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落开封》端木湉

29、一场赌约

　　二十九、一场赌约
　　“很简单啊，你不明白吗？当初沈渠可提醒过你，你也没有保护好她。我记得，上次你和她一起来买酥饼，看起来你们俩关系应该还不错。”
　　他说是，琢羽？他怎么能控制琢羽的？也不至于从现世抓人，这也过于狂妄了些。我得冷静一些，这会是骗局吗。
　　“怎么样，想清楚了吗？怕了？不过是进来一起玩而已，你不是也想结束这一切，我们一起来玩这最后的游戏。不过你现在手里没有什么筹码，怎么选都随便你。”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一筹莫展的局面，只能借力打力，随机应变了。
　　“好，我怎么进去。”我横了横心，最坏的局面不过是一同留在书签里，我本来就是书中创造的普通角色，机缘巧合醒来，再度睡去也不过如此。只是琢羽，她本来就是现世的人，无辜被我拖累。不怕死的人也可能怕疼，或者别的手段。
　　“你应该知道的。我走了，后面该做什么你随意。”
　　我给琢羽拨了电话，滴...滴...滴...直到自动重拨之后依然是没有人接。我原本怀着侥幸的心思渐渐地沉了下去。
　　我忆起当日桌上放着的宣纸只是被风吹过就落进了书签里，迅速地缩小，看来不需要什么凭依便可直接进入。我闭上双眼向桌面弯腰贴近，感觉身子一轻，周遭的世界浑浊了许多，外界的环境突然放大了无数倍，如同微小的尘埃之于宇宙。原来从这里面看外界，不仔细是看不出分别的，因为大所以只能看见局部，同样也很模糊。即使住在果壳里，我依然是宇宙之王。原话是这么说的吗，记不是很清楚了，大致是这个意思。我安慰自己。
　　想必是进来的时候没有算好方向，现在所处的位置，肯定不是城西活埋病患的地方。整条街道都很安静，死一般的安静。
　　如果我没记错，这里应该同徐允敬的当铺离得不远。我扯下一截衣服蒙面，循着记忆找到了永安当铺。已经上了门板，应该是歇业挺多天了，此刻街上早已没有了做生意的人，他自然也没有必要独树一帜。我扣了扣门板，试着能不能将他喊出来，无人应答。
　　正欲离去之时，旁边探出一个人影来。
　　“是谁在叩门呐，可是有什么急事？”是徐允敬，都这般关头了，他还想着是不是有人急需用钱。
　　“是我，江桐。”我将脸上的布往下拉了拉。
　　“江姑娘，你怎么？”
　　“实不相瞒，我是进来救人的，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线索。”
　　“要不我们进来说。”他侧过身子，准备将我往院子里面迎。
　　“不用，就几句话，我在这里说就好。”
　　“那你说。”
　　“城西那边现在已经一片混乱了，他们准备将患病的人统一焚烧埋掉，以绝后患。你可知现在有谁能有权利阻止这一切？还有，这次疫情是有人下毒所致，各个路口的水井皆有毒，怎么样才能封了各处水井，下令从河边取水。”
　　“你说什么？竟是有人下毒？”我点点头，他不再言语，过了很久道，“这朝廷，怕是已经烂掉了。现如今尚在开封城内的，不知还有几个高官。我也没法断言。这样吧，你去太尉府试试。禁军人数众多，太尉又为人端正，应该能阻止。用水问题你不必管了，我去一趟漕运，尽力调水进城。”他话说的中肯，却只能是一试，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乱世当中也只有尽力一说。
　　“等等，还有一件事。我有一个朋友也被拖累进来了。可能，和上次邓辛的事差不多。如果有相似的书签，还望您帮我留意一下。”
　　“好。”
　　“真谢谢您，帮我太多忙了。”
　　“虽说是萍水相逢，但也算有缘。不必言谢。”
　　按照徐允敬说的路线，我往太尉府走去。门口禁军守备森严，我心里已经觉得无望，既然是这般水泄不通，定然是贪生怕死之辈，躲在府里享着清闲。我硬着头皮求见，说明来意，很快便被迎了进去。
　　未曾想，院内，竟然收留了众多难民。有的靠着树木坐着，有的在花坛旁倚着，一概是病怏怏的模样。厢房里也住着病人，下人和大夫进进出出。最靠近墙角的那间屋子前面搭着一个简陋的棚，架着一口锅煮着粥。
　　我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我紧紧握了拳往腿侧打了自己一下。自己先入为主的考虑着实是冒失了些。跟着引我的人，穿过回廊庭院，来到了太尉的书房。一路上见到的病患众多，医者虽少但忙得井然有序。粗略算了一下，至少收治了上千人。
　　“太尉，城西那边府尹在焚烧活埋病患，还请您出面去阻止。”我躬身施礼。
　　“你是何人。”
　　“我，长在开封的一个普通人。”随便编了一个大义凛然的谎，应该是无伤大雅。
　　“我阻止不了，你也看到院里的景象了，这已经是我能做的。府尹他，奉得是皇上的旨意。”他将我打量了一番，说完这话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此举寒了人心，可皇上这么做也是快速解决疫情的方式，也是在救黎民百姓于水火啊。保全还未感染的人，比救治那些人更重要。”
　　“那我告辞了，多谢。”原来人命在这么多人眼里都无关紧要。即便是太尉，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我闷闷地走出庭院，没有一个病人大夫注意到我。当下的关头，一个外人确实是牵动不了什么。
　　“怎么样了，有办法么？”徐允敬看到我出来迎了上来。
　　“没有，是皇上的旨意，他也无可奈何。你呢？这么快就好了。”我实话实说。
　　“有钱能使鬼推磨。我给了他们几件值钱的宝贝，他们已经答应每日往城里送水了。也派了人暂时封了井，应该没事了。”他紧了紧脸上蒙的白布，“还有一件事，书签我没找到，但我看见一个奇怪的人，当下人人都怕感染蒙着白布，他却没有。不知道和你要找的人有没有关系。”
　　“在哪儿碰见的？”他这么说我猜是邱岸无疑，以邱岸的心思他应该想得到我会去找徐允敬，怕是故意让他看见好告诉我的。
　　“从这里往南走三条街，向左拐再走百米的一间屋外，不知道还在不那里。”
　　“谢谢你，徐掌柜。”我朝他躬身拱手。
　　“不必谢了，快去吧。”
　　“好。”

　　“还不错，比我想的快了许多。”他从屋子里走出来，双手抱胸，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不就是当初藏了宋逢时的地方，我心想。只是不知琢羽在屋里，还是被封进了书签。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他。敌不动，我不动，观察一下再说。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忽的笑了，“算了，我不和你比了。这样耗着没趣儿。”
　　“怎么样算有趣？”我干脆也用了双手抱胸的姿势，重心都在一条腿上。其实我心里有些紧张，照着他的模样也不失计策。
　　“你知道的，我做的点心好吃。不如这次你来做。”
　　“怎么比，有赌注吗？”
　　“你想玩带赌注的？看来你对自己的手艺很有信心嘛。”
　　“你先说，我考虑考虑。”
　　“那就赌琢羽能不能认出你做的口味怎么样？是不是很有意思？”他又笑了，这笑容让我感觉阴风阵阵。这么说，琢羽应该没被封进书签里。或许，他们只能封这些“时光的旅人”，琢羽是现世的人。
　　“好啊。如果我赢了，我就把她带走。”
　　“行。你若是输了呢？”他没有一丝犹豫，那眼神分明评判着我太自负了。我确实技艺不如他，知己知彼，他做的糕点我吃过多次，口味极佳。而琢羽从未吃过我做的，我亦不记得有没有给她提过我会做点心。何况她不见得会猜到我来救她，我赌的是我和琢羽的默契。
　　“你想要什么？不只是把我诓进来这么简单吧。”
　　“我觉得拿你来要挟木染心挺好的。”
　　他没容我再说话，推门将我领进了屋子，很简陋的小厨房，没什么食材，不过是大米鸡蛋白糖之类最简单的，甚至没有能做馅的材料。“别看了，她不在这儿。”他看看我，“开始吧。”
　　我往上卷了卷袖子，淘洗干净大米，研磨成细浆。锅内倒入水煮沸，放入细浆，搅拌均匀，煮熟后倒入模具，晾凉收干，淋少许水。糖放入碗中，倒入水化开，备用。凉糕切成薄片，倒入少许糖水。
　　“好了。”
　　“你确定她能认出是你做的？”
　　“试试。”
　　“这做法也没什么特别的，你怎么还这么淡定。”
　　我笑了笑，“我能见她吗？”
　　“来吧，一起看看。只是不要说话。否则，别怪我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