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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五六章 安危在出令 存亡在所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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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大人!”展昭既惊喜又意外地看向站在韩琦身旁的范仲淹,“您怎么来了?”
“我是来和韩大人换防的。”范仲淹半开玩笑地答道,然后他又赞许地看着展昭,“你这次以奇谋巧计为大宋招安到一支奇兵的事,韩大人也都告诉我了,这可又是奇功一件啊!”
展昭笑答:“大人过奖了。不过那位狄青狄寨主当真神勇异常,如今来投,于我大军确是如虎添翼了。”
范仲淹微微颔首道:“嗯,我已听说这位狄寨主的事情了。依我之见,其人既然原本就出身禁军,此来边关本就是意图报效,又有熊飞极力保荐,况且他在本地也是口碑颇佳,想必不会有甚差池。既然招抚文书已发,如今我们便专心等他来投便是。”
“我想不需几日,狄寨主就会率众前来的。”展昭答道。
“喔,对了,”范仲淹对他道:“清秀这次也随我一起来了。”
“清秀?”展昭吃了一惊,“他的伤势已经好了么?”
“我看他气色还差,但那孩子一直哀求我带他同来,我也实在不忍心拒绝。况且若将他独自留在延州,我也深恐再生不测,所以便将他带来了,熊飞不会怪我吧?”范仲淹说道。
展昭忙道:“大人这是哪里话!我如何会怪您呢?”
范仲淹微笑着说道:“好了,天色不早,有什么话我们明日再说,清秀就住在后院西厢,你回房时可顺便去看看他。”
走入后院,展昭来到西厢房门口,他轻轻叩了叩门,就听到清秀的声音,“请问是哪位?”
展昭答道:“是我。”
随着窸窣的脚步声响起,房门被猛地打开,清秀欣喜万分地看着他,“展大哥!你回来了。”
“清秀,”展昭面带微笑地问道,“你的伤恢复的如何了?”
“早就好了!展大哥不用担心我。”清秀连忙将展昭让进屋内,脸上满是关切之色,“倒是你的腿,本来还没好利落,这样劳累也不知道吃不吃得消?”
“我没事。”展昭看着他那还是显得苍白憔悴的脸,担忧地说道:“我看你脸色可不大好,这一路累坏了吧。”
“我真的不要紧!”清秀摇摇头,一脸挚诚地道,“一想到又能和展大哥在一起了,我就什么病都没有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任性了?”展昭无奈地笑笑,“好了,我就是来看看你,你早点休息吧。”
“嗯,”清秀欲言又止地低头想了想,复又抬头道,“展大哥也早点安歇吧。”
又过了两天,狄青果然如约而至。见他到来,展昭自然格外高兴,将他引荐给范仲淹和韩琦时,范、韩二人见他虽然面有黥文,但却丰神俊朗、气概不凡,因此对他的第一印象颇佳,当晚便在大顺城府衙内设下便宴,一方面给狄青接风,同时也给即将回返延州的韩琦送行。
翌日天明,韩琦便率部往延州而去,众人将他一直送出城外不提。
回府衙后,范仲淹特意将狄青和展昭唤至跟前。他先是与狄青随意闲聊几句,又问了问他的家世和经历,待气氛融洽后,范仲淹说道:“想来你们也知道,这大顺城本是在原属西夏的马铺寨旧址上所建,所处之地刚好西夏大军挺进中原的必经之路,因而此城的存在势必令西夏军感到如鲠在喉,必欲夺之而后快。但我想这一次我们不若以攻代守,你们来看。”
他指着地图说道:“西夏在大顺城西北的这处后桥寨,刚好是西夏大军的进退要冲,若我们可以将其拿下,一可扼住李元昊的退路,令他前线军心不稳;二来也可使大顺的城防更加稳固,同时将我军的防线又向前推进一步。但此寨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因此想要夺下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狄青初返军中,本来也想早日有机会建功立业,以图报效,因此听范仲淹一说,便朗声道:“范大人,我愿毛遂自荐,领兵前往。”
范仲淹道:“既然如此,我便以汉臣(狄青的字)为先锋,领五千兵马,前去攻打后桥寨。”
展昭也道:“我愿为狄兄之副,一同前往,也好从旁协助狄兄。”
狄青忙道:“让展兄与我为副却如何使得?”
展昭笑道:“无妨,这些不过是些虚名,狄兄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范仲淹微笑颔首道:“好吧,那就着你二人同往!”
第二日,范仲淹亲自下了一道将令,任命狄青为先锋官,展昭为副,赐以令箭,命二人领五千精兵前去攻打后桥寨。
后桥寨西夏大营,此时正是夜深人静。
一队高举火把正在营外巡逻的西夏士兵,突然在浓黑的夜色中听到一些很细微的奇怪声响。他们情不自禁地收住脚步,为首的军士紧张地大喝一声:“谁?”
回答他的是“嗖”的一声锐响,一支利箭破空而来,深深没入为首军士的咽喉!他哼也没来得及哼一声,便直挺挺地倒地身亡。其他士兵眼见长官突然栽倒,顿时大惊失色,纷纷举起火把四下乱照,下意识地寻找发起突袭的元凶。可不等他们完全回过神来,又有数十支利箭自黑暗中扑面射来,转瞬间,这队西夏巡逻兵便统统变成了箭下亡魂。
大寨箭楼上的哨兵觉察到异动,正想发出预警,突然一个黑影鬼魅般闪到他身侧,自脑后猛地扣住他的下颌向后一扳。展昭将那个颈骨折断的哨兵尸体轻轻放倒,翻身跃下箭楼,悄无声息地打开寨门,将由百十众骑兵引领的四千名宋军放入寨中。
进得寨来,这些宋军官兵便迅速依编队成扇形散开,用事先准备好的火油开始四处放火。而展昭则纵身跳上自己的战马,带领一队精锐铁骑,直扑寨内存放粮草的辎重营而去。
转瞬之间,西夏大营内火光冲天!犹在睡梦之中的西夏人被足以令人窒息的滚滚浓烟猛地呛醒,仓皇之中顿时方寸大乱,南北莫辨。不明所以的西夏士兵衣冠不整、张皇失措的冲出营帐,立时被恍若由地底钻出的宋军骇得大惊失色、乱成一团。他们既要忙着救火,又疲于招架有备而来的宋军的攻击,不消片刻,便被宋军斩杀无数,整座大寨里顿时哀鸿遍野,鬼哭狼号之声不绝于耳。
负责驻防后桥寨的野利甲纳和野利纳吉本是同胞兄弟,他们也被突然窜出的火光和喊杀声惊起,急忙冲出中军大帐,一看阵势顿时明白是遭到偷袭!
这时突然听到有西夏士兵惊呼之声:“不得了了!粮草辎重起火了!”
原来西北干燥,此时又适逢多风的春季,展昭带骑兵队杀至辎重营,轻而易举地解决了守营的兵勇,点燃数十个装有火油的木筒抛入营中。那粮草本就是易燃之物,风助火势,数座巨大的营帐很快就变成了熊熊火球。
惊悉粮草被焚,两员西夏大将顿时惊怒交加,为首的兄长野利甲纳连忙对野利纳吉道:“为兄去救粮草,你速率部去堵住寨门,切不可放走了这些胆大包天的宋人!”
展昭深知这些西夏兵勇训练有素,己方如今虽然趁乱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但不需多时他们便可集结成阵,组织起有效的反击,到那时再要率部全身而退恐非易事。于是他也并不恋战,在一击得手之后便迅速拨转马头,率部折返,同时向天上放出一个焰火哨箭。
见到撤退的信号,宋军便开始收拢阵型,向寨门的方向且战且退。而野利甲纳还未接近辎重营,便已觉滚滚热浪迎面袭来,遥见从辎重营腾起的火光已将半边天映红,他情知火已成势,再难扑救,顿时又怒又恨,却也无计可施,只得组织士兵赶快抢救物资,尽量减少损失。
在大营的另一侧,野利纳吉注意到宋军的扇形阵渐渐合拢,开始有序地向寨门汇聚集结。西夏的兵营和辎重营都在后寨,前寨大部空旷,少有引火之物,如今业已差不多烧尽,只余下些许残火,朦胧夜色中西夏人不辨敌我,误伤自己人的情况屡有发生。而宋兵则可通过左臂绑缚的白布一眼就分清是否自家人,混战中大占便宜。
野利纳吉虽不明究里,可眼看宋人就要退出寨外,他顿时心中大急。于是他一边拼尽全力聚拢已方阵型,一边声嘶力竭地吆喝着点起灯笼火把,绝不准放跑一个宋人,同时派自己的亲兵冲至寨门奋力将大门闭拢。很快营中乱冲乱撞的西夏兵逐渐聚拢结成阵式,寨门也被逐渐关闭,大营在火光的映照下也变得亮如白昼,宋兵顿时无从遁行,渐渐的开始居于下风。
突然,野利纳吉感到一股疾风袭来,还没等他回过神来,便觉胸口一凉,一支狼牙箭竟射穿重铠,透胸而出。
野利纳吉瞠目结舌地瞪着胸前的雕翎,口中喃喃自语道:“可恶…”
话音未落,人已倒了下去。西夏官兵眼见大将倒地,顿时大惊失色,慌忙赶着救援。远处,随着一声令下,宋兵迅速完成了挽弓、上箭、发射的连串动作,只听“噗嗤”、“噗嗤”之声接连响起,十数名西夏士兵应声而倒,手中的火把也随之坠地熄灭。瞬息之间,火把已灭了大半。
但见敌方群龙无首,宋军的士气顿时高涨起来。此消彼长,惊慌失措又没了统一指挥,西夏人刚刚聚拢的阵型又混乱起来,自保尚且不及,遑论杀敌?此时展昭也率队杀至近前,十几名骑兵在袍泽的掩护下奋力涌向寨门,手一扬,十几个绳套齐齐套住寨门上的木柱,同时一夹马腹,纵马向前直冲,伴随着沉闷的轰鸣声,巨大的寨门在强劲的冲力下颓然倒地,数千名宋军官兵趁机杀出一条血路,从洞开的门口蜂拥而出,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等野利甲纳赶回前寨,留给他的只剩遍地的狼籍和兄弟生死未卜的噩耗。紧紧攥着沾满弟弟鲜血的狼牙箭,野利甲纳双目赤红,他咬着牙狠命将那枝箭拔了出来,虽然已经压住伤口,但喷出的鲜血还是溅满他被烟火熏黑的脸。阴沉了半晌,他才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追!”
手下的西夏兵将们得了命令立刻开始整队准备出发。自从好水川一战以来,西夏人一直打得顺风顺水,在他们眼中,那些“胆小的宋人”根本不堪一击。不曾想这次却吃了这么个大亏,全军上下顿时都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子里除了“报仇”再没别的,他们一个个挥舞着马刀,叫嚣着要给宋兵一点颜色看看。
野利甲纳只留了几千名士兵看守营寨,自己则率领万余名西夏兵勇,气势汹汹地向宋军撤退的方向追杀而去。西夏毕竟以骑兵见长,追了没多久,就隐约望见了宋军的骑兵队。就在野利甲纳以为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突然无数的箭矢自四面八方疾射而来,冲在最前面的骑兵顿时纷纷中箭坠马!紧随其后的骑兵也是猝不及防,高速疾驰的状态下根本来不及停住马匹,于是直接撞上了前队!将官的叱骂声、士兵的哀号声、马匹的嘶鸣声立时混成一片,到处人仰马翻、乱作一团。
待野利甲纳用尽气力,终于重又约束住队伍,宋军队伍早已去得远了,就连那事先埋伏好的宋朝□□手也早就退走了。野利甲纳气急败坏地一顿痛骂,誓言定要全歼这伙宋军。
他带领人马更加穷追不舍。可每次将要追近之时,却总是遇到小股敌骑的骚扰,铁疾菱、扎马钉、绊马索,简直无所不用其极,虽然并未给西夏军造成太大伤亡,但却极大减慢了他们的速度,更有不少军马因此失去了战斗力。西夏人总是感觉逃跑的宋军近在眼前,可却就是追赶不上。如此几番,西夏军被耍得团团转,上至将校,下至普通士兵,无不气得七窍生烟,咬牙切齿地发誓一定不能放过了这帮狡猾的宋人。
就在这时,野利甲纳发现前面稀稀拉拉散落着不少宋军的旌旗、军械等物资,他心中不禁暗暗窃喜:凭你再如何奸诈,两条腿的就是跑不过四条腿的,这下跑不动了吧,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他眼看宋军的踪迹延伸入一片树林之中,虽然明知林地不利于骑兵做战,但他仍然不顾一切地率部冲了进去。
进入林地没多久,就有一队宋人骑兵突然出现在西夏人的视线里,他们发现身后的西夏追兵,立刻拼命打马向前飞奔。野利甲纳哪里肯放,他厉声狂吼道:“给我追!绝不可放跑了一个宋人!”
就在此时,最让野利甲纳意想不到的事情突然发生了!无数碗大的火球突然流星般从天而降,立时不少西夏人马被砸死砸伤,其中一些火球落地破裂后又冒出滚滚浓烟,无论是人是马,只要吸入一口便会窒息,而地上的宋军旗帜竟然浸满火油,沾火就着。转瞬间,这片树林又化为一片火海!马匹被火惊吓,顿时四散奔逃,互踩互踏、乱冲乱撞起来。一夜之间连遭两次火焚的西夏骑兵队终于受到致命打击,几乎完全丧失了作战能力。
野利甲纳在亲兵的舍命护卫下,好不容易逃出火场,眼看自己的铁骑兵团毁于一旦,怎不让他欲哭无泪,但还没等他回过神来,宋朝军队竟然绕过火场,杀了他一个回马枪!惊见居然又杀回来的宋军,野利甲纳再也不敢硬拼,他连忙率领着未与骑兵一同冲入死境的数千步卒返身向后桥寨紧急撤退。
天光微明,野利甲纳终于率部退回后桥寨,但还未靠近寨门,他却突然勒住马匹。
紧随马下的亲兵不禁奇怪地问道:“将军,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