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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五二章 人生交契无老少 论交何必先同调 ...

  •   翌日天明,展昭拜别范仲淹,便引领车队朝大顺城的方向而去。
      大顺城位于子午岭上,其所处之地原本是西夏的防区,因此大顺实际上是楔在宋夏夹界之间的一座孤城。虽然宋军以城池为中心,也已构筑了一些零星堡寨,但终因时间不够充裕,因此尚未形成可以有效呼应的坚固战略体系。

      那子午岭地跨陕、甘,处于黄土高原的腹地。因与本初子午线方向一致,故称子午岭。其东北部与白于山、崂山相望,南部与渭北高原相连,其北部从甘肃华池以北,向东南方向延展至黄陵境内的蛐蜒岭以南分成东西两支,伸入洛河、径河源地,并构成径洛两大水系的分水岭。虽然地处西北高原,但因子午岭位于董志原和洛川原之间的抬升山地,因此气候相对湿润,非常适宜松柏等长绿乔木和灌木的生长,各种植物群落便混交杂生,形成了广袤无垠的高原林海。

      展昭骑在一匹照月玉龙驹上,因是骑马,便将般若无相剑系于腰上,马背上则另挂一杆素缨盘银龙点金花枪,引着数十辆装载着军需物资的马车,在苍松翠柏掩映的山道之上行进着。正走到一处险隘的路口,便突闻擂鼓呐喊之声,转瞬便自松林中杀将出一彪人马来,约有二三百众,枪刀簇簇地列起阵势,阻住了展昭所领车队的去路。

      展昭勒马定睛一看,见那为首之人装扮甚是怪异。只见他身材健硕修长,披一副锁子亮银狻猊铠,穿一领天青色团花战袍,足下一双刺云纹嵌线皮战靴,手中一条丈八皂金蟒点钢枪,胯下一匹青骢冲阵马,看装束俨然应是一个宋朝骑御散值的打扮。只是头上未着帽盔,且未挽发髻,一头乌亮青丝披散开来,脸上却覆一个吞面海兽青铜面具,只露出一对炯炯有神的眼睛。

      略一思索,展昭心道,看来这便是范大人口中所说的那伙响马了。但见这领头的匪首,虽因面具之故,看不清他的长相,可从体貌看来,其人也是气宇轩昂、英姿飒飒,不似寻常的绿林草莽。且除那面具之外,身上战甲袍服又明明是一个大宋的武将,这不禁让展昭心内大讶,不明白他缘何在此处落草为寇。

      而那人显然也对展昭身上雁翎镶金连环软甲,外罩绣金鳞丝锦绯色战袍,腰间嵌山犀玉带这明显是千牛卫御林军的四品征衣服色十分吃惊。但他只是略一迟疑,旋即朗声言道:“这位官军,是会的便留下箱笼车辆,速速引军离去,我等并不想害了你们性命。”

      展昭则冷笑道:“你是何人?竟敢在这里结党剪径!看尔等也是天朝子民,难道竟不知劫夺军需乃是死罪么?还不速速退去,也免有枭首伤命之祸。”

      那首领闻听此言,也哼了一声,道:“凭地好大口气!我倒要看看,你可有这般本领么?”

      说着便掣枪回首对其他盗党言道:“你们先略等等,待我料理了这为首的再取行货不迟!”

      见对方拍马杀来,展昭也自得胜钩上取下银枪,策马迎战。霎时间,这二人一个金甲红袍骑白马如南国烈焰燎天,一个银铠黑氅跨青驹似北疆狂飙卷地,便在这丈余宽的山道上厮杀开来。一黑一白两条枪对撞互碰,登时迸出万点寒光,搅起冲天杀气。二人挺枪都是连出煞手,直向对方心窝胁肋等处要害攒戳,双骑相交之间虽险相环生,看上去生死只在须臾之间,但一片令人眼花缭乱的枪影银芒中竟无半点破绽高低,两人旗鼓相当,才一注香的功夫你来我往地已酣斗了三十余个回合却依然胜负难分。

      但见展昭手中银枪一抖,搬、扣、刺三动一气呵成,转瞬间枪尖便被抖成一个圆圈,虎虎生风地刺向敌手咽喉,那人连忙偏头堪堪避过,同时长枪向右横摆,将对方的枪向外崩开;展昭上动未停,手腕一转,招式突变,以枪代棍顺势又扫向那人左耳太阳穴,那人一惊,上身猛地向斜后仰去,同时举枪向右上方翻起格挡,只听“铛”地一声,展昭的枪抽在那人枪身上,只震得他连人带马向后退了一步。待他稳住身形,却并无半点怯色,反而越发抖擞起来,一夹马腹,挺枪又攻上来,只见他腾手劈下高枪一点,使一个扎枪三尖照,直取展昭面门,展昭见状,连忙左手使腕力将枪身向下一拽,右手将枪头向上一挑,以巧劲将对方枪杆崩起,但那人转即一个打蛇随棍上,双枪相绞又滑向展昭肋下,眼看展昭手中的枪就要脱手,但他却以风魔棍法中的一势叠棍压打,将重心后移,左手钳握、右手螺握,使枪头成弧形绕环硬是向下压打住敌手枪尖,但因对方力道极大,展昭顿时也觉虎口被震得发麻。而那些随行官兵和绿林盗党见他们高手间对阵,精彩绝伦宛若恶虎斗蛟龙一般,也不觉看得呆了,虽然个个手持刀枪,但竟鸦雀无声地围在四下只管瞩目惊心地瞧着。

      又战了十数回合,展昭心内暗忖,此人看来武功了得,而且看他激斗时竟也一派正气,并不会使用盗跖鼠辈那些下/三/滥的手段,侠骨英风的倒与江湖豪杰的胸襟无二,若可招安,想来必是员威猛虎将,因此便不肯再认真伤他性命。而那人似乎也对展昭生出英雄相惜之意,因此二人虽然仍是以快打快,但对攻时盘旋点搠、架隔遮拦,渐渐地竟都不似先时那般出手狠辣,枪枪直取要害了。

      说话间二人正斗到分际,那人突然立马,使一招“回马枪”,一条长枪如蜿蜒灵蛇般直向展昭搠来。展昭急侧身横枪一格,紧接着便缰绳一扯,拨转马头,反手便将那人长枪挟住,同时还以一式“火焰穿云”,攉地攒出,但却也被那人闪过时将枪身夺住。两人同时发力都欲夺下对方手中长枪,但几番较力却都不能将敌手闪下马来。对视一下,二人同时松开对方枪身,两骑分开。

      那首领对展昭道:“想不到千牛卫中也有身手这般俊的!真是失敬了。”

      说着他便扬臂对盗党喽啰们一挥,转眼的功夫,那一干数百人便又隐匿于崇山峻岭之中了。

      见那些剪径匪众退走,一个随行校尉便走上前来问展昭道:“展大人,就这样放这些贼人走了么?可否派人去追?”

      展昭摇头道:“不必了,我们还是趁天亮尽快赶去大顺城方是正理。但可使人暗中跟踪,看这伙人到底藏身何处。”

      那校尉领命去了,展昭则暗中松了口气。原来他虽然身手基本恢复如初,但到底因为重伤初愈,尤其是左腿之伤依然没有痊愈,所以方才对阵时仍感吃力。他情知自己若与敌手鏖战过久只怕有所不支,因此便以闪电快攻的方式但求速战速决。可如此一来,体力的消耗也着实不小,所幸盗党通常不会为了一票买卖豁命,若对手难缠时,见一击不中便也就退去了。

      不落痕迹地揉了一下已经十分不适的左腿,展昭便率队继续赶路。又转过一道山梁,车队便进入合水县境内。展昭远远地便见一座宏阔城池静卧于子午岭深处,其城垣依山就势、雄踞山巅。他心知那便是大顺城关了。

      日落之前,展昭已来到大顺城府衙。韩琦见他到来,自然又惊又喜。此时韩琦早已得知仁宗暂时释放了展昭的消息,只是没想到他的身体这么快就恢复了。

      一番寒暄之后,二人便转入正题。原来目前大顺城主要的困扰,其一就是城防薄弱;虽然大顺主城依凭天险,但到底新城建立伊始,防御工事还不够尽善尽美,周边的卫城堡垒也仍需加强,因此展昭此次押运来的物资的确解了燃眉之急。其二便是官道一直受到侵扰;除了那伙来路不明的宋人盗党以外,还有些小股的西夏骑兵时常来袭,虽然目前尚不足惧,可他们打家劫舍,夺粮抢械,还是给大顺的军民带来不小的困扰。况且战火重起时,官道若被西夏大军占领封锁,对大顺城也会构成不小的威胁。

      听韩琦提起那伙宋朝盗匪,展昭开口道:“其实这次我来的路上,便遭遇了那伙强徒。”

      韩琦一听忙道:“喔?竟有这等事?”

      展昭点了点头,“所幸军需车辆并未失落,且属下也已命人暗中跟踪那伙退走的盗党。但我与那匪首交手时,那人不仅武功上乘,其人竟也颇有一股凛然豪气。如今边庭正是用人之际,若可将其收编入伍,想来必能在军中有所作为。只是我见他竟是个骑御散值的装扮,因此着实猜不透他是缘何在此做了山贼的。”

      韩琦沉吟着道:“我倒还不曾与那盗党首领照面,不过想来你所言不差。因那伙人虽然也不时劫夺一些往来物资,但却从不惊扰地方百姓,甚至我私下也听说,他们还时常周济一些穷苦人家,倒是算得上是盗亦有道。而且他们多数时候是与来犯的西夏骑兵火并,因此从这一层来说,这伙强徒反而帮了大顺守军的忙。”

      一听这话,展昭脸上也现出一丝惊诧,但他略想了想,还是言道:“即使如此,这伙人毕竟仍属匪/类。且临来时,范大人也交待属下务必查明这些人的底细,不然到底是个隐患。”

      韩琦听罢,也颔首道:“正是这话!但这就要十分辛苦你了。”

      展昭道:“属下责无旁贷!”

      这样韩琦便加紧巩固大顺城防,并在主城周围的要害关口修寨筑堡。而展昭则是一面协助维护城内的治安防务,同时开始着手调查那伙宋人响马的底细。

      很快展昭就发现,诚如韩琦所言,原来那伙强徒在大顺城的百姓间果然是颇有口碑的,因此若是官府中人来查时,大多数百姓都会选择三缄其口甚或以谎言搪塞瞒骗。于是他便脱去官服,身着便衣在城内暗访。

      结果查了不几日,展昭便有所收获。他得知时常有人见到一些行踪诡异的人,在大顺城东的磨石街一个名叫“悦来客栈”的小酒肆里进进出出的,看情形那里极有可能便是响马在城内的一处据点暗哨。于是他便将调查的重点放在那悦来客栈。

      一日午前,展昭微服来到磨石街。走进“悦来客栈”,店小二见这客人虽然布衣长衫,但却气度不凡,便连忙过来殷勤招呼。展昭若无其事地四下环顾一番,选了张靠近内堂的桌子落座,又随意点了些酒菜,便佯装打尖,暗中冷眼观察往来之人。

      到差不多正晌午的时候,随着来吃午饭的客人渐多,小小的店堂变得热闹起来。就在这时,展昭突然看见有一个拎着条齐眉棍的年轻汉子走了进来,但他既不寻觅空位,也不等小二来招呼,而是径直经过展昭身边,快步往里间去了。那小二眼见他直入后堂,倒像是习以为常一般,竟瞧也不瞧一眼,全然未加阻止。

      展昭略微皱了皱眉,回思一下,便趁人多那小二不备之机,也闪身跟入内堂。但掀帘进去之后,见里面只是一个小小的过厅,且无半个人影,只是有个后门虚掩着,推门看时,原来那是直通后院的。

      展昭刚走进院子,便见刚才那汉子持棍从一间房里冲出来,一脸怒容地质问:“你是何人?跑到后院来做什么?”

      展昭却微笑问道:“请问你可是店家?”

      那人立着眼睛道:“我是不是店家关你何事?!你趁早出去,免得讨打!”

      展昭却不愠不火地答道:“看来你也不是店主,既然都是客人,为何你来得,我却来不得?”

      那汉子一听登时恼了,怒喝道:“你这厮好生无礼!须得给点厉害瞧瞧,你方知不可在太岁头上动土!”说着便大吼一声挥棍向展昭袭来。

      展昭倒也并不还手,只是以蹑风步法轻盈闪躲,那汉子数击不中,顿时愈发气恼,渐渐地自己竟先乱了阵脚。而数招之内,展昭已看出这人的棍法与上次那匪首的枪法颇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火候还差得太多,且与那匪首招招实在不同,此人的招式显得花哨有余而威力不足。但也足可据此判断,此人与上次那匪首必定有些渊源,想来应是一党。

      确认之后,展昭待那人再次猛攻上来时,上身一侧的同时伸脚绊了他一下,那人顿时重心不稳,展昭又顺势在他背心上一拍,那年轻后生便扑地一跤栽倒在地。不等他爬起来,展昭便足尖一钩挑起他摔飞的齐眉棍抄在手上,以棍梢指着那人鼻子,不急不徐地问道:“若你不是店家,又是何人?跑入内堂所为何来?”

      那人虽然被人以棍指住,只好十分狼狈地趴在地上,但却依然一脸的倔强,忿忿然地高声道:“我凭什么告诉你!你又是谁?擅闯后院要做什么?”

      没等展昭说话,就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这位公子且慢动手,有话好说!”

      展昭寻声望去,只见一个少妇打扮的年轻女子,从刚才那汉子冲出的房间里急急走出。

      她对展昭施个万福,开口言道:“奴家便是这儿的掌柜,这是我兄弟,方才无礼冲撞了客官,我在这儿替他赔礼了。但实在是因为这后院不接待外客,不知这位客官来此有何贵干?”

      展昭打量了那少妇一眼,见她二十多岁年纪,个子不高,身材苗条。虽然肤色微黑,但却五官精致,姿容颇为秀美。尤其是柳叶眉下一对灵动的杏眼,令她显得十分精明干练,看气质倒的确像个掌柜娘子。但若论容貌却与那年轻汉子并无半点相似之处,展昭心知他二人绝无可能是一奶同胞。

      只不过那女子所言也合情理,展昭便将棍撤开,伸手欲扶那年轻后生,脸上带着一丝抱歉的笑容道:“原来如此,那是在下多有得罪了!”

      那后生却并未去拉展昭的手,而是恼怒的睃了他一眼,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掸着身上的尘土,一边没好气地说道:“你这厮长得虽然体面,不成想竟会使用这种脚下使绊的下流招数!”

      展昭顿时哑然失笑,他刚才使的其实是少林罗汉十八手中的一式“金勾挂”,结果这名门正派的武功却被那人说得如此不堪,他不免暗自摇头,但表面上还是笑道:“适才是我唐突了,这位兄台勿恼。”

      那后生哼了一声,又道:“你也听见我姐姐说了,后院不接待外客!你还不快滚!”

      倒是那自称掌柜的女人忙用嗔怪的口气对那后生说道:“柱/子!你怎么如此失礼?”

      说着她又看向展昭,一脸歉疚道:“这位客官莫怪,我这兄弟就是个火爆脾气,但他人不坏的。”

      展昭微笑着摇摇头,“不妨事。我因是急着想住店,但见店堂人多,小二哥着实忙不过来,所以擅自走来想找店家问问有无空房。莽撞之处还忘掌柜见谅。”

      那掌柜一听连忙道:“啊,原来您是要住店的。客房就在前面楼上,我这就引您去看!”

      展昭略一欠身道:“如此就有劳掌柜了。”

      在转身向外走的瞬间,展昭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那女子向站住没动的年轻汉子偷偷丢个眼色,那汉子会意后便匆匆而去了。

      上楼时,展昭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对那女子道:“掌柜的,我这个人很怕吵闹,你若能给我一间不临街的上房才好。”

      那掌柜连忙答应。到了二楼,她开了一间客房请展昭进去看。随意地踱到窗口,展昭向外一瞧,发现刚好可以看到后院的情形。于是他便掏出一锭银子,对那女子笑道:“这间就好,如此我今日先交下定金,明天再从驿站搬行李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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