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蓝之剑妖（第二部）》萧白夜

92、第九十章 晴天娘，雨师妾

　　第九十章晴天娘，雨师妾

　　我袍袖挥开，当啷一声金铁交鸣，将一柄疾坠的金剑拂到了一边，又翻身倒拔而起，再度上跃。之前没发现，过了天堑之后，竟有一些流火鸟雀自动自发的融入了云隐玄衣，平添不少红锦花纹，全翼全尾作翱翔之状，生生遮住了原本的蓝白之色，转而形成一披红白相间的焰裹。赤色在衣袍之间不断涌动流转，如同凤凰出入祥云，十分美丽。
　　流火鸟雀已是自化物灵，我便没叫雀尾鲲鹏出来吞噬——再衍化衍化便是一条条活生生的生命，我还不至于如此暴虐残酷，要靠吞噬生灵来增进自身修为。想不到神鸟有灵，被我“火乌”神通吸引，自行归附。

　　这一层通玄天剑，我毫不畏惧。
　　剑雨来势汹汹、锐不可当，但对我来说并不难。天下踏歌步法玄妙，总能在这漫天剑雨之中觑得一丝空隙，抽身而入。金剑之间，尚有一些散碎云壤可以容身暂避，偶有闪避不开的锋锐金剑，我先以静流止水缓一缓它的坠势，再用握雷诀抓在手中，任它摇头摆尾的嗡鸣震颤也不松开，如此收了四十九柄天剑，准备炼化成剑阵。
　　天剑密密麻麻的攒动着，纷纷化为流光疾坠而下。我不慌不忙，闪身避让、挥退、擒拿，有金汤的经历，丝毫不惧锐金之气，甚至还有余暇弹指挥出一道绕火雷纶将沿途的天剑一鞭抽飞。沿着天光缓缓上行，终于再度被天光收摄着丢出了通玄境。

　　登仙劫最后一关，太渊境！
　　刚出天光，我虽然早已有心理准备，却仍然被眼前壮丽的景象震撼的说不出话来。
　　一片巨大到延展出视野的湛蓝大海，波光涌动如同一整块剔透的蓝色果冻，倒悬于头顶之上。巽风在下，托举着大海，能看到有形有质的波涛被风挤压成一波一波的曲线形状。水光泛起，偶有一两个巽风形成的水泡鼓出来，哔哔啵啵的向上升。整个大海颜色碧蓝至极，却并不厚重，天光星幕能够通透下来，映的我身处的云壤一片柔和之色。大海中也沉沉浮浮着许多云壤，来回打着旋的被推挤着。碧海正中有一细细的黑影，幢幢而动，看不真切。
　　正待细细观察，却见太渊之水拢出了一条整整齐齐的缝隙，似有什么人强行分开水体，穿行其中。
　　我当即心下大骇！
　　太渊之水与沾羽即沉的弱水不同，自身水流差异极大，有的极轻、有的极重、有的极刚、有的极柔，因此形成无数漩涡暗流，一旦陷入，很可能会被轻重不一的水体撕成碎片、身首异处。没有把握通过太渊的人，只能花十年时间来等通行仙界的天一舟，一样可以登仙。
　　要将这么复杂的太渊之水整齐的分成两半，非大神通者不可为。

　　我招出奔霄云舆缩小，收了一切部件，令它呈现普通云壤形状，然后一个翻身藏在下边敛起身形。之前便发现，身着云隐玄衣隐入云壤竟是天衣无缝，将气息掩藏的丝毫不漏，就算现在多了红锦花纹也并不妨碍，算是意外之喜。
　　两位女仙从太渊中携手而来，一位鹅黄衣衫，苹果脸，满脸笑容；一位黑衣，神色阴沉，周身乌云涌动，一看便不好相与。
　　苹果脸少女随口说道，“姐姐，刚才打破虚九天的时候，你神魂无碍吧？”
　　黑衣女子摇头，“妹妹放心，养上几年便好。只是天谕上说那姑娘修为不弱，恐怕你我二人要先行温养神魂，再去找她麻烦。”
　　我心中一怔——这两位，明显就是仙界下来的赏善罚恶使！我这个时间差，打得刚刚好。

　　[晴天娘跟雨师妾……你这回运气不错。]翩若突然在识海中开口。
　　不等我问，他主动解释道，[这两位在赏善罚恶使中算是比较温和的一派。说是两位也不太恰当，你记得沐兰婷吧？她修真时，自行产生了第二重外向彪悍的人格来保护自己。其实那并非心灵有疾。修者修行时，悟的都是一重道，为了更符合这道，或多或少、或有意或无意都会丢弃一些自身神魂性格中不符此道的东西。不过大多数人的这些，丢弃了也就逸散了，但若是自我矛盾太强，很有可能会附着在第二元神上，产生一种类似于身外化身的“另一个自我”。沐兰婷就是这样的情况，只是她经你一言点醒，两个人格已经开始融合；晴天娘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将这样的第二元神直接炼化，成为独立的“自我”，算起来并不是她，但对她无比的忠诚——还有谁比“自己”更在乎“自己”的呢？这就是雨师妾了。]
　　[这两人的名字还有些说头。晴天娘善光属术法，雨师妾恰恰相反。所以晴天娘掌控战局时，阳光明媚、四方大亮；雨师妾只在晴天娘有难时出手，乌云蔽日，大雨滂沱。正是“你若安好，便是晴天；若是不好，便是晴天霹雳，雷云翻涌，阴雨连绵”！]

　　也就是说，当真要打的话还分两个阶段，一开始只要面对一位仙人的压力。我目送晴天娘和雨师妾破开了天光直接下到通玄境，微微松了一口气。看不透二人修为，起码超我一个等阶！
　　谨慎的观察了一番，确信二人不会回来，我露出身形，仰头向太渊之水看去。
　　虚九天的构成有点奇怪，各界都是五行与光暗行属、以及“无”构成，虚九天却独独缺了“暗”——火瀑中有火土，天剑为金，此处巽风为木、太渊为水，再加上天光。天光内部是混沌，也就是无，并不是暗。
　　一边思索一边继续观察。这一看，让我心中一跳。
　　不知何时，碧海中的一块云壤里面，竟然伸出一条尾巴来。短短的棕色毛发，细长灵活，在水中划拉了两下，明显是一条猴尾。
　　……妖仙吗？
　　猿族不谙水性，居然能在太渊之水中安之若素，这位妖仙，绝不简单。

　　那条尾巴又欢快的左右卷了卷，勾住另外一块云壤，猴尾主人便露出了身形，想要换个地方。这一下，他便看到我了。
　　那是一位清癯老迈的长者，须发皆白，身形还有点佝偻，不算魁梧，但身上肌肉紧实有力，看上去充满了爆发力。看着垂垂老矣，但我被他目光一扫，如遭重击，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
　　他给我的感觉……极度危险！气息比我两世遇到的所有敌人，都要可怕！
　　他的目光穿透重重太渊之水，只是轻描淡写的从我身上掠过，却重如山岳，令人难以承受！只一眼，便撩拨得我气血涌动、战意盈然！如同天发杀机、地泄杀意，龙蛇呼啸飞腾，难以直视！
　　我两世为人，须弥沧海中不知斩了多少异种，普通的气机杀意早已对我毫无影响，尚且不自觉的避其锋芒，此人气机之盛，可想而知。

　　老者几个灵活的滚翻从太渊中脱身，落在我身前。我动也不动，也盯着他的动作，右手微张，准备随时招出七杀朱雀。
　　即使面对这等强敌，我也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老者在我身前站定，并不表露敌意，只是双目圆睁，在我身上到处打量，眼瞳中隐隐露出一抹金色。
　　“女娃娃好奇怪……仙非仙，妖非妖，道力妖力共存，咦？天道罚力，妖界大势？好个女娃娃，仙神一系修者，竟然不遗余力助我妖界，解妖力灾厄！”
　　“不过你这一身味道当真混杂，虎、熊、四灵，还杂七杂八的夹着其他东西。全属道力？简直是个万花筒啊，怎么什么都有。”
　　我心下大震！这位老者不知是何方大能，竟将我真身异状全部道出！无上道体，德鲁伊化身，连我为天道不喜和帮了妖界都能看出来？

　　老者捻了捻雪白胡须，又说道，“既然你对妖界有大恩，长了妖界气运，必然是友非敌。老夫袁定海。”
　　[从来没听过此人。]胭寰和翩若一齐说道。他俩虽然早就逆行下界，却始终和仙界有所联系。袁定海在仙界名声不显……难道是近日飞升的妖仙？
　　“女娃娃别猜了。”袁定海似乎看出我心中所想，“妖界巫觋，不外乎观心、望气、扶乩三派，我这火眼金睛，多少得了师尊望气一脉真髓。”
　　火眼金睛……师尊巫觋……姓袁……
　　“妖帝袁不破、贤者今何在，与你是何关系？”我脱口而出。

　　袁定海咳了两声，露出一个枯寂笑容。
　　“世人皆知，袁不破留下‘欺我灭我，不能拘我；缘何因何，神佛奈何’十六字狂语后，惜败于仙界，身死道消。但光猿一脉，进退有度，向来留有退路。袁不破战前，曾留下三个毫毛化身，都继承了他一项绝学。”
　　“我便是其中之一！寄居在他所遗法宝，定海神针之中！”
　　难怪他叫袁定海！
　　我目光上移，投入那片静海中去——太渊之水深处，的确有个影影重重的黑色细影。那应该就是定海神针了……前后一想，我大概也明白了前因后果。

　　袁定海证实了我的猜想。
　　仙人们斩杀袁不破后，收缴了他的法宝定海神针。恰好太渊之水受这场大战影响，更加变幻莫测、捉摸不定，仙帝便抹了定海神针神识，直接投入太渊之水，方便下界修者飞升、上界仙人逆行。刚才赏善罚恶使整齐的划开水体，怕也不是自身大威能，而是借了定海神针之力。谁料到定海神针中，竟还存在着一个妖帝化身。
　　“女娃娃修为不错，竟挡得住我火眼金睛之威。我在这里呆了这么些年，杀了多少仙人，杀机之重，无人可及！什么上仙天仙，见了我都要吓得飙泪，你只不过退了一步……后生可畏啊！”
　　……他在这里，一直斩杀仙人？！

作者有话说

　　十六字改为“欺我灭我，不能拘我；因何缘何，神佛奈何！”
说明见第二部第八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