米都要找别人借。
　　“你吃红薯，可甜了，我自己种的。”
　　“你种的？”云随意外的是她还会种地。
　　“我们姑射讲究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她没好意思说。
　　云随没说话，吃着红薯。
　　春霁月道：“多吃点，不够还有，你喜欢喝茶吗？”
　　云随道：“还行。”
　　“一会我们去采茶。”
　　“好。”
　　出门时，春霁月看着云随那不合身的衣服道：“我们先去晨夕殿给你找几件哥哥的衣服，他的衣服你应该穿的正好。”
　　晨夕殿在大角峰，是少主春霁风的住处，春霁月在未及笄前，也住在晨夕殿，及笄后不久她继任山君，春霁风就选了流丽峰景色最好处建的竹屋，之后她就搬去竹屋住。
　　“你哥？”
　　“我哥叫春霁风，他常年在外远游，很少待在山上。”
　　到了晨夕殿，春霁月来到春霁风寝屋，找了衣服让云随换上。
　　云随换好出来，春霁月一看果然合身的很，两人又往茶山走去。
　　“云随，你有没有什么别名？”云随的名头太过响亮，或许别人不认识他，但是听了他的名字就不一样了，别名能免去不少麻烦。
　　云随知道她的用意：“有形。”
　　“云有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