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艺》潘品青

2、第 2 章

　　接完人事专员的电话，六艺再也难掩心中的喜悦与兴奋，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在房间里手舞足蹈。经过这么长时间才找到一份工作，而且还是份相当不错的工作，没此经历的人想必是很难体会这种心情的。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六艺很想找个人一起分享自己的喜悦和幸福。她最先想到的是自己的母亲，但是她们还在冷战中，便又改变主意，把电话打给了二姐——袁五经。其实，就算有意不告诉母亲和大姐——袁四书，依据她对家里人的了解，相信用不了多久，她们也会相继获知这则消息。
　　母亲跟她冷战已有一个月之余。说起这件事，还得从她的辞职说起。就在一个月之前，也就是她来到这个城市——S市之前，她辞去了老家的工作，大学毕业后的第一份工作。工资待遇都很不错，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稳定——也是绝对有保证的，除此之外，离家也很近。总之，极其符合母亲的要求。她老人家的理想是——三个女儿都能在身边，并且每个人都有一份稳定且收入不错的工作。当初，为了帮她谋得这份工作，大姐颇费了一番心思和功夫，最后在她的人脉关系和活动之下，终于成功谋到了这个职位。而她竟不知好歹，一点都不珍惜，做了不到两个月，就不声不响地辞去了这份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母亲非常不快，生气至极；大姐异常恼火，大发雷霆；二姐埋怨她不明白妈妈的苦心，不体贴大姐的用心。她解释说，正因为是靠姐姐的关系得来的工作，她才想要辞职。可是全家没有一个人懂她，了解她。因为这件事，她成为了众矢之的。母亲不愿再理她，大姐不想再见她，二姐也不再帮她。为了证明自己，也为了证明给她们看，她毅然离开家乡来到了S市。离家前，她曾放下豪言——一定会凭借自己的能力找到工作。
　　如今，她终于用事实证明了自己的能力。
　　六艺的晚饭是在一间上档次的餐厅解决的，虽然手头并不充裕，她还是想庆祝一下。
　　办完入职手续便是为期一周的新员工培训。此项培训是公司的一项硬性要求，所有新入职的员工要求务必参加。培训课完成后，还要进行摸底考试，成绩合格者方可入职并正式开始计算试用期，否则要双倍延长试用期。且考试成绩还会作为试用期转正的一项参考指标。
　　一听说要考试，六艺就很反感。有人说，不就是考试嘛，小至单元考，大到高考，从小到大，什么样的考试没经历过？话虽如此，六艺还是有些腻烦。从小到大，她就讨厌考试，碍于身份，虽然厌恶却又无可奈何，慢慢地，这种心情就在心中积累成了一种逆反心理。而且，她一直以为只要出了校门，从此便可以跟“考试”永久拜拜，没想到出了校门还是在劫难逃。既是无可避免，又关乎切身利益，她也只好压住心头的不满和抵触情绪，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
　　古人云“广撒网，多敛鱼,择优而从之”。一个月之前，为了寻得一份工作，她就是采用古人的这种广撒网的方法。广撒网，广到什么程度呢？——搜索职位关键字，凡是被搜出来的职位，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律投简历。一个月下来，“网”的确是撒了不少，可收获却是寥寥。既是寥寥，“择优而从之”也就无从谈起了。投出去的数封简历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有一度，她还以为是手机出了问题，直至收到某些公司的回拒邮件，她才知道是自身条件不符合对方的职位要求。
　　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一份工作，六艺当是十分珍惜。因此，就算培训枯燥无味，她也还是努力地勉强自己认真听讲、做笔记。即便如此，她有几次还是不小心被睡神给带走了。
　　虽说枯燥，但也不是全无收获。比如说公司的名字、公司的历史乃至公司的产品等等这些基本信息，入职前她一概不知。公司的名字，不管是入职前还是入职后，她自始至终也只记得其简称——DDC，这三个字母既简单又好记。不过，若是要问DDC由哪三个英文单词组成，又或者公司全称，她却是答不上来的，之前既未予以关注也未曾留意。对她来说，找到了工作就已是万事大吉。但是，这次培训不仅让她知道了那三个字母的来历和意义，而且还了解到了不少公司的信息。其中，最为惊诧的是，录取她的DDC竟然是家全球知名大公司。DDC不仅有多处生产基地，客户更是了不得，很多客户都是位列与世界五百强的大企业。诚然，她没有多少阅历，但“世界五百强”这几个字的意义却还是懂的。她万万没想到自己竟如此幸运，第一次找工作就进了知名大公司，这在过去可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呢。她为自己感到自豪！
　　课后，同桌四邻之间难免会有些互动。大家先是从名字、职位等等这些简单的话题开始，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熟悉程度，话题由浅入深，聊天内容越来越广。
　　依着六艺的性格，自然不会作壁上观。不过，她渐渐由参与者变成了一名旁听者。她觉得，听人家高谈阔论其实也是一种享受，不仅可以开阔眼界，还可以从他们的聊天中学到不少知识。只是，相比他们丰富的职场经验和阅历，六艺更觉自己的浅薄。但是，就他们的面试经历来说，她又觉得自己最为幸运。虽然他们职场经验丰富、专业过硬，但都是过五关斩六将，经过一道道面试才进来的。其中就有位叫郭燕的女孩，虽有着五百强公司的工作背景，却也未能逃过“一试三面”。相比他们的繁琐面试过程，她这个职场小白——“一面定音”，比较而言，该是多么的幸运。她觉得将此幸运公之于众，有炫耀之嫌，且还不够厚道，故当别人问起之时，便打哈哈，简单地一言带过。
　　这次培训，六艺最大的收获是结识了郭燕——这个后来成为她一生挚友的川妹子。
　　郭燕以前在邻市任职，在S市没有住处，所以和六艺一样暂住在宾馆里。彼时，她相中了DDC附近的一套两居室的房子，正在物色合住人选以分摊房租。听说六艺住的宾馆，便立刻热情邀约。六艺听了她陈列的种种之好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下来。
　　不过，六艺接下来又碰上了一个难题——钱。租房子，除去租金，还得支付一个月的押金和一笔中介费用。所有的费用加起来平摊之后，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六艺捉襟见肘，一下子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钱。她原打算找二姐借钱解燃眉之急，但考虑到二姐新近才买的房，手头也不宽裕，不忍心也不好意思向她开口。大姐倒是不缺这笔钱，不过，因为辞职之事，大姐曾放过狠话，说以后都不会再管她的事，也不会她帮任何忙。她也赌气说过，绝不再麻烦大姐。才过去一个月，其言犹在耳，她自是拉不下脸面。
　　正在六艺为钱事苦恼之际，善解人意的郭燕主动提出先行垫付，还说等她日后手头宽裕了，再支付房租费用，并且还主动提出借钱给她。六艺自是感激不尽，她接受了郭燕先行垫付的建议，但婉拒了借钱的好意。无债一身轻，有债一身重。她想着怎么着也要就着身上那笔钱熬到发工资。
　　房子租下来后，趁周末，她们将房子里里外外彻彻底底地清扫了一遍。房子里的一般配套设施都还比较齐全，基本不需要添置。只是日后若是想要做饭，还得另行破费购置一套炊具。郭燕说她先前有一套炊具，不过寄放在朋友处，只需要跑一趟搬回来即可。六艺大喜，因为又可以省去一笔费用。
　　当天晚上，她们就搬进了新居。
　　住宾馆的时候，迫于无奈，吃饭大计都是在附近的餐馆解决。下餐馆方便快捷，偶尔吃吃也还尚可，但时间一久，就犹如鸡肋，只能谈个温饱，根本谈不上美味和营养。那时，六艺就憧憬着有一个带厨房的房间，这样就不会委屈自己的舌头和胃。她本来就极爱下厨。要说她最大的爱好是什么，那必然是钻研厨艺无疑了。近几年，每次家庭聚餐，包括年夜饭，饭菜全都是出自她手。姐姐、姐夫们对她的手艺赞不绝口，甚至夸下海口说她的厨艺丝毫不逊色于餐馆的厨师。不过，六艺也有自己坚持的原则：心情不好时决不下厨；不给不对眼的人下厨。
　　吃了一个月快餐，她做梦都想着自己下厨。如今美梦终于成真，她高兴得一个晚上都没睡好。于是，第二天就一直睡到了大中午。
　　起床之后，她去找了找郭燕，直到刷完牙，才记起来她今天去搬炊具的事。六艺坐在客厅里，满意地欣赏着屋子里的一切。——这里，她将要开启新生活的篇章！
　　昨晚，郭燕说过会赶在晚饭之前回来。六艺想赶在她回来之前买点食材回来准备晚饭。遗憾的是没能找到菜市场，后经人指点，才相继找到一个小型生活超市和一个连锁大型超市。本着省钱的原则，货比三家后，她在小超市里买了米和菜，在大超市里买了碗筷和油盐。
　　一通采购下来，钱包又扁了些，六艺着实心疼。青黄不接的时候，每份支出都是一份担忧。她不得不忧虑自己是否能熬到发工资那天。虽然有人偷偷往她卡上打了一笔钱，但是她并不打算动用那笔资金。
　　郭燕并没有在晚饭前赶回来。而她的晚餐最终也只是一袋方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