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有引力》七分牛三分排

8、第 8 章

　　叶龚一说完就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明明就是一句不当讲的话。
　　“我……我没上过学，有很多字不认识，也不会写。”
　　不知道为什么，叶龚觉得眼前的这个小屁孩在这个年纪就应该在学校里扯皮才对，而不是为了活下去到处东奔西跑。
　　叶龚打开抽屉，拿出了一个记账本翻到了最后面写了一个大大的“龚”字。
　　“龙共——龚，我叫叶龚。”叶龚说，“你这写的是䶮，飞龙在天。”
　　丁一低声重复了一遍叶龚的名字，“你的名字，很难写。”
　　“是啊，我小时候最讨厌写我的名字了。”叶龚笑笑。
　　“我的名字就很简单，你看。”丁一拿起笔在压平的纸上把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地写了下来。
　　“确实很简单，我还挺羡慕你有个简单的名字的。”
　　“我挺羡慕你能把字写得那么好看。”
　　叶龚愣了一下，说实在的，他的字其实写得也不怎么样。
　　“你想好好学认字、写字吗？”
　　叶龚本以为丁一会答应，可没想到他却摇头拒绝了。
　　“其实……我会写自己的名字就已经挺好的了。”丁一说。

　　叶龚想尽快揭过这个话题，再往下聊下去可不是个好事。
　　“小丁一啊，咱们打个商量，你以后别大叔大叔的叫我了，你就和陈日天一样，叫我叶哥，怎么样？”
　　“可你都快四十了，叫叶哥不合适吧，大叔。”丁一勾起嘴角，“虽然我字不认识多少，可我会数数，你别想蒙我。”
　　“就是没的谈呗。”
　　“没的谈。”
　　“行，算你小子狠。”叶龚没成想居然给谈崩了，心情极其糟糕。

　　丁一趁着一集放结束了，起身准备上个厕所，却被一张黑脸给拦住了。
　　“干什么去？”
　　“上厕所。”
　　丁一看叶龚完全没有想让的意思，又说：“叶……大叔，你再不让，我可就就地解决了啊。”说完就作势准备脱裤子，叶龚见状还是让了道。

　　丁一上完厕所出来被站在门外的叶龚吓了一跳，“靠，大叔，你怎么不出声啊。”
　　叶龚没说话揽着丁一的肩就往楼上走去。
　　“你干嘛啊？”丁一拧着眉头。
　　“你小子今天还是早点睡吧，十点钟老白要来接你去一趟城西。”叶龚压低了声音，“你好歹叫我一声叔，那我就得做好一个长辈的样子，你说是不是？”
　　丁一翻了个白眼，果然是打击报复，明知道他看电视剧正上头还来这出。
　　“为什么去城西？”丁一问。
　　“为了给你一个身份证，这个理由够不够？行了，早点睡吧。”叶龚把人送到了房门口。
　　“那要是我不叫叔呢？”丁一突然问道。
　　“怎么？想通了？要改口？”
　　“没有啊，你想多了。”丁一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大叔，我去睡了。”
　　丁一关上门，床垫上已经放着被子和枕头了，他理了理钻进被子里侧头看着窗外，刚好这个角度能够看到天上挂着的月亮，他本以为起码会过很久等这个莫名的兴奋劲过去了才会睡着，却没想到不一会儿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丁一一觉睡到九点，这是他第一次睡得这么舒服，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就有种“安全感”，感觉很奇特。
　　太阳照进整个阁楼，暖洋洋的。丁一伸了个懒腰，趴在窗前往楼下看去，昨天下了一夜的雪，现在一眼望去全是白色，雪花在太阳的照耀下还闪闪发光，像钻石一样。
　　丁一洗漱完换上了昨天刚买的新衣服，站在洗漱间的镜子前看了很久才慢慢回过神，这么把自己整理了一下还真有点不认识了。

　　丁一下楼梯碰到了陈昊，陈昊一眼没认出来，还是丁一主动打招呼才认了出来。
　　“你这？可以啊！”陈昊仔细看了看不一样的丁一，“有点爱豆的那个感觉。”
　　“爱豆？”丁一不解。
　　“就是明星，明星你知道吧？爱豆就是在台上唱歌跳舞的。”陈昊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反正雪姐喜欢，我就偷偷看了两眼，感觉你和他们挺像的。”
　　丁一没怎么听明白，但还是点点头。
　　“今天什么情况，我早上来的时候是叶哥在柜台，不是你夜班的吗？”陈昊小声问。
　　“他……两点半把我拖上去睡觉了。”
　　陈昊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等好事为什么没有轮到自己，好歹自己也算是元老级别的人物。
　　“叶哥太偏心了。”陈昊嘟囔着。
　　“他不喜欢我叫他大叔，报复我，强行让我去睡觉，所以我昨天那个……”
　　陈昊一副见了鬼的样子，“叫大叔有这么好的效果？”
　　“不是，我没说完。”
　　“我下次不想上夜班也这么叫，大叔？叶哥原来好这口啊！我还真没看出来。”陈昊心里打着小算盘。
　　“我昨天那个电视剧没看完。”丁一把被陈昊打断的话说了出来。
　　“没事没事，我等会儿再给你找出来。”陈昊笑着拍了拍丁一的肩，“这衣服不错，和你很配。”
　　丁一有点无奈，陈昊把他的话给完全理解错了。

　　白武十点准时来把丁一给接走了，丁一换了新衣服白武差点没敢认，两人去城西的福利院忙活到下午才把所有的手续给办完了。城西福利院和星烁网咖，一个在西边，一个在东边，横跨整座城，光是路上开车就得花不少时间，等回到网咖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了，白武把人送到门口嘱咐了两句就急匆匆开车走了。

　　两侧的路灯这时候都亮了起来，雪又毫无征兆地开始下了。
　　丁一抬头看了眼自己头顶的那盏路灯，忍住了眼眶里的热泪没让它往下流。他丁一从今天开始，不再是一个四处流浪、没有身份的人了，他不再需要躲躲藏藏。
　　有雪花飘落到了脖子里，凉意让丁一回过了神，他吸了吸鼻子转过身逆着人流向网咖走去。

　　他很幸运。
　　这座城很大，大到足以让他有一处容身之所。

　　经过几天时间的磨合，丁一在网咖的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已经完全放开了。
　　丁一和陈昊挺聊得来的，相较之下，他和叶龚之间的关系相处的就很无语。每次到他的夜班叶龚总是大半夜的来用乱七八糟的理由来让他去睡觉，最扯的理由莫过于前两天站在他面前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柜台的网速快，他要下个爱情动作片看看。
　　丁一真的有点看不懂这个快四十岁大叔的骚操作，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代沟吧。

　　门上挂着的铃铛响了，丁一抬头看了一眼，是叶龚。
　　“就你一个人？陈日天呢？”叶龚拍拍身上的雪花。
　　“在那儿打游戏呢。”丁一指了指陈昊的方位。
　　“你呢，你刚趴着头干嘛呢？不会在看片吧。”叶龚说着就往电脑屏幕上看。
　　“我又不是你。”丁一一脸的不屑。
　　叶龚没理他，动着鼠标把桌面上一个文件夹给删除了。
　　“你……真下了？”丁一看着叶龚的举动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前两天给忘记删除了，你没看吧？”叶龚清空了回收站，“看你一脸惊讶，应该没看，还是好孩子，小孩子可不要看哦！”
　　“你这……要是电脑坏了怎么办？”丁一在心里朝他翻了个白眼。
　　“你还懂得挺多的，没和陈日天少聊吧。”叶龚笑笑，“有备用机，不用操心。”
　　“我再有半年就十八了，不是小孩子了，马上就是成年人了。”
　　“那就等你十八了再说。”叶龚说完还跟逗猫似的摸了摸丁一的下巴。
　　丁一挺无奈的，这些天他从陈昊的嘴里也知道了叶龚的一些事情，打架是完全打不过的，不把自己搞进医院就不错了。
　　“大叔，你这几天都忙什么，这么晚回来。”丁一问。
　　“没什么，老白要我做的演讲，需要准备准备，今天已经结束了。”叶龚说，“你怎么想起来问我这个？”
　　“昊哥这两天一直在说那个圣诞活动的事情，他也见不到你人，一直唠叨呢。”
　　“啧，我把这事儿给忘了，老规矩八五折，圣诞节可有的你忙咯。”叶龚说完兜里的手机就响了，“我出去接个电话，你把这事儿和陈日天说一下，他知道怎么搞，你有空也帮他搞一下。”

　　这几天叶龚确实在忙演讲的事情，但同时也在调查着丁一嘴里“独眼龙”的事情，虽然说丁一的事情都办好了，但“独眼龙”这个人的事情还是有必要好好查一查的。
　　叶龚出了网咖接通了白武打来的电话。
　　“老叶，怎么这么久才接？”
　　“刚在店里，现在出来了，有事说事儿。”
　　“老叶，这个独眼龙可不简单啊。”
　　“查到了？”
　　“十八年前的一起大型拐卖儿童事件——922事件，有一个落网之鱼的口供里提到过这个叫独眼龙的人，估计脱不了干系，丁一可能就是922事件的受害者。”
　　“时间基本可以对的上。”
　　“要想确定还得找到这个独眼龙，可这个人还真神了，完全找不到他。922事件当时引起了多大的轰动，团伙作案啊，警方最后就只抓到了两个人，还都是边缘人物，核心人物还都没落网，我觉得独眼龙就是突破口。”
　　叶龚没想到牵扯居然这么大，一时间没有说话。
　　“丁一在你那里还真是个明智的选择，要想知道独眼龙的情况，还是得问丁一。”
　　“你之前也问过话了，他很刻意的避开了。”
　　“老叶啊，所以这事儿我是没办法，但你可以。”
　　“你都没办法，我能有什么办法？这事儿我不干，要干你自己干！”叶龚单手叉着腰看了一眼店里的丁一。
　　“这事儿我已经向上面申请了，你好好干，别掉链子。”
　　叶龚刚想骂两句，白武这货说完话居然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