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彼岸（YF）》芥末子

17、第十七章

　　成亲的日子，定在腊月初八，也就是今天。寒冬啊寒冬，叶落鸟散尽，冷了人心，冻了情啊冻了情。天还未明，整个幸村府便热闹了。幸村听得外面的人声醒来，看着墙角的顶天立地巨无霸花瓶出了神，良久，翻过身，摸了摸身旁冰冷的被褥。不二啊不二，你究竟去了哪里？心心念念心心念念，念来念去都是不二周助的影子。叹口气，裹紧了被子，继续睡。
　　老夫人一大早便起来，命了梳头的丫鬟给她梳了个时下最流行的发髻，换了件深紫色的衣裳，用过早膳便坐在大堂上喝着不二府送来的君山银针。捻起杯盖吹了吹啜了一小口，自顾自抿嘴笑着。
　　一旁的丫鬟见了，也是笑眯眯故意调侃道：“老夫人，今个儿怎么这么高兴啊？”
　　老夫人拧起手绢儿沾沾嘴角笑道：“你这个小丫头，明知故问。”
　　“是啊，不二小姐马上就要过门了，老夫人您自然是要高兴的。正所谓大喜当头，就算是天兵天将来了啊，那也挡不住。您说是吧夫人。”丫鬟围着老夫人的面前慢慢转了一圈，又走到她面前，那双大眼睛眨巴眨巴，水臌呤噹的。
　　“你这张嘴啊，真是越来越甜了。”
　　“谢谢夫人，”丫鬟走到老夫人身后，握了绣花拳头替老夫人边垂肩边道：“不过夫人，万一不二少爷又回来了怎么办？他这一走啊，可是把大少爷的魂也勾去了。”
　　“这件事啊你就不用操心了。我出去走走，你去看看大少爷起来没，若是他起来了，你便让他在房间里准备准备，没什么要事就别到院子里乱走了。”
　　“是，夫人。”
　　提了裙摆优雅的跨出大堂，转个弯走上长廊，一路的红色景致看得老夫人是满心的红杜鹃花遍地的开，花花草草虫虫鸟鸟灿烂的灿烂啼叫的啼叫，说穿了就是她老夫人高兴啊，欢快啊，她的大儿子就快如她愿以偿了啊。至于那个关在地窖的不二周助，最多待到幸村拜了堂洞了房再告诉他没找到。这是一个多么好的理由啊。
　　走进仓库又四下瞧了瞧，见没人才取了墙上的火把拧开地上的开关。面前的一面墙缓缓转动，露出了石阶。石阶下的人警觉地叫了一声谁，老夫人道了句是我，那人便接过老夫人手里的火把领着她去了地窖。
　　“这几日他还算老实吧？”
　　“回夫人，老实得很，不吵也不闹。”
　　“没人知道他被关在这里吧？”
　　“夫人请放心，我一直没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那就好，开门吧。”
　　“是，夫人。”
　　大汉拿钥匙开了门，又举着火把走在老夫人前面。不二侧卧在石床上，听见有人进来只是睁开了一只眼，见是老夫人便又闭上，过了许久才慢慢坐起来，也不说什么，只是眯着眼睛冲着老夫人微笑。
　　老夫人扯起一个笑脸，对大汉道：“你去温些酒来吧，就当是我代表市儿进不二一杯，再怎么说今儿个也是市儿的大喜之日。”
　　“听老夫人这么说，您的计谋算是得逞了？”
　　“计谋？话可不是这么说，今日的亲事是市儿自己答应的，又怎么能算是计谋呢？”
　　不二笑了起来。
　　老夫人拉长了脸有些不悦道：“你笑什么？”
　　不二深吸一口气止住笑意：“没什么，只是觉得老夫人您太聪明了，以至于过了头，成了愚蠢。”
　　“不二周助你也只有现在才能得意了。”
　　去拿酒的大汉回来，老夫人便让他到仓库找了根麻绳将不二浑身都绑了起来，又拿出自己的手绢儿塞进不二嘴里。不二无奈的笑笑，愚蠢的人们啊，单凭一块儿烂布怎么可能封住一张嘴呢？果然人类在进化的时候大脑智商也在进化啊。不二用舌尖抵住嘴里的布绢用力一顶，便将它顶了出来掉在地上。老夫人看着掉在地上的手绢儿愣了半响，这半响，不二周助就看着她用带了嘲讽和轻蔑微笑。
　　大汉也急了：“夫人，现在怎么办？”
　　老夫人对大汉使了个眼色，大汉心领神会一点头，撂起手掌用侧面重重敲在不二的后颈窝，敲一下，不二晕了没倒，再敲一下，不二这才倒在了老夫人脚下，咚。
　　“把他装在麻袋里运出去，若是别人问起来，你就说是运给商家的货物。剩下该怎么做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老夫人放心，我办事儿绝对万无一失。”
　　将不二装进麻袋放上板车准备运出府的时候，在前院里碰见了幸村。大汉一愣吓得连往后退了几步。板车的后车轮磕在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块儿上，车身一斜，便向旁边倒去，车上的大麻袋更是顺势掉了下来。本来吧，幸村还在同柳生说着什么并未注意到这板车，而此刻这一系列的声响恰到好处传到了幸村耳朵里，幸村又微微转身又恰好到处看见了歪倒的板车完全愣住的大汉与滚落在一旁装了不二周助的大麻袋。
　　幸村并未走过去，而是站在原地看着大汉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谢谢少爷关心。”大汉便擦着脸上的汗便扶正了板车，又抱起麻袋放到板车上，正准备出府。
　　“等等。”幸村走到板车前打量着麻袋：“这里面装的什么？”
　　大汉抬手擦汗：“回少爷，是运给商家的货物。”
　　“货物？什么货物，我怎么不知道？”
　　“是、是老夫人交代的，我也不知道。”
　　“打开我看看。”
　　大汉扔下推手挡在幸村面前，神色慌张道：“少爷，夫人说了，不送到商家手里不让打开。”
　　幸村狐狸似的眯起眼盯着大汉，微笑：“那是哪位商家，这总可以告诉我吧。这府里的商业都是由我一手打点的，我怕你会送错了货。”
　　“少爷，这……”
　　“打开。”
　　“市儿。”就在大汉已然解开麻袋口的绳子这千钧一发之际，老夫人来了，她笑道：“这是送给你不二世伯的东西，你就不要看了。”
　　“既然是送给世伯的，怎么用麻袋。”
　　“这不是没找到合适的袋子嘛。”老夫人对大汉一摆手：“你快送去吧。”
　　“是，夫人。”说完，大汉推着板车飞快的出了府。
　　幸村看着大汉的背影皱了眉，要是他没看错，那麻袋里装的，不像是货物。
　　老夫人瞥见幸村的神情，撇嘴一笑，摸着幸村的手臂：“准备的怎么样了？”
　　“恩，都差不多了。”
　　“市儿啊，母亲知道你心里惦记着不二，可是成亲的时辰也快到了，你总不能丢下这里的一切吧。不二母亲会继续帮你找，直到找到为止，好吗？”
　　“谢谢母亲。”
　　“我再去喜堂上看看。”
　　幸村看着老夫人走远又扭头看向大门。不对，那麻袋里装的，绝对不是什么货物，在他幸村精市的记忆里，没有这样的货物，倒不如说，那麻袋里装的，更像个人？幸村浑身一颤，立即对柳生道：“柳生，你去把仁王叫来，快！”
　　“是，少主。”
　　迎亲的队伍比大半年前壮观得多，幸村再一次穿上了那件喜服，胸前硕大的红花就让幸村想起初见不二时的不二的那张脸。不二啊不二，要是你真的还在乎我这个老古董，见我娶亲你一定会出来大闹一场的吧。幸村不停拿眼扫过街道两旁的人群。围观的人，那叫一个多，比半年前围观的人多了一半，男的女的老的小的无所事事的有所事事的游手好闲的嫌手不够的统统都来了围了整条街，一个挨一个你挤完我就换我来挤你，推推嚷嚷就指望看一眼这欢天喜地的亲事会不会转眼就变成腥风血雨的大屠杀。
　　至于为什么人民群众会抱着这样的想法，还得从那日不二被关起来说起。那日，当幸村知道不二失踪并将整个幸村府从上到下只要是他知道的地方都翻了个遍之后，他便亲自画了不二的画像派下人贴得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一时间，整个城里都是不二周助的脸，以至于百姓大众睁眼闭眼全是他不二周助的样子。
　　队伍终于招招摇摇的来到不二府门口，媒婆扶着新娘跨出了大门槛走进轿子。
　　幸村翻身下马走到不二老爷面前：“世伯，家母今日派人送的那一麻袋东西您可有收到？”
　　“我并没有听说幸村家送了什么东西来啊。”说罢又转头看看不二夫人，不二夫人也是摇摇头说不知道。
　　幸村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感到有多大的意外，他有些觉得，那麻袋里装的也许是不二。幸村心底猛然一惊，手脚冰凉头皮发麻。
　　不二老爷又笑道：“精市啊，你还要叫我世伯？是不是该改口叫声父亲了呐？”
　　幸村杵在原地发愣并没有听见不二老爷说什么。不二老爷颇有些尴尬地回头和不二夫人对望几眼。
　　小樱挪到幸村面前轻轻推了推他，低声道：“姑爷，姑爷，小姐已经上轿了。”
　　幸村回过神来扯起嘴角笑了笑，又向不二老爷夫人行了礼，转身上马。
　　围了城镇绕了三圈，这队伍终于在幸村府门前停了下来。不二没有如预想的那样杀出来将幸村抢走，这让前来看戏的群众觉得颇有些无趣。媒婆背了新娘又一次跨进幸村府的门槛，丫鬟拿来中间扎了大红花的红绸子，一头给了幸村，一头给了二小姐。幸村回头望一眼门外，牵着红绸走进了喜堂。
　　媒婆站在老夫人前面高喊：“一拜天地。”
　　幸村迟疑了一下对着门外鞠了一躬。
　　媒婆又喊：“二拜高堂。”
　　幸村转过身对着老夫人却是迟迟拜不下去，满堂的人都看着他。
　　丫鬟走到幸村身旁耳语：“少爷，该拜高堂了。”
　　于是幸村敷衍般一弯腰，比二小姐快些。
　　媒婆调整了脸上的表情，继续高喊：“夫妻交拜。”
　　幸村面对了二小姐，皱起了眉。他不能拜，可是又不得不拜。就在幸村心念了千千万万个不能拜身体却不由得动起来的时候，仁王箭一样奔进来，吼了一句不能拜。于是幸村便欣喜若狂的转身向他走去。
　　“少爷，那麻袋里果然不是货物，是不二周助。”
　　二小姐将红盖头一掀，四下看看：“你们谁叫我？”
　　小樱拉住二小姐，小声道：“小姐，没有人叫您。”
　　“胡说，我明明听见……”二小姐突然记起还有一个不二周助，便闭了嘴。
　　幸村看着老夫人，面无表情：“母亲，你不是说那是送给世伯的礼物吗，为什么里面会是不二？”
　　“市儿，母亲是为了你好。来人呐，把仁王拖出去，继续拜堂。”
　　幸村一把扯掉胸前的红绸：“我不能拜。小助，对不起，我必须去找不二。”
　　二小姐一脸兴奋地扑向幸村：“没关系，你带我一起去玩儿吧，这堂我们回来再拜。”
　　“小助，我不能娶你。”幸村掰开二小姐的手：“仁王，我们走。”
　　老夫人重重一拍桌子：“幸村精市你敢走！”
　　“母亲，他不二周助，我幸村精市要定了。”
　　“逆子！”
　　仁王领着幸村跑出大门，见了门外的两匹马便开始贼笑：“嘿嘿，少爷，马我都准备好了。”
　　幸村翻身上马：“不二在哪里？”
　　仁王紧随其后：“西郊的荒地上，老夫人准备杀了不二，被真田员外给救了下来，我这才回来通知您。”
　　“为什么真田会在哪里？”
　　“不是您让柳生叫我通知的吗？”
　　幸村轻轻一笑，高挥了鞭子往马屁股上一打，喝一声：“驾！”
　　不二，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