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录》巴巴罗萨

33、叁拾贰 付炬之火

　　“白七七，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算我红茗乐瞎了眼！”
　　话音未落，一身红衣的红茗乐已进入房中。
　　“娘娘，我们实在拦不住……”两个丫鬟的声音已低的无声。
　　茗乐的身手又岂是她们可以拦得住的。
　　“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都不知道，愿闻其详。”支起身，靠在床头，看了过去。
　　“你！”茗乐怒目而视：“我最恨别人利用，而你竟然利用我害我姑姑。都说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你为了害我姑姑，连你自己的孩子都要害死！”
　　“我害死我自己的孩子？”七七苍凉的笑笑，不再作声。
　　“你和皇上之间那么恩爱，即使这个孩子没了，还可以再有。而我姑姑却一辈子都不能再翻身了！白七七，我茗乐真是瞎了眼，从今以后我们誓不两立！”
　　“茗乐，你当真吗？”
　　二十年前，她，茗乐还有香月，三个亲密至极的密友。眨眼间，往事如烟灭。
　　虽然她已不在意香月曾暗害过她的事，但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而茗乐，也已将她敌视。
　　从她下山后，所遇到的最亲密的两个朋友，都不再会存在了。一切全因为他……
　　孩子，朋友，还有那份为他献出的纯真感情。
　　一切，一切……
　　都因他而幻灭了……

　　看着她飘渺的眼神，茗乐竟答不上话来，微微偏头看到自己一身鲜红的嫁衣，嘴角一丝苦笑蔓延，抬眼狠狠的盯着七七，开口道：“自然当真，不然你以为我这一身嫁衣为谁而穿？”
　　“不是林西朋吗？”话自然脱口而出。
　　林西朋，就是好早之前碰到过的那个冰冷的男人。也是当初白若南一心想拉拢做官的隐士，但他却根本不屑入朝，无论对谁都冷目冷语，却不曾想这么个冰冷的男人偏偏面对红茗乐的笑靥招架不住，只是红茗乐的爷爷红欧嫌弃他一介布衣，并不愿意。
　　茗乐脸色发白，勾起一抹冷笑，“你仔细看看。”
　　虽未戴那标志着夫家地位的头冠，但双蛇绕袖的嫁衣已明明白白告诉了她。
　　“你！”七七惊讶不能言语：“你怎么这么傻！”
　　“傻？”茗乐反问，“我哪里傻了？如果我不这么做，真让你登上了皇后的位置，那我们红家不知道要被你迫害到什么地步，我姑姑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在！”
　　脑中响起那日在冷宫中红冉笑说的话。
　　“看着吧，马上会又有一个姓红的女子登上后位，我打赌是茗乐。”
　　那时候她只当红冉笑是胡说，怎么可能让姑侄共侍，没想到却都成了真。
　　“呵呵。”肩膀轻轻的抽动。
　　红冉笑啊红冉笑，你这么聪慧的女子都没有斗过他，那她还有茗乐岂不是更要被他吃的死死的？
　　七七的笑声越来越大，茗乐一时不能所以，该说的也都说了，便拂袖离开。

　　“娘娘，娘娘。”两个小丫鬟看着不对劲，上前唤道。
　　七七止住笑，吩咐道：“去，说南妃求见圣上。”
　　两个丫鬟一阵欣喜，太好了，娘娘终于肯见皇上了！

　　当他默许了那些人不拦下闯入南宫的茗乐时，他就知道她一定会见他的，看到那递上来的牌子，嘴角的笑意自然而然的盈上，但一想到那夭折的孩子，心里的痛楚又泛滥而上。
　　红冉笑，他还是小看了她……
　　当踏入门内，那一桌丰盛的酒席让商凌夜眼底更加深沉起来。
　　两人坐定，挥手退下了所有侍奉之人。商凌夜把玩着酒杯，等她开口。
　　“我应该都还完了吧？”七七如他所愿，开口问道。
　　“想走了？”把玩酒杯的手猛然一紧。
　　“二十年了，孩子也赔给你了，我自觉我已不欠你什么。”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你怀了孩子？”商凌夜闭上眼，想到那个孩子心中的愧疚和疼痛就难以抑制。
　　“不告诉你，你不也知道吗？”他竟然还敢提……
　　商凌夜浅浅一笑，他不知道，他真的不知道，可即使说了她也不会信。仰头将杯中之酒尽数饮下。
　　“什么时候走？”商凌夜问道。
　　看来他终于肯放过她了，七七放下心中重担，反问道：“你何时大婚？大婚之前走吧。这样即使我突然死了，只要你一大婚，人们就都会忘了。”
　　“嗯。”
　　一阵沉默。
　　“谢谢你同意了。”七七开口道。
　　“呵呵。”商凌夜笑道，“你是打算这三天就走的，何必骗我呢？怕我反悔？”
　　“你，你怎么知道。”七七一惊。
　　商凌夜摇晃了下酒杯，“寐血只能让我睡上三天。”
　　“你知道你还喝？”没错，她在酒中下了寐血。
　　“不喝，你怎能安心离开？”商凌夜抬眼深深看了她一眼，“放心，等我吃了够多了，我就去睡觉。我可不喜欢那一醒来饿着肚子的感觉。”
　　七七站起身，看着他优雅的起箸夹菜，不时的举杯对她魅惑的一笑，饮尽。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站起身，侧坐在床边：“七七，最后伺候一次我洗漱，好吗？”
　　看着他漆黑的双瞳，整个灵魂似又一次被吸了进去，一切仿佛都回去了，回到了小树屋里。那时候她的腿不能动，他还曾为她洗过脚，后来他总要求她还过来，逼着让她给他洗脚，结果却打翻个整盆水，浇了七七一身湿淋淋。
　　“好。”七七点头。
　　“但你可不能报复，泼我一身水啊。”
　　七七震惊的一言未发，原来他也记得，他也都记得。
　　为什么他会记得？为什么他要记得。这本已被现实完全判给她一人的记忆，为什么他要记得？
　　看着七七吃惊的神色，商凌夜了然。在树屋的时候，他得知七七那根发簪是被宫人偷出去卖掉的，便取消了对七七的怀疑，可以说那段时光是他唯一没有作假的，他自然记得清楚。
　　本来得知七七不是他要找的人的时候，他完全是可以一走了之的，可总不愿离开，他无法说清那种感觉，便自欺欺人的对自己说还好没有离开，冥冥之中母亲在指引着他。
　　可是在那天七七离开桃园时，他记得分明。
　　他挨着挑选饱满的桃子，然后到溪边一个个洗净，只因为他知道她怕那痒痒的桃毛。
　　刚洗完桃子正好看到去坟冢的七七，便悄悄跟在她身后，却听到她对坟冢自言自语的话。

　　“明天我就要回卞城了，唉，如果我一眨眼也能跑十万里多好，我天天都来看你。”
　　“对，对，你说的没错，我还想看看你儿子，呵呵。”

　　他深深知道那时他的心情，他也深深知道在母亲一周年的那天，那个吻，不是假。
　　于是他便写下了那封信，给她定下了两年。
　　他真的是给自己定了下两年，只是他万万没想到随着调查越来越深，原来那人却真的是她……
　　笑了笑。道：“爱妃，怎么还不去打水？”
　　爱妃二字，终于把一切又打回了现实，七七咬咬下唇，转身离开。
　　看着她的背影，商凌夜又一次陷入回忆里。
　　他真的不知道她怀了孩子，如果他知道，他一定不会纵容红冉笑给她下毒的，他以为那些桃仁最多会让她痛苦一段日子，万万没有想到……
　　红冉笑，她是故意的，她知道他要利用七七对付她，便死也要拉个垫背的……

　　七七领着两个丫鬟把该用的东西全部摆好，便挥退了那两个快要乐傻的丫鬟。
　　漱口，洁脸。
　　当七七蹲下身想要为他退靴时，他却把她拉起，“还是我自己来吧。”
　　“我欠你一次洗脚，既然要还，那就还是还干净的好。”七七复又蹲下，这次商凌夜没有再拉起她。
　　柔荑撩起水花打在脚面上，那轻轻的触感让商凌夜心中一痛。
　　如果是往日的七七，定会调皮的去挠他的脚心，要不就用滚烫的热水。
　　可是，直到手巾把脚上的水迹擦干，也没有任何事发生。
　　回不去了，他知道的。
　　他已经亲手把那个稚气天真却又倔强的七七毁了。
　　她再也不会天天捧着那些武侠小说到处跟人讲她要当女侠了……
　　她再也不会孩子气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了……
　　她再也不会嚷嚷着要跟人比武了……
　　她再也不会自称自己叫什么“豪情女侠”了，想当初无论别人怎么对她说，这个名字很难听，她都不肯改了……
　　同样。
　　她再也不会为他弹筝了……
　　她再也不会为他故意装贤惠，去读诗词了……
　　她再也不会了，都不会了！

　　看着七七低眉为他擦拭着脚，他突然好像看她那常常扬起的骄傲笑容。可是同样也不会了……
　　想开口问她今后有什么样的打算，却还是止了口，如若问了，她定会苦恼是说真话还是假话，还是不问了吧。
　　静静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等待寐血的效应出来。
　　寐这种灵兽的本领就是幻象，不会害人。它的血也如它的本性，只会让人在睡梦中产生幻象，以为自己只是像平常一样睡了一晚一样。
　　“一会儿，会有人来帮你离开的。”
　　说完最后一句话，商凌夜放纵着自己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
　　睡吧，一切都结束了……

　　看着商凌夜终于陷入沉睡之中，七七整个人陷入挣扎，缓步走到近前，低头轻轻吻上他的唇瓣。
　　纵然他这般待她，她却依然忘却不了。
　　最后一个，这是最后一个。
　　从今天起她什么都会忘了……
　　一滴滚烫的泪珠顺着七七的眼角滴落在商凌夜的脸上，缓缓滑下。
　　毅然站起身，却赫然发现身后不知何时竟站着一人。
　　待看清人后，七七大惊道：“你是，林西朋？”
　　清冷的眼无一丝反应，“走。”
　　七七却突然来气：“你怎么可以那么轻易就放手，让茗乐去做什么皇后？”
　　听到茗乐两个字，林西朋才有了些微反应：“她本就应该是皇后。”
　　“你胡说什么！”七七气道。
　　“走。”林西朋不再理会她。
　　恍惚间，她只觉得自己被巨蛇绕身，眨眼间自己已身在宫外。

　　南宫宫内，林西朋划破自己的手指滴在商凌夜的嘴上，不待一盏茶的功夫商凌夜就已转醒。
　　“小小灵兽之血的效力果然敌不过神兽大人啊！”商凌夜笑道。
　　“哼！”林西朋不答话，慢斟满饮将剩下的所有酒全部喝尽。
　　“接下来，还要麻烦神兽大人……”
　　林西朋一言未发，只是突然转脸，而等他再转回来时，却已变成了七七的模样。
　　商凌夜满意一笑：“如若不是神兽大人会这一手，恐怕那白若南早就怀疑到那姚谦珏是我扮的了。还好我已是你主人，不然我还真怕哪天你杀了我，变成我活着，我却连死，别人都不知道。”
　　林西朋依然一言未发。
　　“你还是先变回你的原样吧。”商凌夜道。
　　“怎么，愧疚了？”林西朋终于开口说了句话，这声音竟也和七七一模一样。说完，又变回了自己原来的模样。
　　商凌夜不答话，开口道：“你的小情人就要做我的皇后了，你不心疼吗？”
　　“要我说多少遍你才肯信，我对她并无感情。只是因为她身上神血血缘相近，我才会待她不同！而你……”说道茗乐，林西朋怒火终于被点燃。
　　谁都不曾想，茗乐的母亲竟然是前朝皇女的后裔，茗乐继承其母，血缘近神甚至胜过商凌夜。以商凌夜的性情，万万不可能留有这样一个流有可以推翻他的王朝之血的人。
　　“我怎样，是红欧把他孙女推给我的，也是她自愿的。”可身为红家人，他还不能杀，那就成为他的人好了！
　　“你真阴险！”如果神兽可以进入到一个人的心中就好了，那样他就会知道单看一个人小时候是看不到将来的。
　　那时候看他一个皇子竟被宫人欺负，不但不服软还倔强的日夜练武，觉得可以栽培，才会在选定皇位继承人的时候点名让他也参加。
　　而商凌夜也同样争脸的给他赢了，自认为自己眼光独到准确，还认他为主……
　　直到现在才确定，果然蛇的视力都不怎么样。
　　“阴险？我只是觉得怎么做对我有益我就怎样做而已。”

　　五天后，白若南策马狂奔，终于赶到京都，却只看到已经化为一堆灰烬的南宫。
　　尚华历七百二十四年八月十日，南妃白若萍自焚于南宫。
　　尚华历七百二十四年十月初十，红茗乐拱德贤淑，甚得皇心，特封皇后，居四宫之首。

作者有话说

　　哎……
考试，工作，上课。
全搅和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