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录》巴巴罗萨

32、叁拾壹 浪飞沙涌

　　“滴嗒……”
　　轻轻的滴水声在耳边响起，在云端漂浮的意识终于有了些微的反应。
　　“滴嗒……滴嗒……”
　　眼前出现一个泛着苔青的洞穴，滴水声从里面传来，扶着潮湿的洞口一点一点向里走去。
　　“滴嗒……滴嗒……滴嗒……”
　　不要去，不要去！
　　心里泛起阵阵恐慌，可无论如何要求着自己，手脚却像自有意识一般，踩着水渍走进黑暗。
　　“滴嗒……滴嗒……滴嗒……嘀嗒……”
　　水声越来越近，越走越近。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嘀嗒……”
　　一张华丽的雕花床横在中央，柔美的雪纺纱帐遮住了床上之人，一股细流顺着床角一滴一滴，滴落到地上，打出一个小小的水洼。
　　掀开一层又一层的纱帐，床上人的模样越来越清晰，当最后一层被撩开，血腥的味道扑鼻而来，七七终于忍不住大叫出来。
　　那床上之人分明就是她自己！
　　双腿泡在血洼之中，沾满血腥的手紧紧捂着自己的肚子，中衣早已辩不出原来的颜色。
　　七七惊恐的大叫，却发现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床边那“嘀嗒……嘀嗒”的滴血声还在源源不断的传来。
　　床上的人却在这时突然睁开了眼睛，那了无声息的眼睛。

　　“啊！”
　　一股钻心之痛从手指传来。
　　“醒了，醒了！终于醒了！”
　　一阵喧哗声中夹杂着一个慌乱的脚步来到她的床头。
　　七七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人竟是商凌夜，看着他焦急与担心的眼神，苦笑，都这个时候了，他竟然还如此会做戏。
　　孩子！
　　对了，孩子！
　　立刻抬手扶上自己的腹部，却感到手心一阵滑腻。
　　心中咯噔一下，强压住心中的惊恐抬起双手。
　　“啊……啊……”
　　双手沾满了血，十指指尖还在汩汩的向外冒着。刚刚梦中的一切变的如此真实。挣扎着就要坐起来，难道都是真的？
　　那她的孩子，孩子……
　　商凌夜怒目瞪着这个不安分的女子，强行把她按回到床上。
　　她已经看到缠在脚腕的白布被人解开了，那孕纹已经显露了出来。
　　为了隐藏自己怀孕的事，她借着和皇后争执的时候故意崴了脚。
　　看来他们都已经知道了……
　　七七满怀希翼的看向身边的人，她的孩子，倒地还在不在了……

　　看着她急切而又孱弱眼神，商凌夜终没忍住破坏她这唯一的生气，别过脸来对太医说道：“快给她的手包扎一下。”
　　商凌夜刚要离开，七七又不安分的想要坐起来，无奈只好扳着她的双肩，强制的把她搂在怀里。
　　那充满希翼的眼神又望了过来，商凌夜别开脸不看她，却终无法躲开那灼热的注视，只好找人换了他来。
　　小丫头的力道比商凌夜小了多，七七又挣扎起来，一旁站着的西贵妃，白黎上前牢牢抓住七七的手，嘴里哀求道：“好妹妹，求求你了，听话，好好上药，行吗？你可知道吗？你刚刚差点……就……”白黎哽咽不能语，看着七七鲜血淋漓的双手呜咽道，“都说十指连心啊，可是连着扎了九根手指，你都一点反应也没，直到这最后一根才叫出声来。你真要吓死姐姐呀，姐姐求你了，好好上药。”
　　听话的不再挣扎，只是把那希翼的眼神又一次投向了白黎。
　　“孩子还可以再有，别……”
　　话音未落，刚还站在一侧的商凌夜愤怒的一把将白黎推倒在地，转脸看向七七，只见她的眼睛已瞬间成了一滩死水，再也泛不起一丝涟漪。
　　商凌夜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紧紧攥着桌布的手猛然使力，只听得一阵瓷器落地的粉碎声，在这寂静的房中显的无比突兀。
　　白黎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一向温柔的皇上怎会……

　　“是桃仁。”太医肯定的说道，“量其实本不太多，但娘娘怀有身孕，所以。”
　　商凌夜怒目而视：“为何会服下桃仁？”
　　太医跪倒，全身如抖筛一般：“前几日娘娘让奴才给开些活血化瘀的药，说是摔到了。我本想只开些外用的药，可娘娘坚持要口服的煎药。这桃仁是活血化瘀的良药，奴才就少开了一点，但奴才可以拿项上人头给皇上保证，真的只有很少一点，但刚奴才查了娘娘的药沫子，桃仁的量多了好几倍，这才导致娘娘中毒，流产。”
　　“孕妇怎可用活血药？她不知你难道还不知道吗？”商凌夜双目如浸血一般。
　　“娘娘不让奴才把脉，奴才不知啊。皇上恕罪，皇上恕罪。”

　　“不关他的事。”
　　沉寂的七七突然张口说话。
　　商凌夜惊讶的转身走回到床边，轻轻的扶上她苍白的脸：“不要伤心了，早点好起来，孩子可以再有。”
　　七七仿若未闻，眼声依然了无声息，只是机械的开口说道：“是我想要隐藏保胎药，才要他开的活血药，不关他的事。”
　　“保胎药？”
　　七七复又闭上了眼，只是不愿多牵连一个无辜的人。孩子没有了，她还要如何活下去……
　　“是皇后！一定是皇后！”
　　站在旁边的丫头突然大声嚷嚷起来：“只有红茗乐姑娘来过，如若有人送药也定是她送的。她是皇后的侄女，一定是她们害的娘娘！皇上您要为娘娘做主啊！”
　　两个丫头一句接着一句把皇后的恶行高声抖了出来。白黎气的浑身颤抖：“我只知道她和妹妹互不对眼，没想到竟然如此过分，太不把我们白家人放眼里了。知道我不好欺负，就挑妹妹这样的软柿子捏！妹妹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她贵为后宫之主竟然不管不问，不是做贼心虚又是什么？”
　　没想到西贵妃竟然气到在皇上面前自提娘家姓氏，这可是后宫的大忌。
　　紧紧的揪着身下的床单，七七呼吸不断起伏，越来越剧烈。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是茗乐，茗乐不会害她的，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是她。
　　绝对不是……
　　“血，血！”一个丫头惊恐的大叫起来，“娘娘又出血了！太医太医！”
　　漫无边际的黑暗再次袭来，蹙紧的双眉，惨白的双唇，浸泡在血洼中的双腿，梦中的模样如此真切……

　　尚华历七百二十四年六月十五日，玑国皇后红冉笑废黜，囚于冷宫。
　　等七七再次醒来的时候，这已经是昨日旧事了，到处都在传皇帝为了白家二女白若萍废黜皇后之事，这下一任的皇后人选白若萍便成了热门。
　　红冉笑为了一时嫉妒，失了后位，而白若萍却因丢个孩子而得到后位，孩子可以再有，而后位就难再夺回来了，于是甚至有人在传言这白若萍丢孩子根本就是为了嫁祸给红冉笑，故意为之……
　　没人敢把这事告诉给七七，只是说皇后已经认罪了，说是本来只是想让七七中毒折腾一下，这毒非常好解，只是中毒之人有点受罪。只是不成想七七竟然怀有身孕。
　　误会？
　　她的孩子就是因为误会而失去的？
　　如果她早点把她怀有身孕的事情说出来，那皇后就不敢下桃仁害她。
　　原来真正害死孩子的人是她自己……

　　伺候完七七睡下，两个小丫头悄悄走出房间，轻声说道：“娘娘脸色好很多了呢。”
　　“是呀。就是还不说话，真让人着急。这外头选后的事儿闹得沸沸扬扬，咱们娘娘要是还这样子怎么可能会选上，你看最近连皇上都不怎么来了。”
　　“天天除了吃就是睡，今儿中午汤那么烫，她硬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喂她她还喝。不是说刺激刺激就能好吗？这都一个多月了，一点用也没有，这太医都是胡扯！”
　　“听说白若南大人要快赶回来了。娘娘从小是和白大人一起长大的，希望白大人能有点作用。”
　　两人的声音渐渐越来越远，谁也没注意到窗户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直奔冷宫方向而去。

　　“谁？”百无聊赖的正要休息，红冉笑敏锐的感觉到有人进来了。这冷宫最大的的特点莫过于冷了，这个时间点除了她怎么还会有人。
　　“是我。”七七一步一步从黑暗走出，盯着眼前还笑的出来的女人，略显诧异。她原以为以红冉笑的性格，丢了后位定是会悲愤的撒泼。
　　“哦，原来是白若萍娘娘，来我这冷宫有什么事儿吗？我可没什么好茶水招待你。”
　　“我只是想知道倒地是怎么一回事。”
　　“哦，你不知道？”红冉笑反问道，“我嫉妒你得宠嘛，下毒害你，没想到你还有个孩子，便害死这孩子了。”
　　“那你是如何下毒的？”七七问道。
　　“我在你身边安插有我的人嘛，煎药的时候下的嘛。”
　　“不可能！煎药的时候我一直都在暗处看着，你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下毒。这分明是你想要为茗乐拦下罪名的托词！”
　　红冉笑立刻没了刚刚的嬉笑：“你为何不向皇上说，来这里问我做什么。”
　　“因为我不信，我不信茗乐会害我。她不会的不会的。”七七喃喃自语道。
　　红冉笑鼻子轻轻一哼，“其实你是该恨我的，在事发之前，我是知道你怀孕的，而这桃仁也的确是我下的。”
　　震惊的抬起头，狠狠抓着门框，勉强维持着站起身：“为，为，为什么？”
　　“好吧，我就告诉你，省的你连孩子怎么丢了都不知道。”坐起身，挑个舒服的姿势坐好才张口说道：“你真以为我嫉妒你吗？” 七七点点头，复又摇头。
　　红冉笑满意一笑：“看来我还是骗到人了，我本来以为我也骗到他了，却没想到最后还是被他发现了。”
　　“什么意思？”七七不解。
　　“急什么，听我慢慢说。”红冉笑接着道，“商凌夜那只狐狸早就有吞并白红二家之意。为了红家，我便装成一个只知道争宠的平庸女人，这才让我得到了后位。有了这皇后之位，做起事来就方便了很多，只可惜这只狐狸最后还是发现了我对他的威胁，我想可能他没有证据吧，所以便借计使计，利用我对你表面上装出来的不和，下毒害你。我却因为茗乐的关系不得不背了这只黑锅，其实就算我不背这个黑锅，我也会被牵连进去，还不如我直接全背了去。再说，他的目的是我，就算我这次躲过了，还有下次，还不如直接来这冷宫得了，没了救红家的重担，我乐得轻松！”
　　原来是他……
　　一针冰冷袭来，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身子，大喘着气，却似乎仍觉得呼吸不上来。

　　“先别高兴，我会让你后悔要离开的。”

　　他那夜的话突然浮上脑海，怪不得，怪不得……
　　怪不得他会说让她后悔，原来他竟连自己的孩子也不放过，也要算计了去……

作者有话说

　　孕纹的事可以看下前言。
七域女子在40岁左右会长出花纹，表示成年。如若怀孕了花纹便会呈现出结果实的脉络，知道胎儿娩出，果实落。
花纹出现的地方不尽相同，七七便是长在脚腕子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