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凌厉皇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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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入深冬的盛京显得比以往要萧索的多，冷冽的寒风如刀，皇宫内依旧白茫茫一片，虽有专门的太监宫女扫雪，可仍快不过这簌簌而落的鹅毛雪。
她漆黑的靴子踩在厚重的雪地之上，发出吱吱的声响，在积雪中形成一串直直的脚印。持续了一整天的大雪这时才消停。她看了看身旁那个脸色苍白如纸的人，微颦起眉来。
“你怎么冷成这样？”秦安颜推了推正一脸呆滞的薛素清的肩，只见身旁的人脸上毫无血色，两片苍白薄唇微有些颤抖。她见状，皱着的眉又深了几分。
薛素清深深吐了口气，温热的气息在空气中瞬间被凝成一小片白雾，感叹道：“盛京比江南冷太多了。”
秦安颜微微一愣，脱下身上洁白如雪的披风，本欲亲自给面前的人披上，双手却停在半空中，咬了咬下唇，将披风递给薛素清，“这个给你好了。”
薛素清连忙摇头却被秦安颜狠狠地横了一眼，而肌肤上传来的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寒冷让她并未坚持多久，刚伸出手欲接过那披风，就听得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驸马。刚下朝吗？橘儿怎么在永和宫门口等了好一会也没见着你。”来者是永怡公主的贴身侍女橘儿，她手中拿着一件狐毛披风，递给薛素清，道：“公主教橘儿给你的，驸马现在这是要回昭阳宫吗？”
薛素清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的秦安颜，微有些尴尬，接过橘儿手中的披风，朝她微微一笑，道：“不了。等会我去凰栖宫。”她抿了抿唇，又道：“朝中的事太多，一会回驸马府有事同宋大人商议，今日就不去昭阳宫了。”
橘儿闻言，微微撅起嘴来，有些不悦地看了看薛素清，道：“知道了。驸马自己保重，橘儿先回昭阳宫了。”她微一欠身，头也不回地离去，显然是对薛素清的话感到极为不满。
“永怡真是个为人着想的好丫头，真不敢相信她是我姑姑十月怀胎的女儿。”秦安颜眼里闪过一丝落寞，不着痕迹收回还停至半空中的手。她深吸了口气，冰冷的空气被吸进鼻中，连带着连心也冷了几分，略带感叹道：“普天之下，没有一个人不喜欢不爱她。”那个温和柔雅又倾国倾城的永怡公主，没有一个人会不喜欢她。就连自己也不例外，秦安颜柔软红润的薄唇微勾一抹自嘲苦涩的笑。她转过头，若有若无地看了一眼薛素清。这下，连你也不例外。
薛素清微微一笑，看了看四周，道：“你竟不怕被皇后听见？她温柔善良，淡然谦和，的确是难得的好女子。”
秦安颜脸色苍白，心被重重一扯，胸口好似堵着快石头般，又闷又疼。
一旁的薛素清却并未发现身旁的人的变化，又道：“与她相处这两个月，终于知道为何有那么多人如此仰慕钦羡这个女子。”她朝秦安颜嫣然一笑，轻声道：“看着她，倒勾起我想要个妹妹的冲动了。”
“妹妹？”秦安颜一愣，眼里掩盖不了的欣喜。刚才心还刺得生疼，如今却因面前人的一句话而暗自雀跃。
薛素清挑挑眉，道：“我真羡慕你，有个如此可爱的妹妹。说实话，我也觉得晗儿同你和皇后。。。”她停了声，好笑地上下打量秦安颜，煞有其事地摇摇头。
秦安颜却没生气，一双好看的眼眸微微眯起，嘴边噙着一抹淡淡可爱的微笑。她似想起什么般，微偏过头，道：“明日咱们去东阳楼可好？侯姐姐比武招亲，正好同她叙叙旧。”
薛素清看着她温和的笑容微有些呆滞，轻摇了摇头又点点头，“侯小姐？这。。”
秦安颜朝她靠近了点，肩微倚着薛素清的，压低声音道：“侯姐姐知道我的事。早在我进宫之前，她就知道，我没骗她。当初是我过分了。”她看了看四周，纤细的小指从宽大的衣袖伸出，轻轻勾着薛素清的小指，柔声道：“素素。我爱你，这永远都不会变，无论是你男是女。”她抿着苍白的薄唇，展颜一笑，直起身略加快步伐走至薛素清前方，肯定道：“你不用说话，免得让我心更疼。”
薛素清紧锁着眉头，脑海里闪出一个个面画，却又在自己即将看见时消失无影。她直直盯着前面几乎要同雪景融为一体的单薄白影，心里泛起点点苦涩和不忍。她眼前浮现出方才秦安颜平静柔和的笑脸，却在眨眼间，变得狰狞凶狠，愤怒地质问自己，从此把自己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薛素清头又胀又疼，逼着自己不要想这些事，用力甩了甩脑袋似要将所有的苦恼忧虑通通抛之脑后。她想起平静淡然对谁都好的永怡公主，那个自己想爱却不能爱的女子，她们同样没有错。可难道自己就有错了？幼年那次不可磨灭的噩梦再次充斥着她的心，眼前闪过双亲死前茫然无辜的目光，她脸色变得更加苍白，双手不知何时紧握成拳，指甲仿佛要掐进肉里一般。
同秦安颜分别后。她一人走在去凰栖宫的路上，心不在焉地扫过回廊两旁被雪覆盖的寒梅，沿途时不时有宫女太监对她行礼，打断了先前的思虑。
穿过咏芳园便是皇后的寝宫凰栖宫，咏芳园是景帝专为皇后修建的花园，幽长也略显窄的鹅软石小道，周围种满了盛开的寒梅，通通被白雪所覆盖，却散发着淡淡寒冷的幽香，正如这个高傲自清的皇后一般。薛素清看着面前的景色微微一愣，在某种程度上，永怡公主未曾不像秦红鸾，内心同样清冷，同样抵触任何人，只是这个不可一世的皇后把这些全表现在脸上，而永怡公主，那张温柔仁慈的笑脸，却是在和所有人保持着距离。这个寂寞到骨子里的人未尝真正对谁露出过除此之外的表情。
正想着，只见不远处迎面快步走来一女子，白衣胜雪，长发披肩，乌黑如墨的头发在这白茫茫的咏芳园中显得格外突兀。薛素清微微颦了颦眉，虽然那女子低着头，可还是能认得出来，正是长公主楚斯韵。方才还纳闷为何一向严谨守时的长公主竟然没上朝，她盯着朝自己急步而来的楚斯韵，想打声招呼，可楚斯韵却好像没见到自己般，只是埋着头盯着地，快步走在小道上。
薛素清抿了抿唇，眼看这个反常至极的长公主就要撞上自己了，连忙一侧身，道： “长公主？”
楚斯韵这才停下步子，身子微微一颤，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人，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她朝薛素清微微一笑，声音也有些发颤，道：“十驸马？方才走的急了，倒没看见你。”
薛素清微微一愣，不由地将目光移向楚斯韵那双微微泛红的双眸，盈亮的双眸好似浮着层水汽，眼眶发红，很明显是哭过。她心中疑惑，继而若有所思地盯着楚斯韵，半透明般柔美的脸却泛着可疑的潮红，额上许多细密晶莹的汗珠，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走太快的缘故。
楚斯韵似被薛素清那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有些无措地伸出手揉了揉双眸，道：“方才眼里飘进雪花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她抛下一句话，便急急离开咏芳园，留下薛素清一个人愣在原地。
薛素清皱着眉，被这反常的长公主闹得莫名其妙。飘进雪花了？现在哪有下什么雪。这个长公主撒谎也应该先想想吧。她摇了摇头，十分不解。一向斯文温和而又心思细密的人为何如此反常。
她在宫女的指引下来到凰栖宫书房，光滑的水磨大理石地面，悄然无声，房内昏暗无光，而面前的皇后却坐在木椅上，一瞬不瞬地盯着手中的书籍。秦皇后并没有同往常一样凤袍绾发，一袭鲜红张扬略显宽大的薄纱裙，上身披着浅紫毛裘。如瀑的黑发柔软披于身后，梳着简单的发髻，头上的金步摇闪闪发光，金色的流苏微微颤抖。她抬起头，目光轻轻一扫不远处的薛素清，脸上看不出表情变化，“你这么就早来了？过来坐。”她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凌厉决绝而又冷静至极的眼神，头总是微微昂起，秦皇后虽已过三十年华，绝美的面容却不显任何岁月痕迹，有如此的娘亲，也难怪永怡公主生得一副世间无双的美貌。而这人即使是现在这般，穿的如此普通，身上那股贵气依旧丝毫不减。而与秦安颜兰陵郡主的高傲又不同，那是一种令人难以呼吸的王者贵气，站在她面前，让人有一种觉得自己十分渺小的错觉。
薛素清深吸了口气，暗自感叹，这母女两真是够奇了。一个令人舒适温暖，从心底里钦慕。而另一个令人窒息恐惧，强制所有人都屈服于自己。若真要女子来做皇帝，眼前这个凌厉如鹰的皇后，倒比永怡公主要适合千万倍。
薛素清猜不透秦皇后叫自己来做甚，虽然自己识人无数，可一想到要见到这个盛气凌人的皇后时，内心深处竟也升起几丝怯意。而面前的人却一反常态，和薛素清侃侃而谈，字字句句间，满含关心担忧，所有的话，都离不开一个人，楚亦晗。
薛素清一面应着秦红鸾的话，有些傻眼，眼前的人不再是那个令人害怕的皇后，反倒像个寻常的妇人，只是在关心询问自己的女儿罢了。
今日的盛京比以往热闹的多，许久不见的太阳高高升起，而积雪也在几个时辰内消失得无影无踪。盛京百姓自是兴奋至极，而令他们更兴奋的是，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比武招亲，在盛京再普通不过了。而此次的比武招亲却不同以往，只因为这擂台是侯家镖局设的，更是因为这招亲之人是侯家二当家侯双。人们都好奇这侯双的夫君到底会是什么样的人。这个平时总是冷着一张脸的女子，容貌虽比不上绝色闻名的大楚五美，谈不上倾国倾城，却也是个丽质佳人，在盛京也算得上是一等一的美女。而反常的是求亲者却寥寥无人，其实最初求亲者自然多不胜数，只是全被侯双那张冰冷至极的脸和冻不死人的眼神给逼走了。
侯双如今也已二十三岁，虽然侯家并未像寻常百姓那样逼着侯双嫁人，而这个冰美人自己也不着急，不过盛京的百姓仍有许多在背后指指点点，嘲笑、疑惑、不解、好奇的，参差不齐。终于激怒了侯双的哥哥侯钰，于是曾在几个月前摆过次擂台，众所周知，那比擂台者，是自称秦相府三公子的兰陵郡主。
薛素清昨夜同宋璟等人商议朝政直到天明，天刚泛亮时，宋璟等人才自十驸马府中走出。她揉了揉疲惫沉重的眼皮，暗自叹气，想起秦安颜昨天的话来，草草洗漱便朝离十驸马府不远的九驸马府走去。
一路清新凉爽的空气倒让她精神微微振作，想起临走前薛璃怒气冲冲的表情，不禁微微勾起嘴角，眉目间泛着点点温和笑意。
“九驸马在后花园，奴婢这就去通。。”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好了。”
如果她知道会看见眼前的场景，绝不会笑吟吟地对着驸马府的丫鬟说不必了。薛素清楞楞地站在后花园回廊边，微眯起眼来，似想看的更清楚些。待确认后，她脸色变得煞白，可表情却不见丝毫变化，平静淡然至极。
那坐于绿草地之上，一对亲吻的璧人，不是秦安颜和兰陵郡主，还能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凌厉皇后
