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深渊鬼王宠爱的日子》雀别枝

5、面具

　　众鬼：“……”
　　陆渊：“……”
　　小姑娘却像是看痴了，纤长又卷翘的睫毛下，一双黑漆漆的大眼儿都是温软的眷恋。
　　陆渊长得极其清俊漂亮，一袭如血一般暗红的和服衬出他纤瘦的身姿，更是显得他脸颊白净，只是眉眼中却拢着化不开的戾色，让他整个人都阴郁了很多。
　　他喉咙动了动，似乎是想说话。
　　小姑娘睫毛颤动了几下，慢慢闭上了眼睛，像是极其安心一般，窝在了他的怀中，不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陆渊：“……”
　　周围陷入了极度的安静，落针可闻。
　　陆渊喉结动了动，脸色看上去很不好，却并没有把小姑娘扔出去。
　　众鬼的脸色，比发现自己活了还精彩。
　　君上……居然抱了人类小姑娘？
　　蓝墨清了清嗓子，在君上阴郁瞥过来的目光下又默默压低了声音，“这是谁的人宠？”
　　没鬼敢吭声。
　　蓝墨眉头一皱，声音一提，上位鬼的气息泄露了三分，“没人认领？这人莫不是擅闯进来的？就没鬼知道……”
　　又默默在陆渊的目光下声音压低了八度：“……这只人类是怎么进来的吗？”
　　有鬼小心翼翼的出来，他一身白衣，舌头扯的老长，几乎耷拉到了地上，说话结结巴巴的，“回、回蓝大、大人，这、这是巨、眼鬼、带，带回来的……”
　　蓝墨眉偷偷觑了一眼君上，声音小而稳，“巨眼鬼带回来养的人宠？”
　　披着暗红衣服的男人脸上毫无多余的表情，指尖绕着怀里姑娘软软的头发，似是漫不经心。
　　蓝墨作怒状：“让他找的蘑菇不见影子，倒是有闲情逸致养起了人宠，成何体……”
　　那鬼把头摇呈波浪鼓，“不、不是……”
　　他把舌头用力捋了捋，“这是……是带、带回来的蘑菇。”
　　蓝墨：“……？”
　　陆渊把目光落在了长舌鬼身上，看了一眼，又不动声色的挪开了。
　　蓝墨震惊：“这是蘑菇？？巨眼鬼那么大的眼莫不是瞎了？”
　　长舌鬼肯定而缓慢的点头：“是，蘑蘑，蘑菇。”
　　随后指着在陆渊怀里黏黏糊糊睡成一块黏糕的白念念，虔诚而坚定的补充：“巨眼，鬼、说……说，白，白蘑菇，都长，长那样。”
　　蓝墨开始质疑：“这是白蘑菇？”
　　长舌鬼点了点头，扯了扯一边黑衣服的鬼：“君、君齐，那，那是白蘑、蘑菇，对，对不对。”
　　黑衣服的鬼浑身绕着一股黑气，背着一把巨大的镰刀，一张森白的脸，斜勾着一道刀疤，显得阴气森森，被长舌鬼一扯，点头：“嗯，对。”
　　在蓝墨逼迫又怀疑的目光下，此鬼指了指白念念，认认真真：“白蘑菇，就长这样。”
　　众鬼交头接耳窃窃私语，嘀嘀咕咕。
　　“对啊，就是白蘑菇啊。”
　　“白白胖胖可可爱爱的，果然只有白蘑菇才能做到了呢。”
　　“我还是第一次见白蘑菇呢，甚美。”
　　“传说白蘑菇长得都像人。”
　　“为我深渊添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呢。”
　　“……”
　　“蓝大人定是因为没见过白蘑菇才会把蘑菇当成人类吧，丑陋的人类怎么能跟美丽的白蘑菇一样呢。”
　　……
　　蓝墨怀疑的看了一眼白念念。
　　构建了将近千年的关于蘑菇的鬼生观开始略有动摇。
　　后来在一众窃窃私语中恍惚想，是啊，谁知道白蘑菇长什么样呢，既然白蘑菇跟黑蘑菇不一样，白蘑菇为啥不能长这样呢？
　　谁规定白蘑菇就一定是蘑菇样子呢？
　　说不定就长这样……
　　……
　　果然是蘑菇吧！！
　　此蘑菇在君上怀里居然没有枯萎！！
　　蓝墨醍醐灌顶，随后激情澎湃：“君上，这可是第一棵没死的蘑菇呢！”
　　随后竖起大拇指，感慨，“不愧是传闻中的白蘑菇！”
　　陆渊：“……”
　　*
　　在不知所谓并惨不忍睹的指人为菇事件后，陆渊发现，自己这群看着牛逼哄哄的属下，似乎都有着一颗随随便便就能被哄着跑的惨烈大脑。
　　长期潜伏深渊导致的无知一鼓作气的暴露出来，真令鬼猝不及防。
　　陆渊揉了揉抽搐的太阳穴，看着怀里的小姑娘。
　　他顿了顿，踢开木屐，赤着脚，踩着乱石，把她放回了宫殿黑色的床铺上。
　　*
　　白念念做了一个很美的梦。
　　那场美梦里，爷爷一直很模糊的影子，终于有了一个清晰的意像。
　　她梦见她还是一个小小的葫芦，挂在葫芦藤上，小小的一点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长大，爷爷站在繁茂的葫芦藤下面，微微仰头，唇角溢出一点笑，清风明月，风姿卓然。
　　她的爷爷，是个温润如同仙人的男人，有着天上地下，最美的一张脸。
　　她可喜欢他了，总会借着风，用叶子蹭蹭他的头发。
　　她不知道他是谁，他来自哪里，他的名字，对他的记忆，只有白衣，白发，眼疾，还有一栋破旧的木屋。
　　他是个病痛缠身的凡人。
　　……
　　白念念睁开了眼睛，唇边的笑意还没散尽，冷不丁的，就对上了恐怖又似曾相识的鬼面。
　　红黑交织，獠牙狰狞，看起来很唬人。
　　白念念呆了一秒：“……”
　　陆渊低头看着似有畏惧的小姑娘，想，果然是吓到了。
　　却见小姑娘呐呐：“你这面具，是什么做得啊？”
　　陆渊：“……？”
　　她伸手摸他的面具，一边摸一边自顾自的陷入恐慌：“我怎么摸着像葫芦呀……”
　　陆渊：“……”
　　小姑娘的手又软又嫩，强烈的触感从面具上传来，生生让鬼一个激灵。
　　陆渊忍无可忍，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声音略有不稳，隐含警告，“别碰！”
　　白念念没摸出来面具是不是葫芦，瘪了瘪嘴巴，“葫芦这么可爱，你不能用葫芦做面具的。”
　　蓝墨：“……”说的跟自己是葫芦似的。
　　继指人为菇后，陆渊感觉自己的容忍度似乎又高了一个等级。
　　一边蓝墨忍不住：“你一棵蘑菇在意什么葫芦的死活。”
　　白念念时刻记着自己白葫芦兼蘑菇的身份，据理力争：“话不能这么说！菇死葫悲的道理你不懂吗？”
　　蓝墨：“……”
　　蓝墨做鬼太久，但依稀还记得那个词叫兔死狐悲。
　　陆渊声音淡淡，“我不管你是怎么浑水摸鱼进来的，但既然醒了，就回去吧。”
　　面具后的声音微沉闷，却很悦耳。
　　白念念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不，我不能走。”
　　陆渊：“为何？”
　　白念念低头，对着手指，小声逼逼：“我这不是蘑菇么。”
　　又耍赖一样的缩了缩脑袋，心虚的说：“蘑菇是不会走路的，蘑菇扎根啦。”
　　都说骗人的至高境界是先骗过自己，如此看来，此菇贯彻的甚好。
　　“深渊，留鬼不留人。”陆渊慢声道：“就算是蘑菇，也要剪掉菌盖，抽掉菌丝，成了菇鬼，才能留下。”
　　说话温温吞吞，似是慢条斯理，只是无声无息间，周围的怪石在森森鬼气下，融了一半。
　　无比骇人。
　　白念念：“……那，那我还是走吧。”妈呀太惨了。
　　白念念挣了一下，腰却被勒的死紧。
　　她呐呐道：“……那您倒是松手呀。”
　　陆渊：“……”
　　陆渊慢慢把手收回来。
　　柔软丝滑的艳色红袖滑过白念念雪白衣角，红白交织间，带着些许念念不舍，衣鬓厮磨的暧昧。
　　白念念想，这人可真是好生奇怪，嘴上说着要把菇抽筋扒骨恶意满满，却又把菇拢的这样紧。
　　白念念这时候，才看见擦在衣服上的雪白发丝。
　　男人把头发简单的束在了身后，再加上很暗，白念念才没看清楚。
　　红袖，白发，面具。
　　白念念倏然睁大眼。
　　君上！
　　这人，就是她一直留在深渊的理由啊。
　　之前听说靠近他植物会死，所以她才一直没敢靠近，可是现在……
　　她不是没死么！
　　见小姑娘半晌没吭声，陆渊说，“深渊太暗太冷，留不下你这只白菇。”
　　白念念：“外面也不热啊。”
　　又没有太阳。
　　陆渊：“你想留在这？”
　　白念念盯着对方的面具，点头如捣蒜。
　　当然想留在这看看你是不是爷爷了。
　　陆渊顿了顿，指骨轻敲着石头，“为何想留下？”
　　白念念慷慨陈词：“当然是为了你啊！”
　　冷不丁朝着陆渊的脸伸手过去！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声音极其冷，“做什么？”
　　他的手是那种冰冰的，毫无生气的冷。
　　他面具下的唇扯出一抹笑来，“你想杀我？”
　　白念念回过神来，立刻摇头，“不是不是！你误会啦。”
　　陆渊并不信她的说辞。
　　只是她的手很温软，手腕也暖暖的，是除了人类泼洒热血之外的，久违的人类温暖。
　　“那你是想做什么？”
　　白念念眼神飘忽：“我……我想摸摸你的面具！”
　　一看就是在撒谎。
　　面具下的男人语调平缓，“哦？”
　　“我……我就是个弱小可怜手无法捉鸡的蘑……蘑菇罢了，我，我怎么可能杀的了您呢。”白念念小声的哼唧，眼睛却滴溜溜的转，“我真的就是想摸摸啦。”
　　陆渊看着她。
　　小姑娘巴巴的瞧着他，藏着小心思，却也让人不忍心苛责。
　　“就摸一下？”
　　白念念其实是想趁机摘面具的，但现在这样想也知道不可能，于是胡乱的点头，“嗯嗯对，摸一下。”
　　陆渊鬼使神差的低下头，握着她的手，轻轻碰了一下自己的面具。
　　面具是他本体所在，所有的触感一下就能放大数十倍——
　　那温热到几乎滚烫的手指碰上的一瞬间，他伏在她耳边，低声说。
　　“是手无缚鸡之力。”他声音微带着微哑，“小蘑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