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彼岸（YF）》芥末子

4、 第四章

　　宫粉雕痕，仙云堕影，无人野水荒湾，倦梦不知光景，许多晚风寒雨，无奈同寝不同心。
　　幸村一只手衬着脑袋，一只手曲了食指轻点木桌面：“你走的时候我倒也可以送你一程。”
　　“这倒不用了。”不二边说边在幸村对面儿坐下了：“我走的时候你送点儿饯别礼就行。”
　　幸村挑眉：“你想要什么？”
　　不二想了想：“暂时还没想好。你别急，想好了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那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不急。”不二给自己到了一杯茶，缓缓喝了一口：“也许我就回不去了。”
　　“你上次说你家在东京，那是个什么样地方？”
　　“这个嘛……”
　　幸村挑眉，那双眼底含了浅浅的笑意：“怎么，难道说你还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不二双手抓住两侧的凳沿挪到幸村面前，坐定之后就将自己的茶杯端了过来，方才道：“其实吧，我是怕你听了承受不了这个事实，不想刺激你那柔弱的小心脏。”
　　幸村笑道：“我再怎么柔弱，却也比你要硬朗许多，不然也不会长来比你高出许多。”
　　不二瞪了幸村一眼，他最惆怅的就是他的身高，就连当年只有豆丁那点儿大的越前也长来高出他一个头。惆怅啊惆怅，就好似那刚入春的雨，细细密密麻麻柔柔又软软却是无孔不入越入越深。
　　不二道：“如果我说我是半夜关窗户一个不小心就从三楼的窗户里飞出来一摔就从未来摔到了这里你信吗？不信吧，我也不信啊，可这是事实。”不二很自觉地省去了那泡狗尿。
　　幸村看着不二，不语，却笑着。不二被他看得浑身不舒服却仍是故作镇定地与幸村对视，看吧看吧，你看我我就看你你不看我我还看你，反正你长得也好看，就当养眼吧也比成天对着手冢那张万年冰山脸来得快些，不二心心念念念过十八弯的山路九连环的水。一时间，一屋子的波涛暗涌，涌来涌去就围着不二和幸村越结越厚。
　　幸村终于收回视线，抿了抿唇笑道：“你若是真想回去倒也不会对我说假话。要怎样才能让你回去？”
　　不二道：“我若是知道早就回去了，还用在这里和你挤一个被窝？”
　　幸村站起身来：“好罢，我帮你打听回去的方法，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前说的那段话就不要再告诉第二个人了。免得引起别人的恐慌。”
　　“好吧，看在你要帮我的份儿我就不说了。”
　　“还有。”幸村顿了顿，继而笑道：“在你回去之前必须把周助找到，不然你就得想法子赔我一个夫人。”
　　“我琢磨着吧，你那个周助估计是跑东京去了，没准儿现在正在手冢那儿蹭饭吃呐。”
　　幸村眯眼挑眉：“手冢？”
　　不二看着幸村的样子，恍然大悟：“放心吧，那座冰山不会欺负你夫人的，最多就是冻得她一身鸡皮疙瘩。”
　　这一夜，相安无事，不二占了大半张床睡得甚香。只是苦了幸村辗转反侧了一夜，心心念念那手冢到底是个什么人物，不二周助到这儿之前是不是也一直哪儿蹭饭吃。直至东方未白孤灯先灭的时候，幸村才看着不二的后脑勺安然睡去。
　　幸村做了一个梦，梦里的他站在大海中央的小岛边儿上，不二划着破旧不堪的渔船来到他面前，站在船头对他道，精市，我这艘破船来找你这张旧船票了。可是不二还没来得及下船，一个浪便打过来，没了整条船。幸村浑身一颤，结结实实被吓醒，侧头一看，枕边的不二却不见了，摸一摸不二睡过的地方，已然冰凉。
　　幸村唤来丫鬟更衣洗脸洁牙，末了问道：“你见到不二了吗？”
　　“回少爷，少奶……不二少爷一早便出去了。”
　　“出去了？去的什么地方他说了吗？”
　　“回少爷，不二少爷说他想一个人逛逛，不让奴婢们跟着。”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奴婢告退。”
　　幸村突然又叫住丫鬟，温柔的笑道：“以后他去什么地方如果不让你们跟着你们就偷偷跟着，回来要向我报告他去了哪儿做了什么。”
　　“……是，少爷。”
　　几日之后，那专门被聘请来跟踪不二的仁王雅治便跑到幸村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老黄纸，照着上面念道：“咳咳，这第一日，不二周助去了人见人怕鬼见鬼傻的死去活来绝世好辣面铺，点了一碗特大号辣死人不偿命的无敌辣无边，据说能在一壶水沸的时间内吃完者，不仅免费，还特别赠送一罐儿秘制辣酱。
　　不二周助先是站在人群中间较有兴致地看着，看着，看着，就从人群中看到了饭桌上。在他前面，已然倒下了二十个人。可是，不二周助何其英勇无敌何其胆大包天何其不知死活，当老板喊了一声开始，他便拿起筷子迅速且大口而又不失优雅地吃起来，边吃边让老板再加点辣椒。看得周围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吃面的不吃面的面铺里面的面铺外面的卖面的买面的打酱油的都直了眼流了口水。”
　　幸村就想起那日不二抱了一只陶罐回来，硬是让厨房做饭的老妈子给他加在饭菜里。于是那一日过后，厨房里的老妈子便向幸村辞了工作告老还乡。那不知死活的切原见不二碗里红彤彤一片煞是好看，便伸了筷子夹了一口放进嘴里。结果，不出四分之一炷香的时间，切原那张嘴便又红又肿说不出话来。而文太只用筷子沾了一点汤汁，便瞬时之间泪流满面。
　　仁王继续道：“第二日，不二周助去了摔不烂才怪瓷器铺，进门之后便直奔柜台要看货，见了结实的或者是比较结实的或者是完全不结实的只要是便宜的就统统买了下来，老板见他既小气又大方，便把店里最大的最贵的最多灰的最无用的那只万万碰不得一碰就倒的顶天立地巨无霸花瓶向不二推荐，不二围着花瓶从左至右转了两圈又从右至左转了两圈，颇为满意，便整死都要让老板给他打个7折。老板见他不怎么耿直便只给打了7点5折。”
　　幸村又想起那日，不二带着一群大汉风风火火地回来，又从不知是什么地方的马车上接二连三搬下瓶瓶罐罐来，放在幸村和不二房间外的那片小花园里，这一放，就放了满满一院子。不二看着院子里的瓶瓶罐罐满意地点点头，不让人碰不让人摸，连路过都不行，为了防止切原文太会偷偷来拿几只回去研究，便用仙人掌将这些瓷器围了起来。从此，只要有谁想去他和幸村的房间，就必须踮着脚尖儿踩着花坛边边上那窄得可怜的小道道。而那只最大的花瓶只能被放进屋内，一进门就可见看见，赫然得很呐。
　　待到人都走后，幸村才问不二：“你买这么多瓷器做什么？”
　　不二笑道：“带回去买。”
　　“这么多你一个人能带回去么？”
　　“你到时候找人给我定做一只大箱子。”
　　“再大的箱子也装不下这么多。你怎么不把这些东西换成钱再带回去？”
　　不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着幸村痛心疾首道：“这些东西在这里根本就不值钱，可是我要是把它们都带回去吧，那就是古董，古董，你知道吗，一个古董可比你这破罐罐值钱多了。我说你吃了这么多年饭难得长这么大个儿怎么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真是枉你读了这么多年书还是个做生意的，不亏才怪。啊对了，我忘了你是古人，不明白经济学，对不起。”
　　后来幸村命下人专门收拾了一间房来放这些瓶瓶罐罐，至此，房外那条路才算是恢复了正常通行。
　　幸村端起酒杯悠然晃着：“他还做了什么？”
　　仁王清了清嗓子：“今日，不二周助去了打死也不走打不死还是不走怜香楼，据里面的老鸨说，不二一来就要了三十个最漂亮的姑娘，十个给他按摩，就是全身上下摸来摸去那种；十个在他面前一字排开唱合唱，就是很多人一起唱同一首曲子；还有十个，咳咳，每人手里端一样小食，轮番喂他。这其中，橘子要去皮去瓤去籽，苹果要削皮切成块用竹签戳来喂他，竹签不能戳得太深也不能太浅，桃花糕桂花糕绿豆糕芝麻糕红苕花糕不能太甜太腻不能一捏就散不能怎么捏都不散，馄饨凉面水饺要酸辣的，但是不能放醋只能并且必须放辣酱。以上就是不二周助最近常做的事。”
　　幸村将手里的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他也不怕撑死。”说罢便拂袖离开了房间。仁王呼了口气，抬起手背擦了擦额前的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