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冷小楼

4、珠玉4

　　太子盯上她了，她不想背叛妹妹，也许只有离开这一个办法。可是和她一起去大夏又谈何容易？先不说路途遥远，光是家里的这几个人就够她喝一壶。说不定真的会因为政治需要而被献给太子做妾。月白闭上眼睛，思考许久也没有想到对策。

　　月光如溪水一般从窗棂流入，月白望着月亮，她似乎也没有那么烦躁了。

　　第二日，月白一大早就闹着难受。

　　侯爷自打那日与她谈论了过往，觉得跟她亲近了不少，时不时派人来看望。

　　月白难受，底下人把话传回去了，侯爷自然要来看望的。

　　月白见到父亲，似乎更难受了，又是闹着肚子疼，又是闹着头疼。等到时机合适的时候，她向父亲进言：“我做梦了，好奇怪的梦。”

　　“什么梦？”

　　“一片广阔无垠的沙漠，有骆驼，还有商队。”

　　“安西？”

　　“那里的人讲话，我听不懂。”

　　“是胡语！”

　　“穿红衣的女子在跳舞。”

　　“看得清脸吗？”

　　“很美，不过看着怪怪的。”

　　“哪里怪？”

　　“好像在哪儿见过似的。”

　　侯爷激动得一巴掌拍在她肩膀上：“那是你娘！”

　　月白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说怎么那么眼熟，看来是像我！”

　　侯爷连忙问：“还有什么？”

　　月白捂住脑袋：“她说她难受，想回家。呀！头好疼！”

　　侯爷眼中含泪，却是在笑：“你娘想你了，也想家了。”

　　月白趁机问：“娘葬在哪里？我怎么从来没去过？”

　　侯爷深深地望她一眼，道：“月白，你娘还说了什么？”对着她的亲生骨肉，她应该会有所留恋的。她一定是怨恨他，才会这么多年不来看他。朱鹭，你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守护我们的女儿！

　　月白假装沉思，又捂住脑袋：“头疼，想不起来了。”

　　侯爷安抚她，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你好好休息吧。”言罢，又为她掖被角。

　　月白乖巧地躺下，少顷便安然熟睡。

　　侯爷坐在床边，望着月白那酷似朱鹭的脸庞，出了神。

　　倏忽，他听到女儿呢喃的声音，于是凑近去听。

　　“娘……”

　　侯爷年近五十的人，顿时眼眶湿润，似乎有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他引袖擦干泪水，信誓旦旦地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我们的女儿！”

　　侯爷实在不算是个合格的父亲。长子欺霜刚出生时，他正在思念远方的朱鹭，而朱鹭也真的排除万难来京城找他了。他们度过了几年美好时光，而朱鹭却难产而死。于是此后，他便一直沉浸在朱鹭离开的痛苦之中。月白在太太手下长大，他也并没有投入太多关注。

　　因为早年亏待过她，他并不过多干涉太太。太太也并没有虐待月白，堪称一个优秀的嫡母。

　　此刻，他在太太院子外踌躇许久，终于鼓起勇气迈步进去。

　　他刻意压低声音，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更温柔：“我想，让月白护送她母亲的尸骨回安西。”

　　太太听罢大怒：“月白是我养大的，凭什么要送一个姨娘的尸骨！”

　　他知道太太有怨，也做好了应付的对策：“她是月白的生母，月白去，合情合理。”

　　太太冷笑道：“可她也只是一个姨娘。”

　　侯爷攥紧拳头：“你不要欺人太甚！如果你不让月白去，那就我去！我会向皇上告假，我亲自护送她回去！”

　　太太知道他是铁了心要做这件事，却也不想退让，只是用他的官途来威胁他：“你去护送一个妾侍，这德康侯府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

　　侯爷道：“你是侯夫人，这一点不会变。可我，却不想做这个侯爷了。”

　　“你要做什么？”

　　“我老了，欺霜长大了，这德康侯府之位，该给他了。”

　　太太自然知道他是在怄气，心中恼他：“当初，为了那个狐狸精，我们母子被逼到京郊的庄子上。现在，还是她，你要抛弃我们！”

　　说道伤心处，她强忍着泪水，啐了一口：“我真傻，我就应该早早领着欺霜傲雪抹脖子，给那个狐狸精腾位置！”

　　“今日一大早，你去见了月白，然后就生出这样的想法，定是月白对你吹了什么歪风。这个小贱人，我含辛茹苦养大她，她却要来在我心口上捅一刀！”

　　侯爷并不想与她纠缠：“我只是来知会你一声。你不愿意，并不会影响月白的去向。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他也是战场上厮杀过的，身上自然有一种杀伐果决的气质，这么多年韬光养晦，却是温润了不少。

　　于是月白当天下午就被侯爷身边的大丫鬟告知：“大小姐这几日要好好休息，可别累着身子。不然舟车劳顿的，可吃不消。”月白当即明白，这事成了。

　　太太知道木已成舟，对月白也有些不舍，把月白单独叫过去说了许多话。

　　傲雪因为依依不舍，非要和她挤着睡。

　　两个女孩子将帘子一拉说些悄悄话，月白沉沉睡去，傲雪借着微弱的月色注视月白。

　　她知道因为自己改变了姐姐的命运轨迹，上辈子这个时候月白并没有出京，哥哥袭爵是在三年后。可是，她一定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在冷宫的场景如今依然历历在目，她永远忘不了散发着霉味的被褥，忘不了夜里从她脸上爬过的老鼠，忘不了隔壁那个疯子半夜的大喊大叫。她不会再过这样的生活了。她已经是清阳郡主，马上要嫁去大夏，她会远离大齐后宫这个牢笼。

　　而离开，对月白也是好的。她一开始要月白和她一起去大夏，就是为了让月白离开。而今，月白要去安西了。上辈子，月白为了保护她，受尽折辱。傲雪在心中默念，姐姐，这辈子，让我来保护你吧！

　　欺霜从太子口中得知他的打算时，亦是异常震惊。

　　“月白也是您的表妹……”就算傲雪忤逆了您，也不能拿月白开刀啊！

　　“本宫会给她名分，待本宫迎娶张妍，便会请母后做主，将月白赐给我为太子嫔。”

　　太子嫔是仅次于太子妃的分位，太子对于得到月白信心满满。

　　月白是欺霜的妹妹，虽说不是一母同胞，却也是看着长大的。他知道傲雪与月白的感情，倘若傲雪知道太子的想法，怕是会和太子玩命。而且太子这人也忒不厚道，看起来是个翩翩君子，却没想到心肠如此狠毒。只因得不到傲雪，便要把傲雪的姐姐绑在身边。

　　欺霜联想到月白此次出行，怕是月白已经探知到了太子的意图。他不动声色，并不多说什么。

　　太子又笑道：“你有个好妹妹啊！”

　　欺霜不知他所指的是傲雪还是月白，依然沉默，静静立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