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世彼岸（YF）》芥末子

18、 第十八章

　　穿了城边边上的丛林密集，过了荒郊郊的黄土沙地，溅得遍地的人血就扎疼了幸村的眼。地上的尸体横在马前，放眼望去，不多，却相当的惨烈。幸村翻身下马，挨个儿寻找着，没有不二，却看得幸村即喜又悲。喜的是这尸体里没有不二，悲的是不二不知去向。
　　仁王翻过一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尸体，吃惊一叫：“少爷，您快来看！”
　　幸村快步走过去见了也是一惊，这张脸分明就是那运货的大汉。母亲果真是想杀害不二么？幸村拽进了拳头念了声不二。
　　“我知道不二在哪里。真田员外与我约定好，若是救出不二就在十里之外的驿站等候。”
　　“走。”
　　不二坐在驿站房内旁若无人的喝着茶，真田环抱着拿刀的手倚着门边，眼睛死死盯着门外走走过过的人影，偶尔拿眼瞥过不二的脸。不二却依然斟茶、举杯、浅饮。一壶茶已然喝得差不多能见底，不二终于放下茶杯站了起来，直径走到房门前伸手开门。
　　真田一把又将房门重重关了回去：“外面也许还有要杀你的人。”
　　不二摊摊手：“我只是想出去方便一下。”说罢便又想开门。
　　而门外突然响起的敲门声又恰是时机的勾起了真田狼一般警觉的心，抓住不二的手腕儿将他拉往自己身后，方才低低问了一声：“谁。”
　　幸村道了一声是我。听得不二浑身一震，既兴奋又紧张，恰似那情窦初开的小情人久别未见之后的重逢。
　　真田刚开了房门，幸村便一个大步跨过来抱住了不二，蹭着他柔软的脸喃喃道：“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不二眼角扫过站在一旁不知如何是好的仁王和真田，干咳两声道：“那个，我说幸村呐，能不能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如此具有私隐性的动作？”
　　幸村抱得更紧了些。
　　“你们慢慢聊。”真田一把抓住两眼放光的仁王将他拽了出去，又顺手关紧房门。
　　不二努力挣扎之后未果，突然难得一见的严肃起来。他道：“幸村，你先放开我，我有话对你说。”
　　“有什么话等我们回去之后再说。”
　　“我不会跟你回去。”
　　幸村手一抖，放开了不二，皱了眉道：“为什么？”
　　不二瞥一眼幸村身上的喜服，转过身去不看他：“我本来就不是这里的人，你是知道的吧。总有一天我是会回去的。”
　　“如果你真想回去，当日你就不会死拽着洞沿不放了。”
　　“那个时候是我糊涂了，可是现在我终于明白，是我把生活想得太美好，把你想得太美好，所以现在，我觉得累了。”
　　幸村伸手欲握住不二的双肩，却又收了回来：“你可是在怪我不能洗清你的冤屈还害你险些丧命？”
　　“老夫人说的不错，天下人都说得不错，掳走二小姐并将她关起来的人，是我。”不二转过身来头一次对着幸村笑得如此蛊媚：“是你太傻，竟然信了我。”
　　“不二，你这是在怪我。”
　　不二摇头：“我不怪任何人，也不能怪任何人。”
　　“你是不相信我对你……”
　　“是带我回去受死，还是就此放了我，你自己选择吧。”
　　幸村笑了笑，看似自言自语喃道：“我如何舍得让你死，又如何舍得放你走。”
　　不二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坐下，衬了下巴望着窗外不时风景的风景，微笑。
　　幸村拉开房门背对着不二：“你骑我的马走吧。”
　　不二转过头来，却看不见幸村眼底流过的落寞光晕，可是他自己也是落寞的。他不舍，可又不得不舍，若是继续留下来，怕是脸幸村的日子也会变得不好过了。不二发觉原来自己也可以如此伟大，心心念念，原来这便是世人口中说的那啥。
　　楼下膳堂上的仁王还在猜想着那两人你侬我侬痛哭流涕的感人场面，却不知那二人已是笑到双颊有些疼痛。望着幸村不二一前一后走下来，那并未或红肿的眼或沾湿的睫毛看得仁王颇有些失望。真田拿着刀站起来，直径走出大门外牵了自己的马候着。
　　幸村解了自己的马将缰绳放在了不二手里，一手抓了马头上拴的绳子一手扶着马鞍。不二拽进了缰绳踩着落脚的铁环，用力一蹬，便坐了上去，低头看着幸村笑道：“谢谢幸村大少爷救了我一命，我有一天就是死了，也会记得你做的一切。愿你生意兴隆万事如意，早生贵子。”
　　“不二，我不求你原谅我，我只希望你记得，我放你走并不是因为我就相信你那些鬼话。等到有一天我能证明你是清白的，就去找你。”
　　不二竟然大笑起来：“幸村精市，其实我从来都没有爱过你，一直以来，都只是觉得这样的日子过着解闷，仅此而已。你也没必要费心思再来找我了，保重。”
　　不二用力将鞭子甩在马屁股上，扬长而去，留下蹄后震起的黄色沙尘，一阵一层，漫过了他急去的身影。而形成觉着，这沙尘确实漫过了他的整个世界。
　　仁王指着不二的背影往前跑了几步，又折回身跑回来，对着幸村叫道：“他他他，他不二周助怎么就走了？！我们好不容易才把他救下来。”
　　“我们回去吧。”幸村牵过仁王的马跳上去刚坐稳，便调转了马头朝与不二完全相反的方向离去。
　　真田面无表情地看了仁王一眼，也调了马头跟上幸村。
　　仁王在原地愣了半响，突然回过神来追着幸村便奔去了，边跑还边大喊：“少爷，您骑的那是我的马！”
　　幸村突然就想起很久以前，他那即将私奔的姐姐最后一次哄他睡觉，朦胧间似乎就听见谁用清婉飘渺的声音说：情这东西，其实就是一场梦，不过须臾。
　　那时节，幸村嘴里的最后一颗乳牙也掉了。
　　幸村的逃婚再次刺激了整个城中的大众人民，老夫人大发雷霆却也无法再用当年对自己女儿的方法来制止幸村，只能由着他没日没夜的朝那山中跑。自那日后，二小姐便被迫呆在府里不肯出门，倒是没有如老夫人说的那般寻死寻活哭得肝肠寸断，反而整日左思右想前思后想想了又想想的就是如何溜出去。却屡试屡败屡败屡试，搅得不二府上上下下人心惶惶，她自己却乐此不彼。只是苦了小樱时刻警惕着。
　　小樱守着自家小姐，心却还念着一个被杀未遂又拍拍马屁股走人的不二，毕竟他们曾是主仆，有了一些情分。
　　二小姐午休起床，伸了一只溜光的手臂处帐外，道：“小樱，把我外衣拿过来。”
　　小樱被二小姐这一声软绵绵的呼唤给听得浑身一震，立刻推门入房拿起床柜上的衣裳送进帐内。二小姐迷迷糊糊伸手拿过来一看，便又扔了出去：“我要男装，男装！”
　　“可是，小姐您已经失败了不知多少次了，老爷是不会放你出去的。”
　　二小姐扒开帐子赤脚跳下床，从衣箱中拿出了一套男装：“我今天一定要去找精市，我要告诉他成亲那天晚上抓我的人不是那男的。”
　　小樱捡起被二小姐扔在地上的衣裳，叠好抱在怀里：“小姐，姑……幸村少爷是知道的。”
　　“光他知道有什么用，再说，要不是我说了假话，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局面。”二小姐捆好腰封束了发，神清气爽人抖擞说道：“走吧，昨天终于被我找到了一处隐蔽性的门。”
　　“门？什么门？”
　　“跟我走你就知道了。”
　　于是小樱真的就知道了，自家小姐口中所谓的门，那也的确是一道门，只是不是人的，是狗的。
　　小樱干笑两声：“这门倒是的确很隐蔽啊。”
　　二人溜到幸村府大门前，二小姐想了想还是决定让小樱先去告诉幸村她来了，然后她再进去，那就不怕被幸村府其他人先发现将她又送回去，天知道她为了能出那个狗屁不二府费了多大的精力。
　　小樱一如从前见人撞人见鬼撞鬼碰碰撞撞却又熟门熟路奔进了幸村的房间，见幸村不再便又去找柳生，可柳生依然不在，而既然柳生不在那仁王也不可能在。问了三个家丁却是一问三不知，终于在失望又渴望最终导致绝望过了无望之时遇到了文太重燃希望。文太告诉她，如果不出意外或者没人导致这场意外，那幸村便在店铺里。
　　二小姐在门口等得是心慌高一尺无聊高一丈，终于等来气喘吁吁的小樱颇有些亢奋的脸。
　　“精市呢？”
　　“幸村少爷多半也许大概有可能在店铺里。”
　　幸村果真不假是在店铺里，正当他交代完事情之后准备离开的时候就看见二小姐那张自带了三分痞子笑的脸无怨无愁晃来晃去。
　　二小姐举起右手一扬，颇具有男人味道：“唷，精市，好久不见。”
　　“小助，你怎么来了？”
　　“我就这么来了。”
　　幸村看一眼二小姐身后的小樱，再看着二小姐道：“你……不恨我了？”
　　“我为什么要恨你？”二小姐在大堂上晃了一圈，又走到椅子边坐下，毫不客气一挥手，便让打杂的给她沏了壶茶。
　　幸村看着小樱，小樱摇了摇头，表示她也不清楚。幸村便走到二小姐旁边的那张椅子上坐下，笑道：“你不恨我便好。”说罢又从上到下打量了二小姐的衣衫，盯着她肩头道：“你这身衣裳上，怎么会有枯草渣子？”
　　二小姐扭头看着自己的肩，抖了抖，便将草渣给抖了下来，“哦，这应该是钻洞时留下的。”
　　“钻洞？”幸村挑眉而笑：“你钻洞做什么？”
　　“废话，还不是为了来见你。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那天晚上抓走我的人不是你那什么和我同名同姓的不二周助，只是你母亲让我这么说我便说了。”说完，便端起茶杯一饮而尽，用手背一抹嘴边的茶水，对着打杂的伸出杯子：“换个大点儿的杯子再来一杯。”
　　打杂的无奈接过杯子走进后堂。
　　幸村咬了咬牙：“真是我母亲让你这么说的？”
　　“骗你干嘛，又没好处。”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怎么知道。”
　　幸村忽然记起什么，继续追问：“真田救你的时候捡到不二的木屐，那又是怎么回事？”
　　“那只木屐是我带回来的。”
　　身后突然响起过度洪亮的女声吓得小樱猝不及防的一震。幸村见了来人便站起来迎了上去：“龙崎。”
　　龙崎直接走进来绕过幸村坐在了幸村先前坐的椅子上：“听说你们出事了，所以来看看。”
　　幸村简明扼要将这时段发生的一切向龙崎从头讲了一遍。
　　龙崎掏掏耳朵，漫不经心道：“这些我早就知道了。关于那只木屐，是我从不二的家乡带来的，如果不事先带件不二的东西过来，我是没办法打开你和不二的连接点。而正好他又拿那只木屐砸了我的头，我便二话不说拿走了。怪不得拿回来之后我就一直找不到，原来掉在山洞里了。”
　　幸村一颤：“这么说，小助是你关起来的？”
　　“是啊，你想想，若是二小姐还在，不二怎么可能去到你身边？”
　　幸村大笑起来：“我终于，可以去找不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