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彼岸（YF）》芥末子

3、第三章

　　六月南风道情长，侠情豪意空坦荡，浊酒一杯晕天角，酒不伤人人自伤。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可就是这难收的覆水，却乘着婆家的豪华小马车穿过集市里的十八道弯弯拐拐二十一道坡坡坎坎，风分光光地被送了回来。不二一家老小都站在门口候着，候着，一候便就将对面的太阳候到了头顶。这一路上，不二只记住了几个地方。其一，摔不烂才怪瓷器铺，其二，死去活来绝世好辣面铺，其三，打死也不走打不死还是不走怜香楼。
　　不二老爷扯过不二夫人的小手绢儿擦擦额前的冷汗。今日一大早酒还未醒，从幸村府便来了一个小得不能再小的厮儿，扯着未变声的嗓子对不二家的人说道：“老爷夫人小姐少爷，你们家二小姐也就是我们家少奶奶一夜之间变成男人了。”
　　正如一座城池的坍塌，只在一瞬之间。
　　不二是跟在幸村身后走下马车的，不二府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站在大门口，这排场，啧啧啧，绝不逊色于出嫁之时。不二夫人看着不二这身打扮，刚惊完还未呼出来，便晕倒在了不二老爷怀里。
　　这一路上，不二听丫鬟说，不二家有两位小姐和一位少爷，大小姐叫不二由美子，二小姐便是不二周助，至于那位少爷嘛，叫不二裕太。这名字就有那么凑巧和不二房间那只哈巴狗是一样一样的。
　　不二老爷将幸村请进内堂，又命了人使劲掐不二夫人的人中。好不容易将不二夫人掐醒，不二又有意无意跑到她跟前一晃，这一晃，就把不二夫人的眼泪彻底晃了出来，抱着不二嚎啕大哭。
　　不二拍拍不二夫人的后背，替她顺顺气儿，道：“想哭就哭吧，反正这衣衫不是我的。”
　　幸村挑眉。
　　不二老爷一把鼻涕一把老泪纵横：“女儿啊，你可是得罪了什么人所以要一夜之间容貌尽改？”
　　“呃，其实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而且我初来咋到也不可能会得罪什么人。”
　　裕太拉开自己的母亲，道：“二姐，你怎么会变成男人？你为什么会变成男人？你做了什么要变成男人？还是你根本就是男人？”
　　不二干咳两声：“那个，咳咳，裕太是吧，我的的确确一直都是男人，我也的的确确一直都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一个地方和你二姐一样。你可以叫我二哥、大哥、老哥、亲爱的哥、敬爱的哥或者最爱的哥，就是别再叫我二姐了。”
　　由美子拉过不二的手低声道：“二妹，你悄悄告诉姐姐，姐姐保证不会告诉别人。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所以必须女扮男装连容貌都有些变了？放心，姐姐绝不会告诉别人，还可以帮你做几件背心以束胸用。”
　　“姐……姐，我倒是不觉得自己有用得到这样的背心的时候。”不二微微轻蹙了眉：“我说，你们怎么就这么肯定我就是那位二小姐？”
　　不二夫人指着不二脖子上的那块血玉：“这块玉本是幸村家的传家之宝，可是你在十岁生日的时候吵着要让精市送你礼物，于是不懂事的精市便将这块玉送你，事后你说什么也不还，将精市的小表弟气了个半死。”
　　不二低头看看那块血玉，道：“他小表弟凭了个什么要气得半死。”
　　幸村看着不二笑道：“难道老爷夫人就不觉得这人可疑么，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突然就换了一个身子。”
　　那贴身丫鬟仰着稚嫩的小脸道：“可是姑爷，我们一路上都是这么多人陪着小姐，直到送进洞房也是有我和幸村府的老妈子守在门外，直到姑爷您来了才走的。除了小姐易容变装，那您又怎么解释小姐变成男人了，而且还带着您送的血玉？”
　　幸村笑道：“也许是他在什么地方捡到的。”
　　不二道：“不用也许，这本来就是我捡的。”
　　丫鬟不依不饶继续问不二：“那你为什么会在洞房里？”
　　“这个……我也想知道。”
　　“总之，当时同房里的的的确确就是小姐。”
　　幸村笑着，温柔得好似不二家那床脚边上的凉被：“你怎么如此肯定？”
　　“因为当时小姐说无聊硬拉着我和老妈子进去陪她打马吊，直到看见姑爷您已然走过三十六拐的长廊回来了，我们才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
　　不多久，不二老爷就请了有名的道士和尚，只希望能纠正不二的变装癖。这些道士和尚围着不二转了一圈又一圈，都看不出所以然来，只得在一番协商之后对不二府的人说是被一种雄性东西附了身。于是开坛的开坛，做法的做法。一时间，整个不二府好不热闹。刚开始不二还觉得有些有趣，他倒要看看什么东西附身之后能把女的变成男的。可日子一久，他的无聊就遍布了不二府的上上下下。他一无聊，有些个人也许就会遭殃。比如说，裕太。
　　不知是因为裕太和那只哈巴狗同名的原因还是怎的，总之不二看裕太是越来越顺眼，时不时就跑到他房里，一坐就是一下午。不二也不做什么，就是一直面带微笑地盯着裕太看，裕太写字，他看着，裕太吃东西，他看着，就连裕太上个厕所他也想跟进去看看。不过在裕太红着脸的强烈拒绝之下，不二只好作罢。
　　此时的不二心心念念只有一件事，那便是那只哈巴狗拉的一泡尿，害他来到了这个鬼地方，还莫名其妙就成了幸村精市那混账王八蛋的夫人。
　　几日下来，不二依然是这个不二，没有任何改变。不二老爷看着不二重重叹口气：“罢了，男子就男子罢，反正这年头男风正旺得很，也不怕多你一个。既然你已经嫁进幸村家，就生是幸村家的人死时幸村家的魂。回去吧。”
　　不二老爷这一句回去吧，不二便又被那辆豪华小马车送回到了幸村府。这一路上，不二扣着下巴笑得要多开心就有多开心。哼哼，幸村啊幸村，精市啊精市，看来咱俩不怕没时间好好磨合磨合。
　　多日之后的某个夜里，不二夫人将已然睡着的不二老爷弄醒，问道：“老爷，你真就相信那就是我们家周助？”
　　不二老爷迷迷糊糊道：“他不都说了他是不二周助嘛，而且我琢磨着，也许又是小助觉得日子无聊了，故意这身打扮来刺激我们，我们就暂时当他是男的，等他鸡公拉屎尖尖热的浪头过去了就没事了。反正他现在是幸村家的人，我们就不管了。”
　　不二被送回幸村府的时候，正巧幸村有事出了门。一院子里的老老小小被不二叫到了房门前候着，他自己则端了一杯茶水，捻起杯盖儿拂过水面上的茶叶，又放到唇边轻轻吹了吹，方才轻轻啜了一口。
　　那姿态，前不凸后不翘正看像门板侧看晾衣杆的小屁孩儿，或是前微凸后微翘晃眼一枝花细看吓一跳的青春期少女，或是前很凸后不怎么翘正看销魂侧看重心不稳的乳娘见了都忍不住一声惊叹叹一声天下间竟会有如此令人过目不忘如痴如醉的人儿。
　　不二把茶杯往桌上一放，理理衣袖道：“从今日起，我们就是一家人了，以后若是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也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原是不二家二小姐的丫鬟小樱便小声道：“就算您有什么做得不对，谁也不敢说什么啊。”
　　不二不理小樱继续道：“其实今天请各位过来，是想问一下。我觉着吧，房里的这张床有点小了，如果我和幸村两个人睡就挤得很。可不可以换一张大一点的？”
　　于是，当幸村从外面回来的时候，一进房门便看见不二正站在一旁指手画脚地指挥着四五个大汉摆放床的位置。而这张床比以前那张大了很多。
　　幸村问：“你怎么在这里？”
　　不二回过头来笑道：“嗯，因为不二老爷说既然嫁给你就是你的人了，所以就把我送了回来。”
　　“那你这又是做什么？”
　　“以前那张床太小了，所以换一张大点儿的。”
　　幸村晃了晃折扇漫不经心道：“挤一挤倒也没什么，反正也挤不到我。”
　　不二看着幸村，往旁边跨了一步。
　　那四五个大汉放好床，撩起袖子擦着满脸的汗：“二位少爷，床已经放好了。”
　　不二笑道：“谢谢，你们去账房领钱吧。”
　　待这些人走后，幸村走到桌边坐下来：“看来你是打算在这里常住了？”
　　“也不是，如果找到回去的方法，我就走。”不二看着幸村，笑得就像那酒池里长出的白莲，还没来得及看，只闻一下便醉了。他继续说：“不过在此之前，我就住在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